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水样娘子》七步诗

3、白米粥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铁锅里的水也沸腾开来，热气冒得更甚，兔肉的香味也在屋内飘散开来，刺激着人的味蕾。

　　郑勤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铁锅，掀开了锅盖。把墙边的碗筷拿过来，用筷子试了一下肉的软烂程度，还要再煮片刻，就把盖子又盖了起来。

　　他又来到床边，看向床上的人。那是一个比雪还要白的姑娘，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白皙的人儿，他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她。她身上的裘衣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做工讲究，材料精细，很是保暖御寒。此刻，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有着些微的红晕，不是之前在雪地里冻红的样子，而是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泛起的桃红，很健康，也很美。

　　她的脸只不过巴掌大小，眉眼间尽是南方女子的温婉柔媚，小巧而又挺拔的鼻子，樱桃般的朱唇，一头及腰的乌发，只不过见了一眼，就令人惊艳惊讶。

　　郑勤还记得，她一开始就是笑着对他说话的。在他看来，这个姑娘是有些奇怪的。平常人见到他不是冷眼就是害怕，还有很多人讨厌他，但是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只想简单地活着。不过确实很少人会对他笑，除了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也没人会主动搭理他。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对着他笑的姑娘，挺奇怪的。

　　先前给她盖上被子时，他发现她里面穿的是灰色的棉袄，那料子和款式像是寻常男子的穿着，脚上也是一双黑色棉靴，是十分普通的装扮。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但是又如何呢，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这大冬天的，又是在大斤山这里，风雪交加，很容易冻死人。人命关天的事，自己又正巧碰上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眼前人睡得还行，他又转过身来到墙边，把罐子里的米抓了一把出来，打开门，用屋外的雪水淘洗了一番，又进屋关门。

　　他把墙边的陶罐拿过来，将米倒进去，又装上八分满的雪水，封上盖，用石绒绳吊起来，放在铁锅旁一起煮。等兔肉彻底煮至软烂，这罐粥也差不多就煮好了，罐子的大小，正好是两个人的用量。

　　刚才出去，看见外面的雪又变厚了，屋外处处都是雪。地上，树上，篱笆上，屋顶上，全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好些年都没有遇见这样大的雪了，只觉得，这个冬天得好好过下去才行。

　　语汐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爹娘都在，弟弟也长高了不少，除夕夜，全家人一起坐在饭桌上欢庆新年。爹娘封了两个大大的红包给她和弟弟，他们开开心心地收下了这份新年祝福。餐桌上，有爹爹爱吃的佛跳墙，有娘亲爱吃的桂花鱼条，有弟弟爱吃的罗汉大虾，有她爱吃的珍珠鱼丸……美味佳肴，数不胜数。

　　每年除夕夜，他们全家人都是一起度过的，平日里，家里也充满了欢声笑语。爹娘十分相爱，她和弟弟的关系也十分融洽。爹娘从不重男，也不轻女，对他们一视同仁，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梦中，有爹爹开怀的笑声，有娘亲软软的细语，有弟弟豪气的发言，有自己笑意的答问。突然，梦中人的脸都慢慢地模糊了，熟悉的家也渐渐消失，周围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有些冷，有些痛，还有些彷徨和无助。心，有些累，身体，也变得沉重，她呀，想过放弃，但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坚持。为了家人，她得勇敢地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温暖。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很轻，很柔，却又莫名地令人心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很想小心地珍藏着，不被轻易惊醒。

　　鼻间传来一阵淡淡的肉香，身体也恢复了行动和知觉，语汐睁开了明亮的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屋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再环顾一下四周，挂在墙上的弓很是显眼，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或者说是简陋，再看向香味的来源处，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轻烟从那人面前冉冉升起，她看向他的穿着，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猎户，估摸就是眼前这个人吧。看样子，是他救了她。

　　她想开口说话，发现喉咙还是有些难受，她撑住双手，缓缓地坐了起来。屋里，并不觉得冷，火光照着那人的影子，在墙上，很大一片阴影。

　　郑勤一直守在铁锅的旁边，感觉兔肉彻底煮好了，掀开了锅盖，又看向旁边的瓷罐，冒着蒸腾的热气，鼻中还能闻到白米粥的香气，准备叫醒床上的人儿。一个转身，看到本来躺着的人居然已经坐了起来，倒是有点儿意外。看样子，这个姑娘比他以为的要强健许多。

　　他站在原地，对她说道：“粥好了，你可以过来吃了。”转身又去墙边拿了另一副碗筷，把屋中的小方桌和另一个凳子拿到铁锅旁摆好，放上木制的隔热垫，把煮好粥的瓷罐从铁架上取下来放在上面，再盛出一碗粥，把筷子放在粥旁摆好。

　　语汐看向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动了动手脚，感觉身体很有力，掀开身上的薄被，准备下床喝粥。她确实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也着实是饿了。

　　刚一下床，脚底便传来一阵钻心地疼，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双脚早已磨出了水泡，不碰还好，这一碰实在是疼得厉害。

　　郑勤听到动静，又转过身来，看向床边的人，想了想，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的脚受伤了？”很肯定地问句。

　　语汐看向走到面前的人，润了润喉咙，哑声说道：“我，脚底可能起了水泡，实在是很抱歉。”她觉得这人应该会觉得她十分麻烦吧，照顾人这种事和眼前这人还挺不搭的呢！

　　锅里依然飘着兔肉的香气，桌上，白米粥也冒着丝丝热气。屋外，只有风雪声，屋内，却是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