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者》叶秀

12、夺命凶铃

　　情况不容许把林佳的尸体带走。
　　谷芽穗扒拉下了头发上的草莓发卡，哆哆嗦嗦地别在林佳的鬓角上。栗粟粟把林佳的小脸擦得很干净，小小少女安静地阖着眼，眉目婉约又恬静，像是下一秒就能睁开眼来。
　　谷芽穗最后一次打开林佳的资料卡：

　　玩家姓名：林佳（确认死亡）；
　　身体年龄：18；
　　第一语言：中文；
　　系统类别：支援系统（个性功能模块：潜伏、奇袭、攀爬、小型刀具）；
　　武力总估算值：64；

　　“你不要命了吗？——快过来！”
　　“姐姐，我该做什么啊？”
　　“啐！你怎么跟穗姐姐说话的！”
　　“好姐姐，我命大得很，要死也是在你后头。”
　　“我……我不想……姐姐……我不想死……”
　　繁芜的记忆碎片冲进脑海，把谷芽穗的神经磨锯得鲜血淋漓。
　　一千种一万种的难受哽在谷芽穗的喉咙里，偏偏她又哭不出来。谷芽穗迷茫地四下望去，栗粟粟泣不成声，陈青泪流满面，沈欢跪在地上扒拉着自己的手提箱，雇佣/兵们沉默地看着她们。

　　“找到了！找到了！”沈欢扬声叫了起来，表情从未有过的失态，“这管血清是我从裂口尸身上提取出来的，说不定、说不定有救！”
　　白三光看不下去了：“沈先生，中国有句古话，‘人死不能复生’。”
　　林佳已经死了，我们也该走了。
　　沈欢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女科学家不甘心地咬着牙，又看向谷芽穗：“谷芽穗，你是她们老大，你说了算，这针打不打？”
　　“百分之八十没反应，百分之一十九点九是变成裂口尸。”沈欢急急道，“但是有那么一点几率，林佳能够活过来！”

　　栗粟粟和陈青同时停止了啜泣，两个姑娘泪光盈盈、眼眶通红，不约而同地看着谷芽穗。
　　谷芽穗胸膛缓缓起伏了一轮，沉声作了决断：
　　“试一试。”

　　离裂口尸血清发挥效用还有段时间，林佳由那位叫李铁柱的黑肤雇佣兵背着，一队人顺着养殖场通往食堂的路行进。
　　谷芽穗刚刚面无表情的爆/颅一枪，确实起到了极大的震撼作用——本来一脸凶横的小崽子也学乖了，看见谷芽穗就不由自主的哆嗦，情愿被龙精虎猛的雇佣/兵们拎着，也不愿意与队伍中央的谷芽穗她们待在一起。
　　除了最小的那个男孩，老是回头来看谷芽穗。
　　谷芽穗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小孩，除了上网时偶尔刷到的好看正太，平日里见到几哇乱叫的小崽子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更别说在Torturer世界里，这群小崽子不见得有多天真无邪。
　　眼下谷芽穗对水泥比格的孩子怀着浓浓的敌意，冷冷地对上了小男孩的视线：
　　“你看什么？”
　　谷芽穗的眼神利得像刀，小男孩哆嗦了一下，脸色煞白地扭过头去。

　　小男孩是觉得谷芽穗是女孩子，女孩子哭得很伤心，作为一个绅士，他愿意把自己的小手帕借给她。
　　但是谷芽穗的眼神厌恶又冷酷，小男孩知道自己被讨厌了，再也不敢扭头看她了。

　　“系统，”谷芽穗睁大了眼睛，“你的侦测又翻车了？”
　　系统莫名其妙：“啥？”
　　“你刚刚给我的侦测地图，食堂这里还有很多的玩家信号。”谷芽穗惊骇莫名，“现在正在，大片大片地消失……？”
　　吸取了刚刚冷枪的教训，谷芽穗不敢懈怠，时时刻刻地把侦测小地图放在自己的视野右上角；但此时食堂的侦测地图突生异变，本来密密麻麻的玩家信号点，此时正大片大片地消失！
　　“？让我看看，”系统嘶了一声，“没问题。就是死了，死了玩家信号就自动消失了。”
　　谷芽穗还想说什么，白三光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全队隐蔽！”
　　白三光显然是雇佣/兵们的领袖，谷芽穗这队人也相信专业人士的意见，一队人马齐齐蹲了下来。
　　不详的预感爬上谷芽穗的后脊：怎么了？

　　聚落的食堂布置非常像学校的饭堂，也是一排的窗口一排的菜肴，透明的玻璃上贴着简陋的菜谱。谷芽穗他们在饭堂的西侧，白三光出声下令时，全队人刚好蹲在窗口下边。
　　白三光脸色都变了，回头对全队人做了噤声的手势 ，几个雇佣兵会意，死死地捂住了小崽子们的嘴巴。
　　谷芽穗本还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她也听见了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砰。
　　砰！
　　砰——！
　　……什么东西？
　　窗口玻璃在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里颤抖不止，这声源却移动得无比迅速，本来谷芽穗还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转眼间这声音就在自己不远处轰声炸响！
　　如果这是个人，那么他起码有八百来斤，一步跨出将近七八米的距离。
　　冷汗顺着谷芽穗皱紧的眉心往下淌：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养殖场里，还有她没打过照面的怪物吗？

