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59、互换

　　梦中的展平眉，今生的钟岚
　　元旦过后，钟岚悄悄的回来了。展平眉从豆宝儿上体能班的地方直接去了娜娜的学校，却看到钟岚和钟妈妈已经站在接孩子的地方等候了。
　　钟岚的表情淡淡的，脸上多少还带了几分微笑，但是嘴角下垂的纹路和深刻的唇纹让她的微笑显得有些凄冷。
　　钟岚很客气的谢了展平眉对娜娜的照顾，展平眉客气的推辞，大家笑眯眯的互相问候，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唯独一向活泼的豆宝儿露出前所未有的害怕，少见的缩进展平眉的怀里，偷偷的打量这个有点陌生的姑姑，一言不发。
　　娜娜走在放学的队伍里，看到展平眉和豆宝儿兴奋的蹦了起来。走到跟前看到钟岚，突然就站在那里，傻了一样。
　　傻孩子，这不是你妈么！钟妈妈热络的招呼着，走过去伸手一推，娜娜踉跄着扎进本就拥挤的人群。展平眉抱着豆宝儿，没法伸手，旁边突然伸出一条纤细的胳膊，扶住了娜娜。但也就是一下，又很快的缩了回去。娜娜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
　　“回家吧！”钟岚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
　　展平眉看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钟妈妈，悄悄叹了口气，单臂惦着抱好豆宝儿，空出一只手牵起了娜娜。
　　豆宝儿有自己的专座，在后排驾驶员一侧，钟妈妈坐副驾，钟岚坐在后排副驾一侧，娜娜上车前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坐在豆宝儿和钟岚之间。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娜娜笔直的坐着，双腿紧紧的夹住两只手，双肩最大限度的向内扣着，深深的低着头，整个人就像一条树立起来的刀片，绷的紧紧的。钟岚始终看着车外，不知道是什么风景那么吸引人。
　　不过几分钟，过分沉闷压抑的气氛就让豆宝儿不耐烦起来。他先是让娜娜帮他拿出零食，然后又要和娜娜分吃，接着又要娜娜听他新选的音乐。看娜娜一直不理他，便吵着让娜娜给他讲故事。娜娜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转向豆宝儿，看着豆宝儿翻歌单的时候，已经放松下来，绷的严肃的小脸也出现了好奇和惊喜。
　　展平眉放下心来，无意中发现旁边的钟妈妈也轻轻的吁了口气。一丝无心的微笑从鼻孔轻轻喷出，只因展平眉发现这一刻，自己和钟妈妈居然是相通的！

　　钟岚回来了，娜娜本该回去睡。但是钟妈妈说钟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如果娜娜愿意可以继续在舅舅那里住着。娜娜忙不迭的点头，钟岚眼里掠过一丝厌恶，却什么都没说。展平眉自然不会拒绝，吃完晚饭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钟维晚上回来，带回钟妈妈的话，娜娜还是早上钟妈妈送，晚上展平眉接。因为钟妈妈起的早顺路，接则是展平眉有车方便。展平眉点点头，什么也没问。钟维咂巴咂巴嘴，把准备好的话全咽了回去。
　　展平眉看他一眼，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笑着问：“别人理所当然，你也不会觉得我就该这么做吧？就算不夸我深明大义，你是不是也该说句老婆辛苦什么的？”
　　钟维恍然大悟，打躬作揖连声道辛苦。夫妻压低声音笑闹了一会儿，钟维忽然说：“要不我再买套房子吧？咱俩也该有个地儿啊，每次都去宾馆开房，不知道还以为我作风多坏呢！”展平眉一巴掌堵住他的嘴，看了看娜娜的房间，羞红了脸：“瞎说什么，让孩子听见了不好！”
　　不是不能买房子，只是政策限购，而且钟维的钱都投入公司了，家里并不宽裕。展平眉知道，也不强求。更何况买那么多房子，这一大家子吵吵嚷嚷的，想想都头疼！

