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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入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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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的红牡丹歌舞厅舞女领班,李查理对这样的小人物不放在心上骂了一句滚蛋。
但是因为刚才小混混们离开的时候没关门,这位领班大姐没搭理她,进来看了一眼就对红玉说:“你还有钱吗?有钱就抱上你妹子,坐黄包车去教会医院,附近有家教会医院,大夫的医术是顶顶好的。”
红玉就二十多大洋,这会救人更重要,她刚才拿琵琶的时候已经把大洋藏在身上了,这个时候抱了一把楚鱼,没抱动。
这个领班大姐就嫌弃她:“你就是个架子货,你放着我来。”
舞女们别看着瘦,身上全是肌肉,力量很大,抱着楚鱼站起来,两个女人一起往巷子里跑。
李查理在后面追,在他看来,不能让这姐妹两就这么脱钩了,要不然上好的琵琶没了,自己还要应付东洋人。
追逐着到了巷子里,李查理一把抓住红玉的头发往后拖拽,领班大姐抱着楚鱼就喊了起来,“打劫啦杀人啊......”
这巷子不长,又是大白天,两头都出来了不少人,大部分人都是勾着脑袋看一眼,又消失不见了。这里面也有不少人站着看热闹,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看着李查理打红玉。
冷漠至此,比不上一个舞女。
最终,李查理因为宿醉的原因手上没太多力气,红玉还是挣脱了李查理,追上领班大姐,两个人把楚鱼放在一辆黄包车上,拉到了附近的教会医院。
楚鱼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她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的想吐,脑袋是哐哐咣咣的疼,不仅疼还很响,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总之很难受。
一转头,看到红玉肿着脸坐在自己旁边,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姐,我怎么看你带重影啊。”
红玉被李查理打了,脸都肿了,嘴唇动一下半张脸火辣辣的疼。说话口齿不清,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屎黄的军装,这不是国人,楚鱼看了就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这个女人坐在病床的另一边,打开本子用很流利的北方话问:“听说你有五弦琵琶。”
“我没有,”楚鱼忍着恶心,“是四弦的。”
“我们在你家里搜出的是四弦的,可是李先生说你的琵琶是五弦的,”这个女人盯着楚鱼的脸,“李先生说你有虎皮金星木做的琵琶。”
楚鱼一脸疑惑,“这不是林先生说的他见过的上好琵琶吗?昨天在车里,林先生感慨了一句他见过的最好的琵琶是虎皮金星木,李先生说是沉香木,我都没弄懂虎皮和沉香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说,你确定李先生说谎了?”
“他才没说谎,他就是喝酒了。醉酒的人听风是雨,我要是有那样的好东西,卖了换钱,我们姐妹还用跟着他吗?”楚鱼说完看了看红玉,“哪怕我姐说的不清楚,我都知道,这是姓李的打的。”
红玉的眼泪滚滚而下,姐妹两一时间抱头痛哭,这种痛苦是真情流露,绝对不是假的。
这个女人合上本子,站起来走了。
穿着屎黄色戎装的女人出了住院部大楼,对着旁边的等着的男人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随后上了一辆车。
“宇佐美惠子小姐,怎么样?”
“佐藤君,不排除她们姐妹有重大嫌疑。你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都安排好了,她们病房里里的其他病人和陪护都是我们的人,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监视中。”
“辛苦了,这件事已经移交到我的手里了。无论是小林还是月野君,目前有证据证明见过的人都是这一对姐妹。我总觉得这件事太邪门了,现在起,我们要暗地里盯紧她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是,宇佐美小姐,为什么不从新京调人来查这件事呢?这件事本来就是新京的那群笨蛋没有做完,这才连累到了我们。”
车子启动,宇佐美惠子握着方向盘看着道路,“因为新京的那群笨蛋只有小林一个人活了下来,新京虽然是帝国掌握着,也是很多部门的本部所在,但是那里的人从来没有老实过,真令人头疼,如果帝国的人再多一点,我想内阁的诸位大臣不介意把富饶土地上的人换成帝国的臣民。虽然了解对手的人已经没有了,连第一手的资料和卷宗也在不久前被销毁了,甚至我们了解到的都是道听途说,事实有出入,但是这个魔鬼是要除掉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宇佐美惠子并没有明说,月野正男是个老牌的特工,在华夏北方深耕细作,对于北方的华夏人非常了解,对新京的案子也比较关注,如今他死了,和小林一样,把很多秘密带走了。这对接下来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今能做的就是动用人力物力查三条线索。
第一条线索就是全面撒网,对上海滩所有的侨民进行观察,新京的魔鬼不会轻易罢手,她势必会加害侨民。如果对所有侨民进行保护,会花费最大的财力得到最少的情报,因为很多证据证明,新京来的魔鬼胃口很大,她喜欢刺杀高官,对普通的侨民不敢兴趣。这么多几乎没有意义,特高课是不会采纳的。
第二条线就是盯紧了这一对姐妹。这对姐妹有很大的嫌疑。第三条线就是对送这对姐妹来医院的那个舞女进行调查。这个舞女的嫌疑不大,她在舞厅跳舞的时间太长了,在两年前不可能去东北,但是不能放过一切有嫌疑的人,这是必要的程序。
在病房里的红玉被护士在脸上抹了一些药膏,抹完之后催她,“齐小姐,该把费用交一下了。不止是你的药膏,你妹妹的住院费也该交了。”
红玉捏着小布包,忍着脸上的疼问:“多少?”
