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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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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的这天,桑含笑一大早就被一群嬷嬷从被窝里硬挖了出来。沐浴熏香,涂脂抹粉的折腾了大半日,算是从头到脚的给她“翻新”了一通后,就匆匆把她塞进了前往“地狱”的马车里。
南国的盛京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人群的吵嚷声混着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桑含笑即便只是听着,都能感受到一股属于历史的韵味。
“姑娘,就快到地儿了。”随行的嬷嬷打起车帘看了看道。
这句提醒就宛如“我方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一般,让桑含笑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马车外的声音渐渐远离了市民的喧闹,空气中似乎多了青草的香气。
桑含笑走下马车的那一刹,好像听见四周的寒暄声都有一瞬的凝滞。
身边的嬷嬷连忙拿了幂篱给她戴上,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天边柔和的黄昏色在敞开的朱门上镀了层浅浅的金。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是大中午,竟然傍晚了才到地儿,侯府不至于这么偏吧?
桑含笑抬起头,透过轻纱缝隙看见朱门上高悬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手可摘星阁。
葶苧和她说过,荀家被抄后,新任右相势微,左相卧病休养,如今临渊候就是朝堂之上除皇帝外权力最大的人。虽然他恶名在外,却也丝毫不影响那些想与之攀亲带故的人趋之若鹜。
桑含笑看着眼前这一茬接一茬进去的人,深以为然。
“笑笑,怎么还愣着。”一声催促让桑含笑回了神。岑柏岩已经将礼单都递好了,正站在门口等她。
这里的庭院很大,桑含笑跟着岑柏岩走了许久才到。
筵席设在临湖的一处景观台上,蜿蜒的曲桥连接着湖中的大露台,一人高的铜枝烛台从水面伸出,将整个露台曲桥都包裹其中,露台后还停着一艘游轮般大小的四层画舫,上面飞檐拱斗,雕花帐幔,碧水映着一船的红烛,在逐渐昏暗下去的天光中烨烨生辉。
啧啧啧,这奢靡的造景她也就只在国风游戏里见到过了。
“怎么了?”见桑含笑突然驻步不前,岑柏岩低声问道。以往这地方她来的比他勤,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桑含笑本来还疑惑岑柏岩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旋即想到荀芷忧的身份,赶紧摇摇头跟上前去:“没什么。”
“你先入席吧。”
桑含笑见他抬手随意指了一处,目光追去,一大片的空位。回头再想问清楚时,岑柏岩已经离了她老远,正和旁的同僚攀谈着。
“……”桑含笑无语了。她入哪张席啊?
眼下还没开席,大家都四散在院中,席间有不少是带着亲眷儿女一同赴宴的,那些个贵女小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赏景的赏景。
桑含笑正思考着要不就随便挑个座得了,忽然便感觉那些个贵女小姐们总是时不时地往她这瞟。
南国的民风比较开放,除非必要,女子就连出门都鲜少会戴幂篱面纱一类,更何况前来赴宴,哪个不是极尽争奇斗艳。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最先说了句“她看着有些眼熟啊”,声音清脆响亮,引的在场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脸上皆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各有各的复杂。
“你是哪家的小姐啊?”一个长相清丽的黄衣少女自人群中款款走来,笑脸盈盈的站定在她面前。
跟在黄衣少女身侧的另一名粉衣女子则是一脸鄙夷:“理她作甚,一看就是送来巴结侯爷的礼物。”
声音不大,刚好够传入桑含笑的耳朵里。
这要是以她往日的性子就该吵起来了,但眼下对方人多势众,桑含笑想了想,决定不予理会,转身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粉衣女子见她没有回嘴,嗤笑一声也没纠缠,反倒是黄衣少女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娇笑着自报家门:“我是成国公府嫡女成倚灵,你呢?”
眼前的人笑起来很是可爱,但桑含笑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并不合适结交任何人,于是她指了指嘴巴,摆摆手。
她有喉疾,不算骗人。
“你是哑巴?”成倚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顿时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失礼了,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桑含笑不语,心想着这回她总该走了吧。却不料成倚灵竟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见过侯爷吗?”
桑含笑摇头。
想到在刑房里看见的血腥场面,都不需要见,桑含笑直接就脑补出了一个身形魁梧,浓眉凶目的大汉模样。
“那你知道宫姑娘吗?”
