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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九章 暗里月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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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悠悠醒转,张开朦胧的眼睛,入目只有一片昏暗。
“醒了?好些了没有?”
温柔的嗓音如梦似幻地在耳边缭绕,我扁了扁嘴,梦呓一般道:“不好,眼睛看不见。
”
“呵呵……”四王爷的声音逐渐清晰,我肩上被轻轻地拍了一拍,“能坐起来吗?”
我浑身乏力,哪里能动?手指在枕头上摩挲了一会,不软,又太高,一点也不舒服!
朦胧地抬起眼睛,努力向上看,四王爷那张冷峻的脸孔带着模糊的光影悬在头顶上,我倏地把眼睛撑到最大,手指又抓了抓“枕头”,才猛然醒悟:这不是枕头,而是某人的大腿!
我猛地挣扎着起来,却忽略了四肢无力的状况,才半撑起身子又“呀”的一声摔下去。
眼见就要摔到四王爷身上,一振,身子被扶住了。
“躺着便是,急什么?”
我委屈地道:“这是什么地方?太黑了,看不清楚。”
“地牢。”
“地牢?”
“嗯。难道你认为是你家行府?”四王爷愉快地笑起来,“没事就好。”
我打量着四周,光线很暗,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的暗影,只有屋顶开的一扇小铁窗,漏下一窗皎洁的月光。万籁俱寂,除了我们,别无他人的踪迹。
“百里前辈呢?他不在这里?”我不由慌乱起来。白天和梁丘明已经闹翻了,百里熙不会在冲突中已经……
“没事。他是天下闻名的铸剑师,梁丘明还指望着他能投靠自己,替自己卖命,在上面被好生招待着呢。”四王爷顿了一顿又道,“你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梁丘明看来是铁定了心当众斩杀你,以达到他胁裹梁丘昊和梁丘氏众人陪他造反的目的。”
“什么?”我眉头皱起,“迟则成变的道理他没可能不懂。”
突然又想起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我不由一阵慌乱,眼睛看不清楚,想不也想手便往四王爷身上摸,急道:“你……你没受伤吧?”
“嗯……你轻点儿。”四王爷隐忍着道,推开了我的手,将我扶稳,“我没事,只是被抓的时候被梁丘明打了一掌,吐了几口血,现在还有点儿痛,很快便没事了。”
我心知是自己连累了他,不禁默然神伤:“你为什么不走?”
“我说过会保护你便会保护你,骗女人不是我唐雍澄会做的事。”四王爷笑了一声,“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不信!”他越是说没事,我越感到难过,逐渐抽泣起来,“你是王爷,本来就不该亲自陪我来这种地方的。我不相信皇帝会派你来,可是我那时却想着,有你来总比没有的好……是我连累了你。”
四王爷嗤笑了一声:“那便是,是我咎由自取,你哭什么?”
“我就是要哭,你又怎么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给你看见了!”不知为何,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于是又犯倔了。
“随便你。”四王爷突然轻笑起来,“谁说独孤家主冷血无情,我看就是一个普通女子,遇到危险了受委屈了还是会哭着找娘。”
闻言,我赶紧抹干眼泪,气势汹汹地道:“你说谁哭着找娘了?”
“你没想找娘。”月光下,四王爷的表情很是郁闷。
我满意了,蹭了一蹭身下的稻草,软软的,境况还不算太坏。
从小锦衣玉食的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你……怎么也被抓了?”我恢复了一点力气,自己坐着,嗫嚅着问。
“我们三个都中了化功散,百里连一成功力也使不出。你不练武中了药以致腹中绞痛,昏迷过去,过会儿便会没事的了。”
“你呢?”我殷切地问,睁大了眼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人。
“还好,我百毒不侵。”
“啊?”四王爷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轮到我郁闷不解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四王爷理所当然地反问,“百里好歹也是我们的同伴,你又昏迷不醒,需要静养。我看出梁丘明不想马上杀死我们,没有保护你们的万存之策,我才不得不兵行险着,只待寻一个更好的机会带了你们一起走。”
我想想,有了我们两个累赘,四王爷的确很为难。
“梁丘明那一掌重不重?”我小声地道。
“还好,如果我真的中了毒,怕也死了,不过,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四王爷微笑,月光下望着我的眼神无比温和,就像那天我一转头,看见他一身锦袍,静立在花树之下的样子。
“那便好!”我瞪圆了眼睛,“现在你想走的话应该很容易吧?赶紧走!”
