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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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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任驱远欲言又止,还是吴妍问他怎么了。
任驱远问:“你高考前那个五月份请了几天假,就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吗?”
“嗯。”
“对不起……我那时不知道你承受的是什么。”
“不是说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吗?都过去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
“……那你之前对我转变态度,也是因为你家里的事情吗?”
“不是的。”
“……”
“有天我看到你和一个女生说笑,就是突然想开了而已。”
“我和蓝阑什么都没有。”
“不是蓝阑,更早之前,你不记得了吗?我不认识她,长得有点像王冰冰的,一张初恋脸,好像是你的初中同学。”
不记得了,任驱远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所以他们之间是情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
关上门,吴妍想到的却是任驱远说的那个五月份,她请了几天假回家给她爸送终,回到学校后一个课间在走廊上遇见了任驱远,他当时眼中好像有种拨云见月眼前一亮的惊喜感,但她迅速转移了目光,没有给他关切她的机会。
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看错,是错觉到他也爱过她。现在想来,她一直以为的“他们爱过彼此,却从来没有相爱过”或许才是错觉,因为那时,她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看见像他的人,都还是会心动,现在不了。
在旧历新年之前,李斯文帮着吴妍去把车灯改装了回来,又帮着她选新房子,一点一点地搬家。
吴妍的新住址选在了一处“二、奶楼”,为保护隐私、方便行事,这片楼的安保做得更足。
李斯文有问过吴妍要不要干脆把房买下来,反正一直在涨,稳赚不赔。
吴妍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有,也没有风吹不到的地方,当初没有买,就是预料到了今天这种情况,现在也不会买,因为要方便搬家。
李斯文又试着问要不要做得这么绝。
吴妍神色一黯,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说这种话”的样子,说:“绝是绝,但是一点都不过分,你不知道,不要轻易劝人大度。”
除夕前夜,三人在吴妍新居一聚。当晚任驱远就要驱车回洛西老家过年,吴妍当然哪里都不去,李斯文是香市本地人,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少了任驱远这个堪比吴妍远光灯的大灯泡,又是“人逢佳节倍寂寞”的大好独处时机,他明天一定要溜出来陪她过年。
任驱远要开车,吴妍酒精过敏,只有李斯文一个人喝了几杯。独酌醉得快,李斯文醉了有几分闹腾,吃过饭打开手机在那儿刷小猫咪的视频看得傻笑,指着一个布偶猫大着舌头叫吴妍:“妍妍你快看,这个仙女猫像你。”
吴妍好笑,看也不看就怪他:“是吗?我看像你。”
“真的,你看嘛!”李斯文说,又把链接发到吴妍的微信上,催着她打开一起看看像不像。
吴妍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凑着头看手机。李斯文看到吴妍没解锁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新消息提示顶着自己的微信头像,链接上方却有“傻白甜”三个字。
李斯文问:“傻白甜是谁?”反应了一秒:“傻白甜是我?”
“是啊,”吴妍说,“就是你。”
李斯文很委屈:“我……我……我怎么就傻白甜了?”
吴妍眯眯笑,哄小孩一样逗他玩:“就是字面的意思,又傻又白又甜,可不就是你?这是在夸你呢!”
接下来李斯文身体力行,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做“傻白甜”,傻呵呵地笑着说:“呵呵呵……又傻又白又甜,夸我。”嗯,很会抓字眼,成功把自己绕进去了还偷偷开心。
任驱远从这个小片段中嗅到了危机感——什么时候他们相处得这般亲昵自然了?
然而嗅到了危险也不代表就能规避危险,任驱远是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当晚吴妍不但坚持送走了已经不想走了的他,还留下了他想带走送回去的李斯文。
第二天早上,李斯文在吴妍次卧床上醒来,回想起昨天晚上断片前吴妍看他时那弯弯的温柔笑眼,分明是趁他喝醉她没防着,不自觉美目含情。李斯文心知自己不仅有胜算,而且这胜算可大了,心花怒放地卷着吴妍给他盖的草莓牛奶色毛绒毯,翻滚了一圈,“yes、yes”地喊着,双手握拳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又变态一样埋头在床品上猛吸吴妍的花果香,捡到一根吴妍落在枕头上的栗色长卷发,翘起二郎腿举在眼前满心欢喜地翻来覆去看,吴妍吴妍吴妍,满心都是吴妍,实在是太开心了。
李斯文直接没有回家。吴妍劝他:“你还是回家陪家人吧,这样的日子。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李斯文说:“可是我想和你过。你陪我?”拉着她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做年夜饭吃,吃完又拉她出去散步,沿着江边护栏走,穿过人海,去广场上看烟火,趁机牵过她的手。
她犹豫而没有拒绝,紧跟着他,心中甜蜜而慌乱——就偷这么一点时间吧。哪怕午夜之后,马车变回南瓜,车夫是老鼠,水晶鞋她穿不下。
倒计时迎来新的一年,他爱意满满地低头笑着看高兴的她。她不无忸怩地拿出一个红包,羞羞答答地红了脸,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人,小女儿态地递给他,像递一封情书:“给你。今年,以后,都要好好的。”他心想,明年,以后,也这样过吧,决定了。
李斯文又在吴妍家里宿了一夜,下午说要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接她,去荔山梅岗看星星。
傍晚李斯文就回来了,他似乎并没有直接回家,好像只是到自己的独居住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时正歪在吴妍的沙发上接视频电话,挨家里训“过年都不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有”。
李斯文心情极好,吊儿郎当地笑:“妈,我这不是要给您整个您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嘛?怎么?不想要了?”
