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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来 ...

  •   随着列车的到来,沉闷的风在隧道里呼啸奔驰。关音跟着人流挤上地铁,又被人流推搡着离开,她已经上班一年了,社畜的生活没有任何期待。月薪才四千,房租就已经花费一千五,一个通勤时间短居住环境相对算好的住所十分难找,尤其是在预算不高的情况下。

      离开地铁站又要穿过小吃街拥挤的人群,每当这个时候关音都会放空自己,任人潮涌动自己孤身前行。寂寞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无趣。

      这样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头,“快看快看!那对情侣好般配!”

      关音听着声音也跟着转头,那两个人像是黑夜里的星星,脸像发着光一样,而自己和身边的路人就是星星身边的衬托。

      “真好啊,这么漂亮,连人生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吧。”

      这句话关音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说的了,这也是所有路人们的想法吧。过着平庸的生活渴望着变成星星、变成月亮,成为周身萦绕着光的存在。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关音摇着头,又重新汇入人流中。

      晚上关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孤独地在太空中漂流,融进至极的黑暗中,直到她遇见了太阳,永远在燃烧照亮一切的太阳。

      关音被点燃了,炽热中她想象自己变得无比耀眼,成为所有人永远忘不了的美丽存在。
      枕边传来的震动让关音从美好的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学生时代的卧室,大概又是一场梦,关音只希望自己醒来时不要觉得太困,毕竟明天是周二还要上班。

      换好衣服去洗漱,书包是昨晚就收拾好的,关音翻了下课本,看来是场有关初三的梦。临走前她又再次检查了一遍东西。好的,没有忘带书包、作业。

      这可是多年学生时代最大的噩梦,那种惶恐、紧张每次都能把自己吓醒。

      刚在门口穿上鞋,就看见关妈从房间走出来,“怎么起这么早。”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钱包,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关音,“还有钱没?拿着去吃早餐,吃好点,来不及就打车去学校吧。”

      看着眼前的一百,关音心想这还真是梦啊,以前除了吃饭,自己一周的零花钱也就五块。梦里还真是什么都有,一百的零花钱都能有。

      关音本来不打算要的,刚想说自己还有钱,转念又一想,反正是梦那就收了吧。

      一百的分量果然扎实,拿在手里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关音在路边摊上吃汤圆,两块钱五个的菜汤圆,老板居然给自己舀了七个。关音诧异地看着老板,老板是个五十多的婆婆,看关音的眼里都闪着慈爱,脸上的笑容都无比和蔼,“孩子多吃点。”

      “谢谢。”

      咬开汤圆软糯的皮,豆干肉末的内陷冒出热气,差一点滚落到汤里,关音眼疾手快,一口送进嘴里。虽然是自己的梦,但梦里的一切和关音的记忆一点都不一样。

      巨额的零花钱、莫名友善的老板。要知道关音活到二十几最幸运的也就是小学路上捡的几十块钱,初中刮刮乐中了两百块。什么牛肉面里老板多加了肉,老板的特别优待都是不存在的,记得自己手划伤了去买碘酒,问老板要根棉签也就一句“哦,棉签一包一块钱。”

      关音更确定这是梦了,和自己那平庸的人生完全不一样。

      离开小摊,关音还被老板热情招呼下次还来她家吃。

      悟了,果然还是折本拉客。

      关音又觉得自己的梦正常了,这才是她该有的待遇,什么特别优待都是错觉,人不能太自信,人生的三大错觉不能让自己想歪。

      公交站就在几十米开外,没一会儿关音就走到了。说来也奇怪,本来在等车聊天的学生们看见关音走过来就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而关音也有个习惯,看人总是喜欢先看他的眼睛,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跟她对视,都低头目光闪躲,脸都憋红了。

      关音没觉得不对劲,只是再次感叹自己冷脸的样子果然很能镇得住场面。

      早上这个时间不算晚,公交车上还是站满了学生。把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塞进钱箱,关音正打算挤到车尾稍微空点儿的位置,就见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中间空出通行的小径直到一个空位前。

      真幸运!

      经受过地铁通勤暴打的关音自然不会客气,带着笑容坐到位置上,丝毫没有发现身边抱着书包的男生很紧张,脸红着余光不停地瞟着自己。

      公交车摇晃着前进。

      没几分钟就到学校了,等关音走到校门口,才发现有保安在检查校牌,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有找到,就打算看小卖部有卖校牌绳没,准备糊弄一下。

      刚想转身就听保安大叔在跟自己打招呼,“关音啊,真勤快来这么早,吃了早饭没?”

