《在大观园召唤玩家[红楼]》钟疏月

2、第二个玩家

　　紫鹃剪亮烛火，菱花镜的镜面十分清晰地跳出字来。

　　【您要从异世界召唤玩家吗？】

　　是。

　　【已根据试玩版调整各项参数。】

　　【请设计游戏任务。】

　　【游戏内测版本生成中，宣传片已投放，请策划静待玩家到来。】

　　此时的另一个世界。

　　“咕咚——”一个刚下课、呲着梯子的大学生差点掉下来，她的室友吓了一跳。

　　一个正在住院处值班的医生从电脑前跳了起来，不顾椅子滑出去几米远，奔向自己的大背包，从大背包里掏出一个竹枕头。

　　无数个以游戏为话题的群嘟嘟地响着提示音，一句句国骂串联在一起，都在传递一个消息——那个游戏，是那个游戏，又上线了。

　　只说差点光荣牺牲的学生急急忙忙拉着室友，打开消失了三个月的红楼题材游戏《大观园》官网。

　　“真的，试玩版的时候你们都不信我，我打赌特别真实，是真全息，NPC可有智慧互动可牛了，绝对是独一份。别听那些主播的，试玩时间太短了，游戏玩法看不出来很正常的。”

　　“而且我还想着，咱们的毕业作品，也许可以……”

　　“这游戏靠谱吗？好几个月没有动静，都说这个太虚幻境搞了个噱头就跑路了么？”

　　很快这个学生在官网发现了新宣传片。

　　她点了进去。

　　“嘿，这食盒姑娘们提走了，饭菜冷了，热热就是了，怎么倒赖我们？”

　　“苦，大约是菜冻坏了，不耽误吃。”

　　“盐都是一起放的，单单你们的盐出了岔子，我们都没什么。怎么就吃不得了？”

　　“换？姑娘开什么玩笑，份例是有数的，哪儿有多的给你们？”

　　“便是告到二奶奶那里，也不能说我们没理。”

　　镜头从说话的瘦子身上切走，切到了食盒里。

　　两个学生看去，卖相极差——菜叶子蔫黄的，还不如食堂的菜，米饭是发黄的陈米，那说话的瘦子鼻孔朝天，立即感同身受，带入到受害者视角了。

　　她们正好奇受害者是谁，镜头又切了一次。

　　“雪雁姑娘，对不住了，您看这事儿闹的，都是我这个徒弟糊涂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府里中午又要宴客，咱们大厨房人虽然多，可这红案白案汤头师傅都被借走了，连墩儿上的人都没闲着的，没人能抽出空来给你们另外做一份，这菜就算苦点，外面好多人还吃不到呢！不如将就着吃吧？”

　　接着一张肥厚的大脸出现在镜头前，是个中年男子，他似笑非笑，整个人十分生动地展现着“我就是欺负你，你拿我没法子”几个字。

　　镜头拉远，只见他对面是个圆脸女孩儿，初中生的年纪，她声音柔柔软软的，说出来的话却不软和。

　　“余大爷，您掌厨房的日子也这么久了，拿这话推脱我呢？”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旁人的都不出错，就我们潇湘馆的好拿捏？”

　　“该我们的份例不给我们，这精盐和粗盐，一个月差多少钱，余大爷您要算不清，我请琏二爷和二奶奶来替你算？”

　　中年男子老神在在，给自己沏了壶茶，掀开盖碗儿。

　　“又不是正经主子，” 他对着茶盏吹气，嘟囔着：“认真闹起来，你们才晦气。”

　　圆脸女孩儿，应该就是雪雁了，只见她气得直倒气，半晌没应。

　　这人喝了茶又打了个哈欠，闲闲地道：“知道姑娘们都是伺候金贵人的，自然也金贵，吃不惯我们做的，不如你们取了食材自己做？”

　　“若是原本在林家，什么不如意的人早打发了，这样回去，姑娘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镜头又是一切，雪雁的眼眶红红的，另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在安慰她。

　　“雪雁姐姐，你们以前肯定是享福的，没跟大厨房打过口水官司，不知道里面的门道。恨他们的人也多着呢，我原来看园子，没少被克扣。”

　　“这话怎讲？”

　　瘦小女孩儿说，贾府里下人的餐饭份例，有两种分发方式。

　　一种是给成家的下人按月发放米粮盐油炭火，按日分菜蔬，自己家去做。一种是等大厨房做好，各处提走直接用。

　　这第二种里面，能操作的挺多。这府里得脸的，都能得到孝敬，不得脸的，多少要被克扣。
　　味道差倒是其次，只怕混入发霉生虫的东西来，吃坏了人。

　　“这府里，从来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少，普普通通干活的人多，大厨房得罪的人岂能不多？”

　　“可惜他们也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人，不然哪里能有这等肥差。”

　　说完她也叹气。

　　“咱们只怕没有自己做饭的福气呢！”

　　毕竟园子里是修来供娘娘游乐的，除了稻香村，根本没有起火上灶的地方，自然上下都要领大厨房的饭。

　　“我自小就盼着早日嫁个好人，不然呐，这辈子都只能被大厨房盘剥，吃发黄的陈米。”

　　全息游戏《大观园》，等你来创造真正的世外仙源。

　　游戏Logo出现，视频戛然而止。

　　初中生讨论该不该为五斗米婚嫁果然还是太挑战现代人三观了，两个学生对视了一眼，都恨不得立即开服，给里面两个小妹妹撑腰去。

　　“你说的对，不像是要跑路的小作坊。这模型好看，细致，演出也好，表情绝了，一开始我还关注镜头切换运镜什么的，后面就完全带入进去了。这个游戏投资肯定很大，撑到咱们拍完毕业作品没问题。”