桑含笑继续摇头。安全起见,知不知道的问题一律按不知道处理。
“我能……”成倚灵忽然左右看了看,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桑含笑突然皱起了眉头,侧目看去,发现成倚灵也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被发现了?是被看见了她这张像白月光的脸?还是看出了她像荀芷忧?
眼看成倚灵就要伸手过来掀她的幂篱,桑含笑正想抬手挡下,恰巧远处一句“侯爷来了”,及时打断了她俩的动作。
庭院中四散的人群在此起彼伏的向正主儿寒暄的问候声中入了席,成倚灵也怏怏收了手:“那我就先走了。”话语中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桑含笑也探了探身子,透过轻纱的间隙往前头看去。
可惜岑柏岩的官职不高,席位也离得远,就算没有幂篱桑含笑也根本看不清那被一堆人簇拥着的侯爷长什么样子。
等正主入了席,露台上那些歌舞表演的人才算正式开始卖起了力气,但是和一开始华丽造景的视觉震撼比起来,这些歌舞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多亏了侯爷英明决策,陈将军才能顺利收复应州,侯爷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侯爷丰功伟绩,还几次三番婉拒圣上进封的国公之位,当真是高风峻节,让我等自惭形秽啊。”
“可不是么……”
前头觥筹交错,阿谀奉承之话层出不穷,底下不知哪位忽然提了一嘴让自己的女儿来跳上一段,众人纷纷附和。
这个头一起,露台上那群舞者顿时便没了用武之地。
贵女小姐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好好的宴会搞得像艺考现场一样。
桑含笑没想到这里的宴会比他们的春晚还无聊,于是在连打了三四个哈欠后,开始填起了自己的肚子。
别的贵女小姐们都维持着端庄仪态,对于摆上桌的菜品都是浅尝一口,更甚者连筷子都没动过。
但是桑含笑不同了,她自带帘子啊!
这里的表演虽然不好看,但菜是真好吃啊!她自从吃了第一口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当年侯爷在十方营时那也是金戈铁马,骁勇善战,这软绵绵的歌舞哪入得了眼!”一道清脆嘹亮的嗓音在席间炸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少女束着高高的马尾,金镶南珠的发冠上横插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容色红黑相间的劲装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线,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三分寻常贵女没有的英气与豪爽,犹如姹紫嫣红中的一株柏木。
“嘿,我喜欢这样野的,她是谁啊?”
“她是谁你都不知?她可是陈将军的嫡长女陈乐韵,说不准人家一拳能打你十个。”坐在桑含笑身后的两位公子哥窃窃私语道。
席间不止这两位,许多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但少女落落大方,朝首位上一拱手:“乐韵能否借侯爷宝剑一用?”
首座那位抬抬扇子,便有侍卫递上来一柄长剑。
看这架势,是打算来场剑舞?
桑含笑提了兴致,又偷偷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鱼肉。
激昂的鼓点声从湖中传来,配着红衣少女矫健奇妙的身形,霍霍剑光中隐约形成一种战斗气氛,让人心情激荡。
就连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桑含笑都看的津津有味,手中一颗八珍丸子夹着许久都忘了往嘴里送。
“哈!”突然,陈乐韵朝着她的方向一剑刺出。
桑含笑被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八珍丸子“啪”地掉在地上,骨碌碌直直滚到了陈乐韵脚下。
“我的丸……”桑含笑下意识起身想去捡丸子,然而下一秒,陈乐韵毫无防备的一脚就踩了上去。
软绵的丸子加上油腻腻的汁水,桑含笑眼睁睁看着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仰面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蛋了。
一时间,满席间寂静无声。
陈乐韵呆呆地望着前方好像忘了动弹。
“你还好吧?”站都站起来了,桑含笑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扶她。
“你吃丸子干什么!”揉着屁股站起来,陈乐韵指着她全是空盘的席面嚷嚷,“你是三天没吃饭吗?过来砸我场子!”
桑含笑连忙咽下嘴里剩余的饭菜,尴尬的只想遁地。
余光瞥向岑柏岩,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就知道这人靠不住了。
“说话啊!你谁啊?”陈乐韵见她不说话,直接就掀了她的幂篱。
幂篱落地,又引来一阵抽吸声。
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首位之上,那个神色慵懒,眉眼却依旧凛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