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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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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九月,连续两场大雨过后,暑热褪去,凉意徐徐拂动。
秋雨过后,上京贵女们重新出席各色宴会,席间渐渐流出一则消息——戚家大娘子欲嫁给穆国公冲喜。
贵女们听闻后纷纷感到不解,震惊,迷茫。
穆国公那是谁,出身顶级勋贵世家,如匪君子,位高权重,年仅弱冠便高居当朝三品大员,更别说其龙章凤姿,风度翩翩,世人称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而戚大娘子呢?一开始她们还想不起来那是谁,直到有人提示上个月威远侯夫人举办那场秋日宴会,众人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沦为满京城笑柄的笑话啊。
但就这么个声名狼藉的草包,居然妄图嫁给穆国公,穆国公还同意了。
一时间,她们嫉妒不已。
“那戚氏莫不是给穆国公下了蛊?”
“先前听闻穆老夫人不大好,昏迷好几日了,穆国公一向孝顺有加,但没想到他居然同意冲喜,早知如此,我也该……”
话音在众人的逼视中渐渐无声,因着那三座大山,贵女们对外说怕受磋磨不敢嫁入穆国公府,但别看她们这么说,若某位贵女真动了不怕磋磨嫁给穆国公的心,她们是硬按也要给她按下去。
须臾,一位贵女翻白眼道。
“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听闻那戚氏本性水性杨花,一边勾搭诚郡王府,一边向穆国公自荐枕席,这种下贱坯子最是有心机手段,穆国公向来洁身自好,没有经历过这种魑魅魍魉,一时被迷惑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贵女面面相觑,纷纷颔首,显然更愿意相信这个原因。
“我也听过一些,那戚大娘子腹中空空,满脑袋绣花枕头,琴棋书画无一拿得出手,你当这些年戚家长辈为何不带她出来走动,还不是怕她在外给戚府丢人。”
“但,无论是何缘由,穆国公要娶戚氏是真,日久天长,那戚氏不定耍出什么手段。”
议论纷纷间,一直默不吭声的华服少女“嗤”了声。
“你们都忘了,穆国公明言只能给戚氏尊荣,说明根本不想与她结成真夫妻,戚氏嫁过去与守活寡无异,况且”顿了顿,继续道,“国公府这般环境,公主尚且不敢涉足,那戚氏愚笨如牛,一窍不通,不出半月定会被赶出国公府。”
话落,众人纷纷附和。
想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戚大夫人故意放出去的。
自两房撕破脸后,戚大夫人再不顾往常体面,公然克扣二房分例,好在二夫人出身江南巨富之家,当初陪嫁嫁妆不下万两,不依靠府中馈照样吃好喝好,但除此外,戚大夫人不知跟老夫人说了什么,最后公中居然不打算出戚象盈的嫁妆。
父母在不分家,如今戚府就没有分家,府上未出嫁姑娘均可以得到公中的一份嫁妆,按理来说,如今公中也该有戚象盈的一份儿,虽说那点钱林夫人并不看在眼里,但这份钱代表意义不一样,代表姑娘是从戚府走出去的,日后婆家管教磋磨都要事先掂量娘家的份量。
甫听闻这件事,林夫人着实气了好一阵,但随即就想开了,依照他们跟大房的关系,还有老夫人那个偏心劲儿,戚府将来能为盈姐儿撑腰才怪,既然如此,多不多那点钱又有什么意义,若能拿那点钱撇清盈姐儿跟戚府的关系,反倒是一件好事。
但林夫人也知道,这事不大可能,朝廷以孝为本,他们可以对盈姐儿不公,盈姐儿却不能对长辈不孝。
既然如此,林夫人想了想,决定干脆把穆国公府的聘礼一块儿带回去,加上她手上一半陪嫁,如此庞大嫁妆傍身,就算没有娘家撑腰,穆国公府也得高看盈姐儿一眼。
当然,她打算把聘礼全部带回去的事儿戚府其他人还不知情,为防节外生枝,她打算抬嫁妆那日偷偷塞进去,到时木已成舟,就算老夫人和大房再暴跳如雷,也影响不到盈姐儿。
至于聘礼该留给自家儿子,林夫人特意问过儿子,让她欣慰得是,儿子不仅理所当然同意了,还说此时长姐嫁入穆国公府只是权宜之计,等他将来有了立身之地,如果长姐在穆国公府过得不开心,他随时把她接回来。
林夫人当即抹了眼泪,她此生最大幸事就是拥有这对儿女,只要他们互相扶持,越过越好,再大的磨难都不觉得如何了。
但他们不做计较,戚大夫人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门婚事本就该是她家珺姐儿的,大姑娘那个蠢货何德何能,嫁过去能有什么建树,怕不是未到回门便被人轰出来了。
她还想借郡王府那边的势,但这几日递过去的书信统统没有回音,想让老夫人继续施加压力,但上次闹那事显然令老夫人投鼠忌器,况且无论盈姐儿还是珺姐儿都是她嫡孙女,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她那份孝敬,倒不如学做钓翁稳坐泰山。
戚大夫人这段时间十分憋屈,不能明面上找二房麻烦,她干脆放出去风声,想要毁了戚象盈的名声。
