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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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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宁了几日,玉无量又一大早就来叫门。
玉娘子从门缝里看见玉无量身后跟着许多人,才打开门行礼:“各位兄长们有什么事?”
玉染香瞥见玉无量右手包着膏药,知道那日他被伤得不轻,便放心了。
玉无量一拱手:“弟妹,得罪了。劳烦把之前欠的银子还了。”
玉娘子回答:“兄长那日不是说好,择日归还吗?今天不方便,劳烦过几日再来。”
玉无量冷笑:“本钱可以择日再还,你们总该把这些日子欠的利息还上吧。前前后后三十余日,我算你三十日,每日百文,利滚利就是三两银子。”
玉染香皱眉:“大伯是喝醉酒了吗?当时写的是每月五文,什么时候变成了每日百文?”
玉无量左手从怀里掏出借据,打开念到:“今有玉关氏借玉无量白银佰两,利息每日佰文。”
玉染香抢过借据一看,果然是这么写的。她皱眉仔细看了看那个字‘佰’和‘日’字,分明是‘伍’和‘月’字改的。
当时他写的时候就故意写得不伦不类,后来稍微添一笔就改过来了。
玉染香冷笑:“伯伯身为村正,大小也是个官儿,如何敢知法犯法,明目张胆地修改借据。您就不怕侄女以欺诈罪将您告到官府去吗?”
玉无量无赖地一笑:“侄女可不要乱说话。什么欺诈罪,当时我们立这个借据的时候,可是有人证的。”
“什么人证?您说的是我吗?”玉染香越发觉得好笑。
玉无量朝后面一拱手:“程老爷,麻烦您来做个证。”
程富贵从人群后不紧不慢走出来,摸着稀稀拉拉的胡子说:“当日老夫却有亲眼见到,玉娘子和村正立下这张借据。”
原来是串通了他来做伪证,难怪玉无量敢这么理直气壮。
玉娘子也气得浑身哆嗦:“兄长为何这般陷害我们?”
“二位敢随我去官府理论理论吗?”玉染香冷眼问。
玉无量不耐烦了,冲身后一挥手:“既然你们要赖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上来拦着玉娘子和玉染香,其他人冲到里面把能搬走的箱笼桌子椅子锅碗瓢盆尽数搬走。
程富贵则跑到玉迟生的屋子里去翻箱子了。
玉染香心一沉:她还奇怪玉无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一个套接着一个套。原来是老奸巨猾的程富贵给他出的主意。
若是他们一早就说要玉器,玉娘子和玉染香肯定会警觉。玉无量只能用一张小借据来骗着玉娘子上当。不然玉娘子被逼急了,拿个玉器出来抵账,他们就再没借口了。
如今这样,一股脑全拿走,没有清单,死无对证。告到哪里,玉娘子和玉染香都追不回来。
村民们有看不过的却敢怒不敢言,只在门口探了探头便都躲起来了。
玉染香以前听说过‘吃绝户’的事,家中男子都死绝了的话,同族的人就会来抢东西。只是她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如此无耻绝情。
她力气不够,拦着这个也拦不住那个,所以索性不喊不叫护着玉娘子躲到一旁,不让人趁机揩油。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冲着她脸上而来。
玉染香想也不想就捏住了那个手腕,抬眼一看,原来是玉无量的儿子,她的堂兄玉宝器。
玉宝器继承了村正老婆玉李氏的大盘脸、狮头鼻、小眼睛和厚嘴唇,还十分愚蠢和无耻。他被捉住了手却还不知羞耻,涎着脸笑:“堂妹别怕,跟我回去,我求爹为我们做主,让你给我做妾。”
玉染香咬牙切齿,扬手狠狠抽了玉宝器一个耳光:“吃了你的豹子胆了,连本姑娘你都敢惦记。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色胆包天,儿子也这般不要脸,你再敢碰姑奶奶一下,姑奶奶跟你同归于尽。”
玉染香力气不大,气势却很吓人,那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玉宝器生生撕成碎片。
玉宝器吓得捂着脸连退数步。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震住了,停下来望着玉染香。
玉无量被连累挨了骂,脸上下不来,呵斥玉宝器:“你个丢人现眼的,还不给我滚回去。”
玉宝器忙灰溜溜走了。
玉染香指着那些人:“平日我客客气气的叫你们一声叔叔伯伯,我爹尸骨未寒,你们就来把我们往死里逼,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那些人脸上发热,埋着头只管把个两进两出的院子搬得干干净净。
程富贵从里面沉着脸出来。
玉染香暗暗惊讶:看他这样子是没找到?小作坊和箱子虽上了锁,可是若想撬开也不难。
程富贵悻悻而去,玉无量却迟迟不走。
看着其他人都走了,玉无量贼眉鼠眼地才凑到玉娘子面前:“我说弟媳啊,你再考虑考虑。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香儿着想。如今你的名声也臭了,奢望着改嫁个比我更好的人是绝不可能了。”
玉娘子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原本以为是村中妒妇见她美貌才这么说,如今才知道原来是玉无量在人后抹黑她。
悲愤交加,玉娘子扬起手用尽全力对着玉无量那可憎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啪”这响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玉无量被扇得转了一个圈才倒在地上。
玉染香也没想到平日温柔得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玉娘子会这么大力气,一下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
顷刻之间,玉无量的脸就红肿得老高。
他捂着脸,指着玉娘子,许久才说:“好啊,你给我等着。”只是这气势在他爬起来转身就撞到榆钱儿树上那一瞬便消失殆尽。他再顾不得什么脸面,狼狈夺门而出。
玉染香忙跑过去,想把门关上,眼角瞥见石渊渟刚好从隔壁出来。
玉染香手一顿:原来他在家?!
