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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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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梦槐转身看见齐礼荃正不紧不慢地向自己走来,不禁感到心中一凛。情急之下,他发动幻想成真的能力,想要停住齐礼荃靠近的脚步,可是却没有奏效。
他这才想起自己不久之前才服下了一颗幻想抑制剂。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内,他都无法发动能力。
他只好迎上齐礼荃的目光,假装出十分的平静样子,然后将双手故作不经意地插入裤口袋中,悄悄摸住口袋内的手机,准备拨通楚语琴的电话。
齐礼荃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齐梦槐的裤口袋上,他冷笑一声道:“这里没信号,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齐梦槐手臂一僵,随即了然道:“原来如此,那个魔术大师岚田御是你们的人?”
“没错。”齐礼荃点点头。
“叶子的门票也是你们故意给的?”
“是的。”齐礼荃说,“而且我还预料到,你在看魔术的时候肯定会吃下抑制剂。毕竟,你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说完,他突然迅速贴近齐梦槐,将一把黑色的枪口顶到了他的腹前。
死亡的恐惧顺着枪口蔓延到了全身,几乎要将齐梦槐的血液冻结起来。
但出乎齐梦槐预料的是,齐礼荃并没有开枪。他只是在齐梦槐的耳侧轻笑了一声:“我亲爱的侄子,你别紧张,你是齐家重要的血脉,我不会杀你的——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谈。”
他把齐梦槐带上了楼座的一个包间。隔着巨大而无框的落地玻璃,他们可以俯瞰整个会场。
齐梦槐注意到,台下的叶子还在观众席原位,她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焦虑。叶子时不时低头拿出手机,试图拨通齐梦槐的电话,但是手机始终没有信号。
包厢里,两人一左一右地坐上了皮椅。齐礼荃收敛枪口,炫耀似地把玩起了手中的一个棕色药瓶,瓶中还剩最后一颗药丸——那是齐梦槐的幻想抑制剂。
“我听说,梦槐你小时候很喜欢听故事,”齐礼荃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个童话?”
齐梦槐默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从前,森林里住着一只非常可怕的老虎。有一天,这个老虎遇上了一只兔子。兔子怕老虎吃掉自己,就拿出很多糖果献给老虎,恳求老虎不要伤害它。
老虎并不知道糖果是什么,出于好奇,它尝了一块。糖果的味道非常甜美,而且神奇地消除了老虎的饥饿。老虎感到非常满意。
于是兔子问老虎:‘如果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糖果,你可以保证不再伤害我吗?’
老虎欣然同意了。
兔子从其他小动物那里搜集来各种各样的糖果,每天都给老虎带去足够的份量。沉迷于吃糖的老虎从此不再伤害任何动物,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直到有一天,老虎忽然觉得自己牙疼得厉害,于是就问兔子,它该怎么办。兔子看见老虎满口的虫牙,就告诉它,必须去拔牙才行。
老虎听从了兔子的建议,把牙齿都拔光了。当它回到森林里的时候,它发现大家都不再怕它了。兔子也不再愿意给它提供糖果。
老虎感觉自己受了欺骗,变得怒不可遏。于是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齐心协力起来,把老虎杀死了。”
齐梦槐目光沉静地看着齐礼荃,说:“杀老虎的桥段是你自己加的吧?”
“哈哈哈,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的寓意——”齐礼荃大笑起来,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对齐梦槐说道,“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老虎,而环是那个想杀我的兔子,幻想抑制剂则是那个致命的糖果?”
“没错,难道你没发现最近你的头疼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吗?”齐礼荃说,“吃药之前应该看清楚说明书,这是常识。而你却毫无戒备,这让我很担心。你应该去环那里看看,你吃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哦?你担心?”齐梦槐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齐礼荃,“你的计划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为什么要替我担心?现在我已经落在你们手上了,只能任你们摆布。你要做的只是把我绑起来天天灌海露森就够了,不是吗?可是你却用这种无谓的谎言挑唆我和环的关系,这没有意义。”
“谎言?不,一个合格的国王,从来就不需要说谎——他只需要说出一半的真相就能达到他的目的。”齐礼荃微微一笑,令齐梦槐感到一阵脊背发凉,“而且我现在改变策略了,我觉得还是让你主动站到我们这边会更好。”
“你认为我会主动加入墟?”