这一切戚象盈都不知情,她这段时间忙着备嫁,并不知道外界对她的看法和恶意揣测。
穆国公府定下的婚事日期吃紧,本就是为了冲喜,林夫人也没有异议,但时间再紧张,该准备的事宜也不能缺少。
当然,戚象盈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每日吃好睡好,争取达到出嫁那日气色最好。
眨眼间,婚期来到。
一大早戚象盈被叫起来,事实上,她昨晚根本没怎么睡,就算早知道这只是个形势婚姻,但前世今生头一次嫁人的社杂还是不可避免失眠了。
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为了规避风险,为了完成原主心愿,选择嫁给穆国公,一切尘埃落定后,内心百感交集,望着好不容易熟悉了点的帐子静静出神。
后来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被人叫醒后,她已经收拾好心情,只当是开启了一页崭新的人生。
古代婚娶,开脸,妆娘梳妆,全福太太唱祝词,一套流程下来。
戚象盈端坐在铜镜跟前,任由人摆弄,待一切装扮完毕,她盯着镜子里比往日容貌愈发妍丽的容颜,微微晃神。
林夫人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目光既有骄傲,又有不舍,眼角隐隐泪光闪烁。
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一眨眼,你从那么点小娃娃,长成如今秀丽模样,可惜你父亲没办法亲眼看你出嫁,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得就是你。”
戚象盈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中原身父亲对她很好,每日下值都会给原身带各种零嘴。
林夫人很快自我调节好,微微一笑:“不过我儿选了门好婚事,母亲其实并不担心,京中传言穆国公头顶三座大山,你不要被这些胡言乱语吓到,但凡新妇都要经历长辈那一遭,相对比你这个只是听着吓人,其实穆国公府人口很简单,没有妯娌找茬,正经婆母不跟你们一个院子,母亲相信我儿,定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听到这话,戚象盈露出个苦笑。
如果是个正常人,定然不惧,但她是个社杂啊,恐惧与陌生人打交道的社杂。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无论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吉时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戚象盈被弟弟戚孜文背上花轿。
大夫人盯着花轿跟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掌心被掐流血都恍若未觉。
吹吹打打中,花轿被送走,一路颠簸,顺利抵达穆国公府。
喜帘掀开,盖头下出现一只手,指节圆润,指骨分明,是戚象盈最喜欢那种修长干净的手。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当日庶女问她的话:穆国公是不是当真如传说中那般俊逸无双?
望着这只手,戚象盈暗自点头,没错,美人在骨也在皮,这只手显然符合美人标准的手。
心里逼逼叨叨好一会儿,终于勉强克服尴尬,探出微微湿润的掌心,虚搭在这只美人手上。
柔软湿润的手掌覆上去,美人手的主人似乎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引着她踏进穆国公府大门。
拜过天地,送入新房,周遭终于安静 下来。
戚象盈端坐在床边,绣着喜字的大红棉被铺展开,她听见周围人走来走去,喜娘和丫鬟低声絮叨什么。
一路折腾下来,戚象盈早就没了紧张感,此时只有一个感觉——周围人赶紧退散,好让她摘下头顶那坨死沉的凤冠。
凤冠是足金的,上面点缀硕大的明珠,足有好几斤重,压在脑袋上,就跟顶着个秤砣似的,咯得她脑袋疼脖子疼肩膀也难受,此刻用足了毅力才没有直接瘫倒后面床上。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热闹散去,戚象盈都觉得自个脑袋快跟这顶凤冠长一起了,外面终于传来丫鬟见礼声。
门打开,穆镜方走了进来。
喜娘和丫鬟抓紧福身,只见他挥挥手,她们什么都没说,弯腰退了下去。
新房内顿时只剩下戚象盈和穆镜方两人。
戚象盈又疼又累又困,正在打瞌睡,此时人走到跟前,一个激灵,脑袋里那点困意立即被驱散干净。
后知后觉,紧张重新席卷全身。
人走后,穆镜方站在原地没动,抬眼打量房内布置,虽然是他的婚礼,但新房他还是头一次进来,龙凤烛,红绫缎,正对门口贴着大红喜字,无一不彰显出红火喜庆。
最后,他转向床上坐着的曼妙身影。
脚步顿住。
世人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跟前女子,是他亲自把关的新娘,无关情爱,只是因为她命数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