“这地牢的门是石制的,我现在打不开。”
“我不信,快走!去给我搬救兵!庭昕有我的印信,可以调动独孤家所有的影卫。”
“不走!”四王爷眉峰一挑,抱着手,别转脸,居然不理我了!
我气得牙痒痒的,可是明知道那是徒劳,遂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话也不和他说了。
我这可恨的身体不如别人,潮湿冰冷的地牢让我的手脚关节隐隐作痛——先天的病痛,这便是我不能练武的原因。
我越是坐着,身上越冷,关节便越是疼痛,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着,渐渐地便不由自主地颤抖,把脸埋进膝盖里,我一点也不愿意四王爷看出我的异样,一点也不愿意他为我担心。
“独孤澜,你没事吧?”四王爷站了起来,咣当一声,锁链摇动的声音在狭窄的地牢里异常响亮。
我还没有想明白是什么事,四王爷便蹲在我身边,我才辨认出有两根锁链,一头锁着四王爷的脚踝,另一头钉入墙壁中。
“你冷?”四王爷动作稍微一顿,便脱下了衣袍盖在我身上,“聊胜于无吧。”
我依然冷得发抖,手指不停地因失控而轻微颤动着,关节处的痛楚越来越剧烈,我咬着牙齿,几乎想哭出来。
倒不是我怕痛,只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关心,死也不肯示弱,有人关注了,反而想大哭一场。所以说,眼泪是给关心自己的人看的,也只有他们看了才不会对你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还是冷?”四王爷皱起了眉,不由分说扶起我安置在草堆上,握着我的手,一阵阵暖意从掌心处传到四肢百骸。
“你不要浪费内力。”我恳求道,“我这病就是这样,过一会就没事了。”
“没事,反正要恢复也很快。”四王爷坐在我身边,撇头想了想,猿臂一伸,将我从草堆里捞了起来,“得罪了,暂时暖一暖。放心,我的定力可比柳下惠。”
我还没有想明白他说什么,我便晕乎乎地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别……”我挣扎着道,“别碰我。”
我的心跳得好快,简直就是擂鼓一般作响,我怕,我怕四王爷看出我的窘态。
人,总在奇怪的时候,计较一些奇怪的东西。这时刻,我想的不是四王爷的无礼,居然是怕他知晓我的不自然。转头一想,呵,我能泰然处之那才是奇迹呢!可还是管不住我的心,不断地浮现出四王爷嘲笑我的嘴脸,我急得几乎又哭出来了。
“没事,很快便好了。”四王爷像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的背。
于是,我很不争气地喊道:“别拍,我全身都痛!”
四王爷停了手,疑惑地问:“奇怪,我没用力。明煜小时候可喜欢我这样哄他了。”
我只想晕过去。
“我关节痛!你再拍,我就散了!”我气呼呼地叫道,倒是冲散了一些暧昧涟漪。
“这是怎么回事?”四王爷语气森冷,“难道那些药还有其他成分?”
“不是,”我噙着泪水回答,“我自出娘胎就有的毛病。受不得冷,走不了远路。我不懂,四姐妹为什么只有我有这个病。明明我们都是娘生的。”
四王爷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我,暖意从他的身上传到我的身体,我慢慢地好受了一点。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我不再挣扎了,不过还是觉得尴尬,只能靠着说话分散注意力。
“开始的时候,我还归罪到娘在怀着我期间所中的慢性毒上。后来大了,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三妹四妹没有?那一定是我注定要遭的罪。”我扁了扁嘴,心里还是觉得委屈万分,“从那天开始,我学会了默默承受。”
四王爷“嗯”了一声,鼓励我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我偷偷地、一点点放松自己,任由自己如此放浪形骸,口中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还有退路的,就是你的话打翻了我所有的幻想。你那安慰我的话一点作用也没有,什么找一个男人成亲生子,都是废话!我愿意这样过活,我便不会难过了!”
“嗯嗯!”四王爷也不反驳,只是含糊地应着,偶尔还发出低沉的笑声,弄得我更是郁闷了。哼了一声,说话的兴致没有了。
“你说,你娘中的慢性毒?那是什么回事?”
我心生警惕,道:“你当作没听见吧,我不会说给你听。”这可是我一生至痛!我该如何诉说?
“我们交换怎么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四王爷的声音很适合用来诱供,我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踏入他的陷阱。自从认识他,我脑海中总是徘徊着很多疑问,现在有机会,又是如此境地,不得不承认,我的防备心淡了许多。
“好,我先问。那次追杀你的人是谁?”我兴致勃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