　　两人又看了一遍视频，被另一个洗完澡回来的室友看到。

　　“什么？这是雪雁？雪雁长这么可爱？那，林黛玉得多美？”

　　她们是导演系的，多少带点颜控属性，这位只瞥了一眼雪雁，也立即实名注册预约，掰着手指等开服。

　　贾府对即将到来的变故一无所知。

　　各处查点人数，入夜上锁，大厨房已经不再忙碌，几个掌事叫上大厨二厨，也整治了一桌十分像样的酒菜，照例吃喝起来。

　　余掌事是管下人们份例的，本来捞不着上桌，今儿破例也捞着个位子，喜不自胜，只觉高升就在眼前，一整晚一口饭没吃，光顾着说话敬酒，最后醉醺醺地找茅房。

　　他那个瘦子徒弟扶着他，他走的歪七扭八，还教徒弟呢。

　　“能吃我这碗饭，门道多着呢！”

　　“咱们府里，老太太，厉害，国公爷太夫人，没了她，这府的门第都要矮——嗝——矮人一头，一旦不好，老爷饶不了我们。”

　　“大老爷，早二十年就不行了，连儿女都不能养，那边的人不必理会。”

　　“老爷太太，府里人脉和发财的路子都在他们手里，又是娘娘的亲生父母，他们身边的都不能不奉承。”

　　“克扣谁？是门手艺。要机灵，上面不用明说，咱——们——得有眼色，等人说了再办，就晚了。”

　　夜深人静，远离了吆五喝六的酒席，余掌事解开裤带，被初春的夜风吹得鸟冷。

　　不知道此时的墙头，三个玩家正趴在那里。

　　三个玩家正是之前的大学生，也是这次开服第一批上线的三个人。

　　其中老玩家叫柳依依，于是她们跟着起名叫风飘飘，钱多多，主打一个亲情号。

　　上线第一时间，接到了系统任务——为潇湘馆提供六份合格的早餐。

　　游戏开局常见跑腿任务，听起来就没什么难度。

　　于是在老·一个小时·玩家柳依依的带领下，她们从位于贾府后街出生点的破旧院落，一路翻墙，避开打牌聚赌的门房，越过许多院落，在东南方向摸到了贾府的大厨房。

　　在系统的辅助下，三个八百米达标都困难的女大学生，助跑两步轻松越上了厨房的墙头，还正巧碰到游戏宣传视频里的余掌事，议论着怎么克扣潇湘馆。

　　实在是冤家路窄。

　　三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余掌事碍眼，尤其是余掌事放水，放的有点不痛快，时间有点长。

　　三个玩家不约而同去调整系统选项，拉低了嗅觉。

　　这游戏真实是真实，就是太过于真实了，味道有点大。

　　余掌事那瘦子徒弟也不嫌味儿重，还问呢。

　　“那咱们不怕她们回了老太太，真个在园子里弄个厨房？那可是肥羊啊，就不怕咱们的油水，飞了？”

　　“怕？怕什么？”

　　“傻徒弟，你当咱们的进项给谁了？她们翻不出——嗝——手掌心。”

　　“这什么炮灰发言，直接干掉他？”

　　玩游戏么，就图个快意恩仇。甭管现实多憋屈，游戏里肯定是要当正义的小伙伴。

　　“不行，没血条，也没红名，试玩版的时候我试过了，攻击剧情NPC要被扣道德值的。”

　　“先跟着他。”

　　余掌事系好裤带回席，三个玩家悄无声息地落地，藏在影子里跟在他身后。

　　大厨房是一串儿平房围着的大院子。

　　许多房子落了锁，最宽敞的大间里是十几个大灶，灶都熄了。只一个老人，还看着两个烧着火的灶。

　　没人注意到三个玩家混了进来。

　　玩家跟着余掌事，从大间走到里头，只见一屋子的中年男性，划拳的，说笑的，杯盘碗盏碰撞，香气混杂，桌上许多鲍参肚翅，鸡鸭鱼肉更不必说，都还未动，两个浑身脂粉气的少年扭在当中一人脂肪肥厚的腿上，十分不堪入目。

　　玩家三人，三个重点。

　　风飘飘：“卧槽，抓到公款吃喝的现行了。”

　　钱多多：“这游戏画面也能过审？我服了！”

　　柳依依：“这道具好香啊，嗅觉调低了也很香。”

　　玩家在各种游戏NPC面前，翻箱倒柜也好，舞刀弄枪也好，偷鸡摸狗也好，连面对大Boss，那也是磕|药弹琴加buff，当人不存在的。

　　毕竟，谁会在意一串代码怎么看呢？

　　虽然说现在是全息了，感受不同，柳依依照旧没把NPC放在眼里。

　　既然觉得饭菜香甜，那就直接大摇大摆走进来，拿盘子，找筷子，开吃。

　　“唔唔唔，味觉也好棒，比食堂好吃多了，比米其林黑珍珠也不差。”

　　另外两个玩家跟着上前，各取了一盘，只一口，眼睛就亮了。

　　肉丸裹着白生生的糯米，外包一层透明的汤汁，汤汁把肉香牢牢锁住，质地嫩滑，回味层层叠叠，久久不散。

　　鱼片薄到透明，上面盖着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子，入口即化。

　　唔，再来亿口。

　　这席上的人初见到生人如此理直气壮地走入席间，取用他们的席面，先是愣愣地看着，安静如盘中鸡，接着忽然回过神来，连酒也醒了七分，待等看清楚三个玩家的打扮，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腰板儿也直了，嗓门也大了，胸膛也鼓了，纷纷大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婆子，快打出去！”

　　“你们是谁家的媳妇，叫你们男人来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