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然如何会眼看着两个弱女子被一群男人欺负却不管。
英雄什么的,不过是说书先生编出来哄人的罢了。
玉染香没再看他,只管把门栓死,转身抱住目光呆滞的玉娘子。
玉娘子身上冷得让玉染香心惊。
玉染香替她搓着身子,一连声唤着:“娘,娘。”
玉娘子打了个寒战,眨了眨眼,望向玉染香:“香儿别怕,有娘在。”
玉染香鼻子发酸:“我不怕,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挡住这些人。”
她若是个男儿,这些人还会忌惮她有一天飞黄腾达回来报仇。可是,她是个女子,拼死拼活也就是个嫁得好与不好的区别。
玉娘子抱着她轻轻拍着:“不,你比男儿强。”她刚说完,身子却软软倒了下去。
玉染香想要接住她,却被拉得一起摔在地上。
玉染香手忙脚乱把玉娘子弄到床上躺好,到了碗温水扶着她喝了几口,见她脸色不似方才那么煞白煞白的,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玉娘子是急火攻心,悲愤交加又饿又累才会这样。找大夫开方子给也没用,唯一的法子是玉娘子好好调养休息,放宽心。
“娘。您别气,统共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他们搬了就搬了。以后我来养家,会慢慢把这些东西都置办回来。”玉染香替玉娘子抚胸说。
眼泪从玉娘子的眼角落了下来。她闭上眼点点头:“是娘没用,拖累了你。”
玉染香勉强笑笑:“瞧您说的。我打出生起就没让您省过心,您啥时候觉得我是拖累了。”
玉娘子捉住玉染香的手:“香儿不用担心,娘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
玉染香把米缸里的苞米全搜出来煮了点粥,喂玉娘子吃下去。等玉娘子沉沉睡了,她忙去小作坊里查看。
箱子还在,里面却是空空的。
玉染香看了看被程富贵撬坏的锁,皱眉想了想:莫非里面压根就没有东西?玉迟生都带走了?
只是如今也没处问去,她只能暂且把这事抛在脑后,去查看家中情形。
那些人连厚一点的衣服都尽数搬走了,真是比强盗还可恶。
玉染香咬着唇,默默收拾好,守着玉娘子接着琢磨她的玉料。
玉娘子都这样了,她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做出几个东西来卖点钱,不然她们就要饿肚子了。
这几个玉料,每个都只有拇指粗,做个玉观音吊坠就很不错。其他的小的只比豌豆大一点的,不过幸好颜色相近,只能磨成珠子打眼串成手串了。
这些活儿都不要求什么技术,费点功夫就行。
难怪玉迟生才没兴趣弄,把它们扔在角落里。这些料都太小,成色也不行,把这些弄完,她得想办法弄点好玉料来。
不过这些工具真是太简陋了。玉染香弄到半夜,眼睛都花了,才勉强把玉观音磨出大形来。她找了一张纸,用树枝沾着锅灰把自己想出来的观音造型细节画在纸上。
耳边忽然隐约传来呼喊声:“救命……”
玉染香手一顿,停下来侧耳细听,却只听见细细的北风声。
如今这玉家村哪还有比她家惨的?肯定是她太累了,听错了。
玉染香正要接着画。
门却忽然‘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玉染香一下站起来,玉娘子也奋力支起身来。
黑衣蒙面的人从门外跑了进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
“强盗!?”玉染香的心猛地一缩。
强盗竟然闯到村子里来了!为啥没有听见大黄狗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