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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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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姜夫人当即身子一软,脱力的往地上倒。
“夫人……”姜遂扶住她,将人带到椅子上坐着。
姜妧脑袋嗡嗡嗡的响,面色苍白。
姜遂看了她们母女俩这模样,唉声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姜夫人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紧紧握住姜妧的手,安抚道:“妧妧,别担心,肯定会有办法的。”
说完看向姜遂:“老爷,德王就是豺狼虎豹,若妧妧真进了王府,这辈子就毁了,这桩婚事……”
“这是圣上的旨意,姜家怎可抗旨不遵?”姜遂垂头揉着眉心,心烦意燥。
他能怎么办?
姜家又能怎么办?
德王沉溺美色,性子乖张,不是个良婿。
可妧妧嫁给德王,在外人眼中还是高攀了。
姜妧忐忑的问:“父亲,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
姜遂抬起头,心疼的望着她,话在舌尖转了半响,才艰难的说出来:“明日一早,就该下来了。是…侧妃。”
“侧妃?”姜夫人的脸又白了几分。
姜遂又是叹息。
今日下早朝前,文帝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让他留下来,他去御书房面圣前,文帝先见了德王。
文帝开门见山的问:“听说你掳了姜遂之女,既如此喜欢,朕把她许配给你如何?”
德王从文帝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没有动怒,不过他一时琢磨不透文帝的意思,思量片刻,猜想着是姜家又告状了,正要开口辩解,文帝不容置喙道:“过去无论你喜欢哪个女子,朕都随着你,但姜家女不能胡来,说出去朕的颜面往哪儿搁?你已到成婚的年纪,既是喜欢,便娶了。”
德王爱美色,可脑子不蠢,眼睛转了半天,道:“父皇,儿臣确实对姜妧有意,可正妃之位,不能给姜妧。”
“为何?”
“父皇有所不知,林家表妹对儿臣一片痴心,几年前儿臣一时糊涂,答应了要娶她,大丈夫言出必行,承诺过的事情不能反悔啊。”
文帝瞪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穿他:“林家女才十岁。”
德王口中的表妹乃是柔贵妃亲弟弟的女儿林依可。
德王讪笑道:“虽是儿时戏言,可毕竟也是答应过的。”
对于姜妧,德王不过是一时看中了她的美色,论喜欢还远远谈不上。
他心中的正妃人选另有他人,那便是国公府嫡女虞枝。
有了虞家的支持,便有了争夺皇位的筹码。
其余女子,不过都是玩物罢了。
姜妧可以娶进府,但绝不能是正妃,否则他日求娶虞枝,虞家是不会答应的。
文帝不说话。
德王心里忐忑,忙道:“父皇,若今日儿臣违约,他日又如何能够服众?说出去,于林家表妹和姜妧的名声都有损啊,到时候便是一齐得罪了两家人。”
这些年被德王玩过的贵女不下十个,但因为都是小门小户,都是敢怒不敢言,文帝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搪塞之词,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答应了:“那便娶姜家女为侧妃,明日朕下旨赐婚。”
德王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出了门,德王看到姜遂,笑意盈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热络道:“岳父大人,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闻言,姜遂脸色霎时就垮了,看着扬长而去的德王,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等进了殿,文帝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说辞跟在德王面前的全然不同:
“姜爱卿啊,方才庆瑞过来向朕求情迎娶你的女儿,你在礼部这些年,劳苦功高,为朕省去了不少麻烦,有你这个忠臣在,是朕之幸。姜妧朕见过了,是个好女子,本想赐婚让她嫁给庆瑞做正妃的,可庆瑞说几年前便答应过林依可要娶她为正妃,便只能委屈姜妧为侧妃了。朕觉得甚是荒唐,可他苦苦哀求,显然对姜妧用情至深,朕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痴情,此事你意下如何?”
一听到德王要娶姜妧为侧妃,姜遂当时人都傻了:“皇上,这件事……”
文帝又道:“庆瑞之前做的一些事情确实是荒唐了些,可他答应了朕以后不会再犯。你放心,姜妧虽是侧妃,可进了王府,婚仪用度和位份和正妃无异。庆瑞若敢对姜妧不好,朕绝不姑息他。”
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恩威并重,姜遂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含泪谢恩:“微臣,谨遵圣命。”
文帝的话姜遂哪儿敢怀疑,德王是在他之前面圣的,出来时又说了那番话,便想着是德王怕姜家告御状,抢先一步求皇上赐婚,以此堵了姜家的嘴,又通过婚事拉拢姜家,两全其美。
姜遂的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痛苦的闭着眼:“夫人,妧妧,认了吧。”
过去年轻气盛,让他和姜家都吃了不少苦头,在官场的这二十年里,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了,有些事情多少也能看得通透。
皇上亲口赐的婚,姜家违抗了,便是死罪啊。
姜家只能认命。
姜夫人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终是心有不甘:“老爷,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宠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要送进狼窝里受苦。
她不愿啊。
姜妧心里乱糟糟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为何重活一时,命运还是如此捉弄人?
上一世她也被皇上赐婚,当时赐的好歹是正妃之位,因为知道德王品性,她不愿一辈子都困在德王府里,费尽心力让魏埩娶自己。
天底下能让圣上改变主意的人,只有魏埩。
尽管当时的行径为人不齿,但魏埩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喜欢的。
可嫁入了平良王府,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生她已不愿和魏埩纠缠了,为何还是要走到这份田地?