“没错,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心底里其实是认可墟的——环一直在找的宠物医院接诊名单,不就藏在你手上吗?而且筠桃小姐现在也一直都还活着,没有被环发现。”齐礼荃说,“可见你并没有认可环,这让我很欣慰。”
“抱歉让你想多了。墟和环,我哪边都不站。”齐梦槐说,“这是你们之间的斗争,请不要把我卷进来。”
“哈哈哈,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话的时机还很不成熟,但是不要紧。”齐礼荃说,“环的毁灭,反正只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迟早而已。”
“我不会毁灭环的。”齐梦槐不紧不慢地说,“我一直相信,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一个万能公式,一个绝对的真理,那么它一定是用无数个等于号串联起来的一个终极的平衡。墟和环就是一对平衡,打破这个平衡并不高明。”
“墟可比环的存在要古老多了,梦槐。自从人类开始有想象力的时候,墟就已经出现了。而环的出现其实非常晚,它终结了人类的旧神时代——你知道的,这并不是好事情。”齐礼荃点上一支烟,悠悠地轻吐了一口雾气,“而且,只要环一直存在,你就只能一直蜷缩在别人给你设定的外壳之下,活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是仅限于我的问题吗?这个社会里,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在名为‘生活’的木偶戏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活的身不由己吗?”齐梦槐说,“难道环不在了,就能自由了吗?”
“哦?叔本华……”齐礼荃笑了,“你不应该喜欢叔本华的。要知道,他在写《论天才》的时候,曾直言不讳地表示过,天才不过就是认知能力过剩的怪物——你喜欢被当做怪物吗?”
“你要这么曲解《论天才》的话,我也无话可说。”齐梦槐说着,不觉看了一眼台下的叶子,她仍然在左顾右盼地等他回来。齐梦槐继续说道,“既然您已经不打算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游戏了,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齐礼荃似乎察觉了他之前的目光方向,于是了然道:“哦?原来是这样。”他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说,“看来——那个女孩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很特别?”他观察着齐梦槐紧张的神情,继续道,“这可真是太罕见了。莫非她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并且还坦然接受了这样的你?没有畏惧,没有怀疑?那她可真是个不错的存在……”
齐梦槐瞳孔一缩,他的上身不觉前倾几分,双手也暗暗攥紧了拳头。他试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声音却压得很重:“她是无辜的,你们没必要把她卷进来。虽然我说过,我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但如果你们胆敢有任何伤害她的念头,我保证,墟会毁灭得很彻底。”
然而齐礼荃只是微笑:“墟当然不可能会伤害她,会伤害她的只有环而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知道的事情太多,环迟早会找上她……不如这样吧,为了展示一下墟对你的忠诚,我愿意向你献计一次。”
与此同时,在观众席的另一边,叶子仍然在东张西望着。
距离槐哥消失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了,表演即将结束。他如果不在散场前回来的话,两人很可能会彻底走散。
槐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想着,肩上忽然就感觉到了重量,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然后她听见了槐哥的声音:“不好好看表演,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
她抬头看见齐梦槐重新坐下,终于松了一口气:“还能看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后台碰见了熟人,聊了会儿。”他淡然道。
“哦,”叶子点点头,“对了,你参与的那个消失魔术,到底是怎么变的呀?你有没有找到它的机关?你被变到哪里去了?”
“我被变到后台去了,具体怎么变的——我也不知道。”他想起了墟的书,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啊,连你都不知道嘛?那这个魔术师真的好厉害啊!”
“嗯。”
魔术散场后的夜晚,两个人一起回到了602。叶子注意到齐梦槐整个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很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凝重的问题。
就在602大门关上的瞬间,齐梦槐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他突然抓住叶子的两只手腕,将它们举过她的头顶,死死按在了门上。
无路可退的叶子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双颊却蓦地就发烫起来。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齐梦槐,心脏不觉突突狂跳:“槐、槐哥……这么突然的吗?”
“别动。”齐梦槐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两人的眼睫几乎就要碰上。
难道说?!!
叶子恍然大悟地合上眼睛,微微噘起了嘴,有些小期待地等他靠近。
“睁眼!”齐梦槐的声音似乎略有恼怒。
啊?!!
原来槐哥的喜好这么特别?!!
叶子只好睁开双眼,用小鹿般无辜的目光看着他,显得期待而不知所措。
然而齐梦槐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亲上来。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瞳,似乎在认真记忆她眼中的倒影。同时,他的紧张情绪通过轻颤的手掌传递给了叶子的手腕。让叶子不禁心生困惑。
她看到他的额头渗出细汗,脸颊也开始发红。
“槐哥?”叶子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你是不是在使用幻想成真的能力?你要干嘛?”
“我要消除你对墟和环的记忆,然后把你眼睛里的反律镜也消除掉,这样你才会安全。”齐梦槐直言道。
听到此话,叶子顿时瞳孔一缩,然后猛烈挣扎起来:“不——我不要!我们说好了的,你不可以这样!”
然而齐梦槐却将她死死控住,她根本挣脱不开。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脑海中的许多画面在迅速变模糊,变淡,甚至消失,连同着许多和他在一起的珍贵记忆。
就像南方的小雪人见到了绝望的晴天,一切都会很快消融,再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