　　娜娜早上在学校吃早餐，豆宝儿有了自己的口味，再加上天生不喜欢钟岚，多次提出要在家吃展平眉做的饭。娜娜一声不吭，却跟着豆宝儿吃饭，提都不提回去的事情。钟妈妈不好跟孩子计较，只能提前做好什么卤牛肉，红烧肉，鸡汤之类的硬菜送到隔壁，晚上了再由着展平眉给两个孩子做饭。
　　豆宝儿浑然不知自己已被推到跟钟妈妈战斗的第一线，只对自己的要求得到重视感到非常的新鲜，接下来层出不穷的要求比雨后的春笋冒的都快。展平眉疲于应付，合理不合理的，好几次都差点丧失耐心。幸好，豆宝儿天生知道察言观色，看展平眉沉下脸立刻给自己找台阶下，弄的展平眉哭笑不得。
　　晚上做饭的时候，展平眉在炉灶间忙活，娜娜就坐在高椅上写作业或者看书，豆宝儿放弃客厅的玩具，拖着他的儿童电脑跑过来凑热闹。一人一把椅子，闻着煎炒烹炸的油烟相安无事。偶尔展平眉会提醒豆宝儿关掉声音，别影响姐姐写作业看书。豆宝儿后来记住了，不得不开着的时候还低声问娜娜声音小一点会不会影响她写作业？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非常可爱。娜娜毕竟是孩子，被这样一问显得很不好意思，偷偷的打量展平眉，见她听到了也只是扭头好玩儿似的笑一笑，大多时候都是不在意的样子，也慢慢放下心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弟弟。
　　展平眉把孩子们的反应都收在眼底。娜娜敏感至极，她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过多的显露负面的情绪，偶尔对这样的小心翼翼有些抵触，可内心深处总会有个声音提醒她：当年若是有人这样对豆包儿……
　　不！她既不能接受同样的悲剧再次出现在自己孩子身上，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身边——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看着同样的悲剧在别的孩子身上发生！
　　现在的豆宝儿是个粉团团的娃娃，没心没肺的开心快乐着。他每天最担心的就是被逼着吃菜，所有的小心思都放在怎样能从妈妈手里抠出一点时间玩儿ipad。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个大玩具，站在妈妈的羽翼下，笑呵呵的看着外面的人和物。
　　展平眉看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甩着胖胖的脚丫，摇头晃脑的样子，觉得自己所有的牺牲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平凡的日子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记忆，每一天都是在重复前一天的样子，以至于回忆起来的时候，对时间几乎没有流逝的感觉。唯独一天天安稳度过时积淀在心底的安全感，伴着孩子们日渐丰满的脸颊和蹭蹭的个头，层层加厚，熨贴着展平眉过往的伤痕和暗藏的恐惧。

　　仅仅是两周，平静的日子就被钟妈妈的怒吼打破了。
　　这天，外面刮着凛冽的寒风，屋里的地龙熏的豆宝儿穿着秋裤袜子到处跑。跑累了刚拿起一个绘本准备看两眼，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吓的豆宝儿一愣，紧接着丢下绘本，迅速冲进旁边收拾沙发的展平眉怀里，张开手脚一蹦，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惊愕的展平眉身上。
　　展平眉定定神，笑着说，奶奶变成雷神啦，拉开了孩子的注意力。然后为了安抚孩子，展平眉很慎重的把门慢慢拉开，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根扫帚打在门框上！
　　看妈妈并不害怕，豆宝儿也大了胆子。藏在展平眉身后，露个小脑袋探头看。展平眉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了一件大人的羽绒服给孩子裹上，这才仔细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钟岚站在楼梯下面，钟妈妈就在展平眉旁边呼哧喘着气捡起扔出去的扫帚，指着钟岚大骂：“你就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我就不信还养不起你了！给我回家，不许出去丢人现眼！”
　　钟岚倔强的咬着嘴唇，翻眼抬头看人的样子和娜娜如出一辙。扫了展平眉一眼，低头慢慢走上楼梯。到了钟妈妈身边时，钟妈妈恨恨的一巴掌下去，把她打了个趔趄，踉踉跄跄的冲进隔壁敞开的大门。钟妈妈这才回头瞪展平眉：“看什么看！好看么？”
　　展平眉抬头看灯，面不改色的说：“这走廊的灯又不亮了，我得给物业打电话。”
　　钟妈妈哼了一声，咣当撞上了自家的大门。

　　晚上钟维从钟妈妈那里吃饭回来，展平眉才知道他又被提前叫了回来，并利用晚饭时间被钟妈妈一通熊！但真的是有事——钟岚悄悄找了份工作，做住家保姆。钟妈妈坚决不同意，不仅打电话把那家骂了一顿，还把钟岚打了。
　　钟维说，妈其实是担心钟岚放不下冯家的事，借着这个由头去惹事，都是好意。展平眉心说，你大姐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这件事。为了报复冯家，连娜娜都放弃了，你以为你们能压到几时？但是她没说。她能说她之所以这么确定，不过是因为此时的钟岚，像极了当年破罐子破刷的她么？她能说她也经历过这种时刻，并且一条道走进深渊还跳下去了么？
　　可怜了孩子！
　　以前是豆包儿，现在是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