　　“系统，”谷芽穗在心里道，“你能看见吗？”
　　系统咬牙道：“我努力一把。”
　　砰！
　　脚步声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谷芽穗震响！
　　谷芽穗头皮发炸，手脚发软，她死死地锁紧了自己的齿关，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不要出声，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白三光果然是专业人士，一行人藏在窗口下边，居然真的没被来者发现。一团庞大而巨硕的影子迅速地掠过，几乎遮去了所有的灯光，听觉里充斥着粘稠滑腻的声音，婴儿的哭泣像是又尖又细的钢针，往人的天灵盖上狠狠地扎去。
　　系统把一张模糊的图像发了过来：“我尽力了。”
　　谷芽穗看到了一团蠕动又丑陋的触/角，恶心得一阵反胃：“这是什么？”
　　“巨头鬼婴，就是不久前扒拉在你后背的，plus豪华巨大版。”

　　哈？
　　这也太他妈大了，这是泡发了么？
　　谷芽穗刚想说什么，更惊悚的事情接踵而至——

　　叮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像是锋利而凄惨的刀口，刮过众人的听觉！
　　谷芽穗循声望去，这是距离众人不远处的座机电话……
　　完了！！！
　　白三光声嘶力竭：“跑跑跑！！！”

　　这记电话铃声放在平日里绝对不算响，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里好似一声平地惊雷，巨头鬼婴顿时发出了一声高亢又凄厉的尖啸，巨大的触角破空而来！
　　白三光咆哮道：“Open Fire！！！”
　　砰砰砰！！！
　　雇佣/兵们的反应速度超乎常人，六支枪喷吐出灿烁的火舌，黄铜弹壳溅落满地，白三光他们在转瞬间便制造出了一处致命的弹幕，为众人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
　　“上帝！你不爱英俊的我了！”白三光出离地愤怒，“今天我怎么那么倒霉！”
　　走哪儿哪儿有怪的谷芽穗：“……”
　　非酋竟在你身边。

　　白三光几乎和系统同时出声：“小心！！！”
　　哗——！
　　暴拥疾卷而来的触角打碎了整排的橱窗，白三光抱着谷芽穗在地上滚了一圈，用背挡下了四处爆溅的玻璃碎片。
　　谷芽穗大声道：“你没事吧——！！！”
　　白三光大声回答：“我是帅哥，我命大——！”
　　谷芽穗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白三光自信满满地笑出一口白牙，笑出益达，笑出强大。
　　谷芽穗：“……”
　　是挺帅的，智商换的。

　　谷芽穗和白三光因为刚刚那根触角，巨大而畸形的婴儿已然凑得极近，无数只丑陋的触角连缀成骇人的阴影。
　　白三光抱着谷芽穗，马上开始骚了，眉飞色舞道：“上帝说，我抱着美少女，就会使用魔法。”
　　“……”谷芽穗槽多无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看看状况啊！！！”
　　在怪物眼皮底下撩妹，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罗马的白酱意面吗！
　　“阿瓦达……”白三光在谷芽穗面前一摊手掌，“啃大瓜！”
　　谷芽穗呆住了：“这是什么？”

　　“C/4/塑/性/炸/药，”白三光眉飞色舞，“以及它的电子引信。”
　　白三光奋臂扔了出去，被丑陋的触角当空卷住。
　　“做得好乖孩子！”白三光大笑着抄起谷芽穗就跑，身法轻捷又灵活，像是草原上奔跑的猎豹，扭头纵身跳下楼梯井，“谷小姐，念句咒语！”
　　谷芽穗勾着白三光的脖颈，人已经看傻了，下意识地跟着他念：
　　“……‘阿瓦达啃大瓜’？”
　　轰——！！！

　　电子引信定时爆炸，明锐的火光卷裹着致命的冲击波荡卷开去，整个食堂都在轰声巨响中夷为平地！

　　白三光放下了谷芽穗，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看，你也能使用魔法。”
　　谷芽穗惊魂未定，仰起脸呆呆地看着他。
　　“‘你喜爱公义，恨恶不法。’”白三光弯了弯祖母绿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像是大提琴的低语，“‘所以，上帝就是你的上帝，用喜乐的油膏抹你，胜过膏抹你的同伴’。”

　　谷芽穗伸出手去：“谷芽穗。”
　　“路西法。”白三光咬着战/术/手套的一端，右手从手套中挣脱出来，握住了女孩白嫩细弱的手，“中文名叫白镜屿，不过比较难记，叫我三光就行。”
　　两人对视片刻，相视一笑。

　　一队人在楼梯井里汇合，再次向楼下进发。
　　叮铃铃 ！！！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楼梯井上安装的几台座机同时响了起来！
　　——这玩意还敢响？
　　谷芽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大步流星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处电话：
　　“干什么干什么？老打你爹电话干什么？你是不是整张全家福只有你一个人啊？！！”
　　那边顿了一下，语气有些震惊：“谷芽穗？”
　　“？”谷芽穗此时正在气头上，“是我，你二大爷！”
　　电话对面道：“我是薄幸名。”
　　谷芽穗：“……”
　　谷芽穗哽住：“……”
　　震撼谷芽穗十年：“！！！”
　　谷芽穗老实巴交道：“二爷。”

　　*注：“你喜爱公义，恨恶不法。所以，上帝就是你的上帝，用喜乐的油膏抹你，胜过膏抹你的同伴”出自《圣经》（诗篇45：7）。

作者有话说

　　这回是真的薄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