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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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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筱瓜自顾懒散的走到北院,四下瞅了瞅,看见了之前的那个男仆。
他扫完地,正从井里打了水,湿着脸帕擦汗,嘴里还小声骂着:“呸,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折腾下人。招摇过市的,真当自己是娘娘了,长个没福相,也不见得哪里主贵了。”
他指不定也是瞧见了林春哗的轿椅,才会如此看不惯的骂骂咧咧。
这林春哗左右不积德,平时不愿怜贫恤老的,又总是拿下人不当人待。长此以往,失了人心,致使招来怨恨。一个主子,表面享着福,背地里却被人咒骂,也不知是图个什么。
沐筱瓜瞧见旁边的一棵树下还有一口井,于是走过去,将衣物放在那里,顺势坐在井沿儿,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准备歇息一下再洗。
那男仆见了,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那井里死过人。”
沐筱瓜失声一叫:“啊!”随即跳开一丈远,“你怎么不早说。”
他将脸帕拧了拧水,往脖子上抹了一把,笑道:“到底是女孩家,芝麻大点事都能一惊一乍的。”
“你就不怕?”虽说是大白天的,沐筱瓜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而这男仆却敢一个人在这里逗留,实为胆大。
“我打小起,连坟地里都敢跑。你还真别不信,每年酷暑难耐之时,那大半夜的,我经常一个人在这儿打水冲凉呢。”男仆一屁股坐在扫帚柄上,有些自得。
沐筱瓜将衣服挪到了他的身旁,转身再细看那口枯井,周围野草丛生,确实是有些年头没用了。
“死的是什么人呀?怎么死了?”她虽说心里发毛,还是忍不住好奇一问。
男仆自顾叹了口气:“一个奴才罢了……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老爷呀,原先看上了夫人房里的一个丫鬟,见其模样生得好,总想一门心思讨了去。可那丫鬟心气儿高,不愿做小,又不想被别人说闲话,自然是不依。逼得紧了,干脆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吊死了。夫人吧,整日吃斋念佛的,见不得这晦气。老爷怕惊动了她,就把那尸体投到了井里,过了大半年才偷偷打捞上来给埋了,至今这口井都没再用过。”
“夫人就没再找过那丫鬟?”沐筱瓜疑问。
“做奴才的命贱,主家全当丢了一条阿猫阿狗,哪还费心思去找。”他说完就拿起扫帚起了身。
沐筱瓜见他要走,忙问:“你去哪儿?”
男仆说:“干活去了,大白天的,你也别自个吓自个,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实在嫌怕,就去佛堂里点柱香,自然就鬼神不近了。”
话虽如此,可真当沐筱瓜一个人独留此地的时候,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她心里就怵的慌。总觉得那口枯井后面的歪脖子树,诡异至极。
沐筱瓜再待不下去,勉强壮着胆子草草洗了衣裳,三下五除二的,也不管洗没洗的干净。反正这大户人家的衣裳,说脏也是不脏的,总不像庄稼人,整日做着粗活儿,那衣裳才需反复的洗。
晾了衣物,沐筱瓜心不在焉的往回走。突然之间,整个府上乱哄哄的。按照惯例的说法,一般闹出这样的动静必然是出了大事。
前方急匆匆走来三两仆人,个个东搜西罗的寻着什么。
沐筱瓜心中揣度,莫非是府中丢了什么值钱东西,便忙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的猫不见了,正发动人去寻呢。”其中一个边说边朝花圃丛里扒看着。
另一个丫鬟干脆把果盘递给沐筱瓜:“你且把这果子拿去佛堂,我得找猫去了,若是找不到,咱们全府上下的奴才都得遭殃。”
不过丢了一只猫,就如此大动干戈的找,着实让人费解。到底是大户人家,屁大点事都要动用十几号人,真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也不假。
沐筱瓜不由撇嘴轻啧两声,他们且寻他们的猫,她就不参与了。随手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悠哉吃了起来。
到了佛堂,正巧撞见那个男仆打里头出来。
沐筱瓜暗笑,这家伙不是自称打小就敢在坟地里跑的吗,也用得着烧香拜佛的?
所以不由问道:“你来佛堂做什么?”