“你去楼下缴费的地方问问。”
红玉忐忑的到了楼下,人家只收外币,英镑法币美元都行,一听说是大洋,立即摆了一副臭脸。
“大洋也行,住院费是一天一块,药费和大夫诊费另算。”随后扔出来一张条子,红玉认字,看了以后倒吸一口冷气,各种检查费用,药品,大夫诊费加起来已经是二十一块大洋了。
这......这可怎么办?
她把小布包里面的大洋拿出来,数了数,就二十个。对着人讨好的笑了笑,但是她的脸都肿了,笑了之后疼的龇牙咧嘴,“我们才有二十块钱,容我们两天,我借来了补交剩下的。”
“穷鬼,住一天是一天的钱,你要是没钱立即滚,在这里住着是有钱人。”随后骂骂咧咧。
钱是人的胆,红玉被骂的抬不起头。
她背后的男人故意推了她一把,“交不交,不交滚蛋,别碍事儿。”
红玉赶快抓着小布包被他推到了一边,这个时候在角落里蹲着的一个小男孩站起来,快走几步一把夺了她的小布包,跟一条鱼一样在人群里滑溜的钻来钻去,随后看不到了。
钱没了,红玉不可能像是楚鱼一样把人追回来,她大喊着抓小偷,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都看见了但是都没有伸手,她茫然无措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上楼。
天已经黑了,医院的人少了,她坐在楼梯上,用胳膊抱着腿,忍不住哭了出来。
就不该来上海,没有来这里,姐妹两还在戏园子里唱戏,顶多被班主的老婆骂,被东家揩油。大不了被人拉去当姨奶奶,哪像这样,差点没命,落到一个叫天天不灵的地步。
她忍不住大哭出来,这个时候,一个年老的修女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红玉抬起头,一脸泪痕的看着老修女,老修女把一卷法币交给她,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下楼去了。
红玉追着这个老修女下楼,“我以后会还你钱的。”
这个老修女摇了摇头,在楼梯上对着红玉讲述了耶和华的仁慈。
红玉回到病房后,告诉楚鱼,她信教了!
“啥?”楚鱼问:“什么教?”
“天主教,”她还把胸口挂着的十字架给楚鱼看,“艾丽莎修女给我的,她真是一个好人。”
“哈?你怎么变得这么快?你不是信菩萨和佛祖吗?”
“菩萨和佛祖帮不了咱们,谁管死后去哪儿啊,活着的时候能好好的就行了,刚才我的钱被偷了,我求了菩萨佛祖都没有用,还是艾丽莎修女给了我钱,要不然你今天就被赶出去了。你要跟着我一起信,我答应艾丽莎修女了,过几天做礼拜了带你去。”
“你......我......不是......”你好实在啊,你这么不虔诚,艾丽莎修女知道吗?“好啊,一起去。”
红玉对楚鱼的听话漏出了一点高兴的气息,随后就发愁,“李查理肯定会把咱们扫地出门的,咱们以后怎么办?”
楚鱼对这个有想法,“先找个院子住着,咱们找活儿干,我听说这里找女工晚上守夜,我也听邻居说他们歌舞厅招舞女。我就在想谁给的钱多我就去谁那里。”
红玉一听,忍不住瞪眼,“虽然邻居帮忙了,但是舞厅的活儿还是不能干,不行,我不许你去。你在这里找个守夜的活儿吧,好歹这里是正经地方。咱们找艾丽莎修女借点钱租个院子,我再去找个戏楼的活儿,哪怕是给人家配戏也行,只要每天有点进账就行了。说起来我这几天没有吊嗓子了,既然要唱戏,这要重新捡起来才行。”
姐妹两一瞬间对生活又有了期盼,周围的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等到楚鱼的眼神瞄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有了一点动静,小声的说话或者是走动。
好奇怪,这些人为什么在自己和姐姐说话的时候都很安静,听听隔壁,吵闹声几乎掀了房顶,这里怎么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