那边李斯妈妈说:“我信你个鬼!小没良心的!”
“年可以少过一个嘛,人可是会跑的。”
正好吴妍化了个艳艳的新年妆出来,气色很好。李斯文招呼她:“来,妍妍,你给说句话。”
吴妍虽不清楚前情,但也猜了个大概,笑着坐在一边摆手又摇头,就是不肯出声。
李斯文也不跟她急,默默地转换成了后置摄像头。那边“啊呀”一声叫。李斯文说:“看到了吧?”
吴妍一懵,反应过来,恼他:“你这人、真是的!”
李斯文很快就又把摄像头换回来了,但这一下还是让他腹背受敌。
家里那边炸了锅,姐姐李斯思一家三口都在,小外甥被教唆,吱吱喳喳地叫“舅妈”。
这边吴妍气呼呼地瞪着他,秀眉愁得像能拧出水来。
李斯文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连声说:“挂了挂了挂了。”一举让两边消停,却差点去不了荔山梅岗了,原来吴妍很难哄的,要哄好久才能哄好。
荔山梅岗,梅花还没开得太好,晚上风大,很冷,基本没几个人。
吴妍李斯文肘着高高的铁栏杆,看万家灯火和漫天寒星连成一片,各怀心事。
李斯文胜券在握,以为自己好事将近,成败在此一举。
吴妍心想,坦诚吧,跟他坦诚吧。
“妍妍……”
“嗯?”吴妍侧头看他,鼻头和眼框都被冻得红红的,哭过般有了泪意。
“冷吗?”
“冷。”
李斯文向她敞开了长大衣的怀,意图不言而喻。
吴妍摇了摇头,又把脸转了回去。
“为什么?”
“……”
“驱远还是我,你该做出选择了。你不要告诉我你选的是他。”
“不是,谁都不是。”
“明明是我。”李斯文生气一样态度强硬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吴妍挣开了,李斯文挫败受伤地看着她:“吴妍,你爱我吧。”
吴妍绝望心碎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是李斯文想不到的:“我爱你啊,就是爱你所以才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要这样?”
“所以说你傻白甜呢。你了解我吗?就想和我在一起。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吗?但我不喜欢。你会爱我很久吗?不会。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妍妍……”李斯文想再次去抱她。
吴妍像个炸毛的猫,浑身长满了刺,情绪激动地说:“你别过来。你听我说完。既然你想要一个结果的话,那么我都告诉你。”
吴妍眨了眨汪汪泪眼,调整了一下情绪:“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吗?明明出身这种家庭,明明连一份工作都没有。”
“四年前,我刚从G大毕业,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卖房子,小领导是个官二代,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家里背景很不得了。他说他喜欢我。
“但我不喜欢他,不堪其扰过了大半年,我想辞职,有人为了讨好他,下药把我送到了他的床上。”
“他以为,发生了关系,我就会听话,也是喝多了酒,就没客气。但是我没有。该做的我都做了,证据也都留有。”
“他们家慌了。要搞也不是搞不过我。但当时他爸正处于事业上升关键期,很敏感,又是遇上严打,他们怕闹出来不好看,就想拿钱砸。”
“我当时觉得很折磨,想抗争到底,又求助无门孤立无援,就只能想到找我妈,但她没有支持我,她只想拿钱。”
“我妥协了。安享一大笔钱,或者无休无止地被黑幕,我妥协了。而且,与其被别人卖掉,我当然选择自己卖了。”
“我跟他们说,钱都要实打实地落到我手上,给我妈的我一分都不认。”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可怜,我还装作我是爱他的,安慰自己我没有受害,麻痹自己继续和他在一起,反正像我这样的人,就只配和那个垃圾一样的人在一起了。”
“可是我崩溃了,那段时间,精神都不正常,然后连那个垃圾也不要我了,又给了我一大笔分手费,甩病菌一样甩掉了我。事发三年来,我没有一个夜晚能够安睡,我从来没有走出来。”
“我是这样的人,你不怕吗?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怎么可以和你在一起?”
李斯文想到她说的“暴富”、“卖、身”,原来都是真的。除了她的笑,她没有作过一次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