若是不重蹈覆辙,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圣上撤回成命。
*
翌日午时,圣旨便下来了。
接了圣旨,整个姜府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姜夫人端着新做好的午膳进屋,看着坐在床边走神的姜妧,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努力扯出笑容:“妧妧,吃东西吧。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来之前,姜夫人已经先做了一番心理斗争。
德王品行不端,可或许对她的妧妧是真心的呢。
妧妧天真善良,兴许进了德王府后,能让德王浪子回头。
“阿娘。”姜妧回过头来,一看到她澄澈清明,不经世事的眼睛,姜夫人的眼睛就湿了,那些自我安慰的话也跟着破碎,连忙背过身子擦拭眼睛,等转过去时,脸上又带着慈爱的笑容,“吃点东西吧。”
“好。”姜妧接过膳食,一口接一口缓慢的吃着。
等她吃完了,姜夫人道:“妧妧,圣上说等你及笄了再嫁过去。桐儿下个月出嫁,到时让你父亲向圣上求情,就说姜家半年之内嫁了两个女儿,心里不舍,想往后拖一拖日子,圣上念在姜府忠心耿耿的面子上,应该会答应的,我们便还有时间。”
说到这儿,姜夫人心如刀割。
收养的大女儿姜桐及笄两年有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亲家是顺天府尹,本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可蒋家派人过来拿了八字后,以姜桐命硬为由,想变卦悔婚,后来还是以让姜桐到大相寺听经念佛两个月的条件作为交换,蒋家才同意让姜桐进府的。
如今距离姜桐的婚期还有一个月,人得十天以后才能回来。
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从小姜夫人一视同仁,放在心里疼,可两个女儿摊上的婆家都不是好惹之主。
这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娘,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姜妧朝她扬起笑容,想让她安心。
姜夫人怎会不知她在哄自己,叹息连连。
姜妧是真的不害怕,也不难过,坐在窗边这几个时辰里,她在思忖着毁掉这桩婚事的办法。
既然上辈子能够躲过和德王的婚事,这次也能。
不过帮她推掉婚事的人,不能再是魏埩了。
她从小身子就健朗,没生过什么大病,可入了王府不过半年,莫名其妙的染上重病,就连太医都无能为力。
她已经想明白了,无论德王还是魏埩,都不是自己的良人。
这一世,她要换个活法。
就在这时,姜妧的院子里飘着一张画着人脸的纸,不过少顷便化为灰烬。
姜妧看到了,定下心来,道:“娘,我想歇息一会,您先回去吧。”
姜夫人知道她心里这是还难受着呢,有些事情旁人再怎么劝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想明白了,于是也没说什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歇着便走了。
确认姜夫人已经离开了,姜妧利落的换了一身装束,然后用自己做的绒笔上妆,半个时辰后,她的脸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模样。
“如何?”姜妧问幼白。
幼白如实回道:“小姐的画眉之术越发了得了,若不是奴婢一直在旁边守着,是认不出来的。”
姜妧抬手拭了下脸,上面的胭脂仿佛融入了皮肤,竟一点都没掉,指甲上也没胭脂水粉的痕迹。
姜妧满意的把陆辞送给自己的那瓶东西以及上个月自己寻到的那瓶定妆粉收起来。
收拾好后,她让会轻功的幼白带着自己翻墙溜出府。
两人绕了几个巷子,终于寻着气息找到了地方。
守门之人朝她们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跟过来后,才把她们带进去。
远远的,姜妧便看到了一个胡须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眼睛一亮,提起裙摆欢喜的小跑过去:“师父。”
这个老人正是当年救了姜家一命并教会姜妧画眉之术的易天晓。其易容之术和普通江湖术士不同,不是通过人/皮面露或者染料来简单改变人的容貌,而是通过胭脂水粉和一些特殊的定妆粉来更改样貌的。
在他手下画过眉的人,不仅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么简单,不是内行人,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这几年来,姜妧凭借着这个技艺,帮助不少容貌一般的女子如愿嫁入喜欢的夫家,即便后来露出破绽,那些女子把罪责怪到妆容和自己夫君的见色起意上,是故上当受骗的那些男人有的只能默默吃哑巴亏,碍于面子没说出去,而有的真心喜欢上了外貌不佳但品性纯良的妻子后,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些受过恩惠的女子都将姜妧视为自己的恩人。她们帮助姜妧守住这个秘密,出于报答,同时会暗中为姜妧介绍生意。
而姜妧的生意不止于此。
她不仅帮活人画眉,死人的生意也照接不误。
“师父今日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易天晓直言道:“义庄里有个人想找我们帮忙过去画眉,为师不便暴露行踪,你去罢。”
易天晓这些年总共收了三个弟子,但只有姜妧的天赋最高,也是唯一一个不仅得他真传,还有青出于蓝胜于蓝趋势的人,也正因如此,姜妧是他最喜欢的弟子。
易天晓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画眉师,大有来头,近几年被官府的人盯上,一般不会轻易露面。
能让他出来的,说明这笔生意不简单。
姜妧始终记得当年之恩,只要不是杀人犯法的事,能帮则帮。
“义庄里已有人在那儿接应,你过去便是。”
“好。”姜妧应下,随后带着幼白离开,直奔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