男仆支支吾吾的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尴尬的杵在那里,冲沐筱瓜笑了笑。
沐筱瓜见他这般,忍不住调侃:“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跑这烧香,求个心安来了?”
“哎呀,好妹妹,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男仆神色有些慌张,说完便匆忙跑了。
“这家伙怎么了……”沐筱瓜不解,进去时,果真见那供桌上,有一柱还未燃尽的香。
众人寻了大半日,那各个角落里都扒找了遍,甚至连每棵树上都瞅了,也没见着个猫影子。
最终还是被一个年纪约莫十二三的小厮找见了,在一处极其偏僻的草丛里。
不过那黑猫已经蹬腿咽了气,似是吃到了什么带毒的食物,微张着嘴,并伴有白沫涌出。
小厮怕挨揍,愣是不敢提着死猫去汇报林春哗。
众人闻声赶来,也都个个往后缩,不敢去拿。没了辙,只能去找管家来。
这管家上了年纪,在林府呆了几十余载。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遇事那叫一个临危不乱。嘴里叼着个旱烟袋,过来提起那猫不慌不忙的就走了。
众人也赶紧都跟随其后,鱼贯而行的朝着后院走去。
到了林春哗跟前,方把猫往地上一扔,猛吸了一口翡翠烟嘴,老嗓一开:“小姐,这猫寻是寻到了,不过已经死了。依老奴看,八成是误食了什么毒物。”
林春哗黯然的往地上瞥了一眼,神色募地发了狠,只压住怒火道:“您老先下去吧,其他人留下,我有话要问。”
管家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叼着旱烟袋又走了。
众人闻言,心里都有了底,横竖今儿得是一顿没头没脑的窦娥冤了。
虽死的是只家畜,却是出奇的受宠,说的不好听点,这畜生比人贵气。
若是她平白怪罪下来,朝着这帮下人撒气,打骂也就忍了,最闹心的,却是其稍有不快,动不动就插手克扣下人月例,也是她的一贯做派了。
且不说这些个人家中皆有老小所养,就算是那孤苦伶仃之人,都想攒些银子到临了好买个像样点的棺材。
故而皆垂头并排站着,每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更有甚者,紧拽衣角不安而立,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
这里头,除了几个老妈子没插手找猫,其余都被使唤了去。也幸得她们没去,若不然林春花口里尖快的,一把老骨头也要挨训,实属可怜。
林春哗默默扫视了一圈,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鞭子。有人偷偷抬眼一瞧,不由吓得腿脚发软。
只见她绕到众人身后,不急不躁的踱着步子,口里也是不紧不慢的:“且不说你们素日里怎么看我,这到底是为奴的,好的坏的都得憋着,也不敢明着说。你们呀,虽面儿上怕我,心里边却是恨我的,怕是个个都想报复我,好解了心头的那口气。可就算如此,也犯不着这样造次,非得要了一只畜生的命去。”
待走至那男仆面前停了步,看着这一个个的都垂着头,也没有一个吭声的,林春哗那是越发气恼了:“到底谁干的,最好自觉的站出来,省得我这鞭子误打了不该打的人,回头又是结了梁子,又是恨的。”
男仆心虚的将头埋的更深了,额上霎时冒了一层虚汗,只盯着林春哗鞋尖儿上缀着的鹅黄穗子,犹自强装镇定。
直到那双精美的软缎绣花鞋挪了步,才暗暗松了气。她若是再多逗留一会子,怕是那裆里都要热乎了。
林春哗等了片刻,人群中却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哪还有人敢吱声。
“只道是养了一群王八。”她再沉不住气,拿着鞭子挨个抽。
可即使被打,也没人站出来,这没做过的事,谁也不想往自己上独揽。
“是你吗?”林春哗瞅了瞅鸢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鸢尾无辜的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是你?”
“还是你?”
被问到的人都慌忙摆手。
“没人承认,姑奶奶我就继续打,打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吭气为止!”
林春哗又是挨个抽,众人纷纷缩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平白无故的遭受着鞭打。
男仆心里有愧,再不想做缩头乌龟。
干脆咬咬牙,把心一横,撂了话:“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