      完全没想到保安会认识自己,还叫出名字,关音打算糊弄过去,“是有点早,早饭已经吃过了。叔叔我先进去了哈。”

      这下关音更是摸不着头脑,虽说自己也有一段外向社交达人的时期,但也没有跟保安熟到打招呼的时候吧,这梦一点都不遵守基本法。

      到这里关音已经开始担心自己醒过来脑袋会痛到爆炸,这么清楚持续时间这么长的梦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完了完了,只希望醒了上班不要被领导抓住打瞌睡。

      初中班级的位置倒是没有变过,不过关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坐哪里了,似乎班里的座位每周都要左右轮换,正站在门口发呆,教室里一个男生就站起来招呼自己。

      “关音,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三明治和牛奶。”说着把东西放到一个位置上,关音大概知道自己坐哪里了。

      翻了翻桌上的课本,没错是那两个狗刨式的字体。

      “谢谢,但是我已经吃了早饭,不用了。”

      说着抬头看向男生,附上一个应付的笑容。

      “好、好的、你要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带。”

      男生脸红的不可思议,关音觉得这不是她记忆里的男同学,那群招人烦、痞里痞气家伙会对自己脸红?他们都是死皮赖脸的,也就面对自己的冷脸时才会服软叫声关姐。

      这就是现实和梦境的参差吗?可真是个荒诞的梦,让关音觉得也就是梦里才会这样。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对劲,上课时莫名有同学偷看自己,男的就算了,虽说女生也不少,但为什么老师也有事没事要瞄自己几眼,还不抽自己起来回答问题,那不是白看了吗?

      一整天关音都觉得不对劲,中午打发了那些邀请自己吃饭的同学后直接埋头在课桌上睡过去。
      整个下午,关音都在梦中梦的混沌中渡过。

      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桌轻拍关音,“关音,你怎么了?”

      这清晰违和的梦让关音头痛到炸裂,脸在手臂上磨蹭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点的位置,“我有点不舒服……”

      “跟老师请假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想睡一会儿……”

      中途老师也问起过,同桌回复后就再没有人打扰关音的休息,也许是休息够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关音终于清醒过来。

      神情有些恍惚,枕到发麻的手臂一点点抬起展开,意识到自己睡得是太久了,关音晃了晃头活动脊椎,无意看到出现在前桌镜子里的自己。

      ……

      关音怀疑自己没睡醒,绝不相信镜子里的人是她,结果就看见前桌正偷瞄镜子在看她。

      两人的眼神在镜中交汇,前桌蜷缩起来的同时飞快地把镜子按下,装作刚刚的偷窥没发生。

      从同桌妹子那里拿了一个小圆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关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梦不对劲。
      按下镜子、又看一次、再按下、再看……

      “嘿嘿嘿,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漂亮了啊!”

      同桌探过头来小声说话,“都跟你说很多次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空前绝后的美貌吗?”

      关音按下镜子,“确实才发现。”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初三也是有晚自习的。跟着同桌去校外觅食,关音开始怀疑这是梦还是现实。

      清楚到路人的脸都是五官分明,真实到嘴里的食物温度味道都在时刻变化,恍惚中关音没注意脚下的高低差,一脚踩空身体前倾就要摔倒,身边所有人都伸出了手想拉住她。

      好在一直挽着关音的同桌及时拉住了她。

      “关音你没事吧?”

      “没事。”

      “一会儿吃点什么啊?我跟你说,有家手工拉面超好吃,他们家……”

      关音看着商店玻璃上的倒影,自己的身影似乎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中心,稍微扭曲的人像也不能影响自己的与众不同。

      大概从早上开始,关音就意识到这不是梦了,一切的感觉都真是无比。那又为什么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梦呢?

      正常人谁会一觉醒来回到初中还不觉得这是梦?!

      但又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张漂亮到无法形容的脸蛋?

      关音下意识摸了摸脸,当然是刻意不去看。

      青春期无比平凡的自己,自然不可能有一张多漂亮的脸,关音往往只能安慰自己还算得上清秀。在意识到自己的普通平庸后,关音通常会刻意不去看自己的脸,高中时甚至因为宿舍管理严格没有镜子,在学校三年没有照镜子。

      似乎是不去看那张脸,关音就可以逃避掉脸上写着的丑小鸭,可以忽视容貌而有些自信。
      毕竟脸从来都不是能让她自信的存在。

      那现在呢?

      这张美丽脸庞能带给她许多东西,关音却有些厌恶了。

      这不是她的脸,这不是她的生活。

      在过去改变任何一样东西,未来的都不可能是“关音”。

      被所有人注视的美貌,只是偷来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穿越主角一样理所应当地占据别人的身份人生,名字相同、样貌一样又如何。过去改变了分毫,未来都不会有一样的你出现,而面对天差地别的容貌、大相径庭的待遇,关音觉得回到过去的自己是占据了别人的人生。

      这不是她的!

      她不是这样的!

      这样偷来的人生会让关音永远在害怕失去,永远在恐惧被打回平凡的自己,恶心、自我厌弃的感觉达到巅峰。

      把自己困在被子中,浑浊闷热的环境让关音稍微冷静下来,但安静之后又是无法抵抗的恐惧,她拿了“别人”的东西,任何时候都可能失去。

      失去之后又怎么办?被重新打进泥潭,再也回不到“光鲜亮丽”的生活?

      人类会永远渴望自己没有的东西,也会恐惧拥有过的被夺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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