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下篇(3) ...
-
3.
星野灿一觉醒来,觉得自己世界观都扭曲了。
好想大骂一句“Shit!这是什么场景!”
迹部景吾看看星野灿这一脸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说好话。
“我怎么穿成这样?”
“你怎么这么看着本大爷?”
两个人两句话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女生脸上是愤怒,男生脸上是鄙视。
这样的场景真的很适合男女掐架——如果灿此刻是旁观者的话,一定会这么想。但是,一个没提防就变成了当事人。至于是谁让她角色错位的,用膝盖想也知道。
在僵硬的时间里两个人像仇人一样对峙。女生被一层一层的床单紧紧裹着,而且……裹得像个茧一样圆滚滚的……
男生却居高临下,若无其事地看她。
“我怎么弄成这样!”灿试着坐起来,最后发现自己只能滚起来。
“本大爷没办法把你弄出房间!”
星野灿的怒气突然隔空停顿了一下似的。她的问题和这个回答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两小时前。
迹部景吾结束生日宴会送走一众人。樱井真弓再一次诚心的和他表示自己已经把星野灿妥善安排到了一楼的客房、明天早晨会来接她。迹部半信半疑,又想到这种事情真弓总不会拿来开玩笑吧,就放心回了房间。
想起喝酒的时候星野灿笑得一脸猥琐的要把衣服脱了。她不脱就够暴露的了,谁知道她裙子里面是不是什么都没穿。幸好自己拦得及时,不然……
想想竟然感到有点生气。推门进去倒在床上,突然惊悚的一幕发生了,一条白花花的大腿直接砸在他肚子上。
现实有时候就和电视剧一样狗血。
比如一个女的喝的不醒人事躺在一个男人床上这种事情,电视剧里面是常有的。不过更常见的一种版本是:男方和女方至少有一个人是知情、并且有意的。至于具体情况是男的诱骗还是女的勾引,又或者根本就是俩人一拍即合,视情况而定。
但是这该死的是什么啊!女的晕晕乎乎男的被吓了一跳,竟然是两个人的共同好友安排的!
用尽各种方法还是叫不醒这个女的,还被她无故挥舞的胳膊抽了一巴掌之后,迹部景吾忍无可忍,直接到浴室放水、把星野灿扔进了进去。
在“不信这样你还不醒”的愤怒中过了一刻钟,星野灿还是没动静,迹部景吾脑袋里又一次浮现出电视剧里有人在浴缸里溺死的镜头……
Shit!他条件反射一样朝着浴室门奔过去,差不多是把门撞开的。
结果看到的是星野灿泡在浴缸里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睡觉……
跟樱井真弓打电话没用,人就是她扔进来的、她可能再抬回去么?跟这个植物人一样的女人又没法对话——但是他也不能把她扔出去啊。客房?他不想这么晚在自己家里鬼鬼祟祟地把一个浑身湿透还没穿多少衣服的女人抬到楼下去。让仆人做?虽然少爷不用给仆人解释,但是想到他们心里会出现什么画面,就有一种名节不保的隐忧。
最后还是决定先用床单把她裹起来好了。快11月了,这么泡在水里久了会感冒的吧。
男女有别,他也不方便替她擦干,于是直接用床单给她裹了起来。床单很薄,很快就湿透了,于是不停地裹……迹部景吾一面做一面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荒谬的事情,一层一层像包礼物一样给她糊上去。等再反应过来时候,已经结结实实地给裹成木乃伊了。
无意中瞥见她手腕上张牙舞爪盘踞着的伤疤。上次在神奈川已经看过一次,可是突然了无防备的一看还是觉得刺激了视觉。漆黑漆黑的,好像时空都被煮在了一个盲点里,无论怎么移动视线,还是觉得看不见。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看见的只是一个残忍的故事;于星野灿而言却是真实的人生。她是这样一天又一天的啃食辛苦的滋味,才能把痛苦全部咽进肚子里。她只能在黑夜里大笑,因为只有黑夜能给她安全,只有黑夜里,别人才看不到她自己吞下的那漆黑黑的一团。
他这么看着她,突然涌出了一种充实感。他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得以这么安稳的睡在他的视线下。也许她最需要的并不是别人给的爱护、肯定,而只是这样安稳的一隅,一个人能平静的度过就好。这么想,也就不再那么生气真弓的胡来。
这么看着看着,星野灿就很没情调地醒了过来,然后就一脸“你是变态吗”的表情地瞪着自己……
所以双方因为不明白对方的心理,把对话演变成了:“我怎么穿成这样?”和“你怎么这么看着本大爷?”而事件的重点,两个人都忘掉了……
“真是恩将仇报啊,嗯?”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本大爷好心怕你感冒才给你盖上被子,你是不是在想我有什么不良癖好?”
盖上被子?这是捆上被子吧?!不过灿在迹部措辞不当的干扰下迅速抓住了重点:
“怕我感冒?”
“你在浴缸里一身水,不感冒才怪!”
“我怎么会在浴缸里?”
“……”迹部景吾刚欲大声分辩就急刹车。’是我把你扔进浴缸的’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吧……
突然发现说到最后理亏的还是自己,可是始作俑者明明是樱井真弓啊!想想都觉得头疼:这个女人的名字应该叫“突发状况”。虽然不清楚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自己一直不华丽的出问题,确实都是在她转学过来之后发生的。
见迹部景吾一脸恼怒的不说话,灿也就噤声了。
“天亮了真弓会来接你。”迹部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凌晨醒来发现自己裹得像个蚕茧一样的在男生家里是什么心情,星野灿没有大喊大叫晕过去他就谢天谢地了,“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出去。”
“这是你的房间?”灿迅速的反应过来。
“不然呢?”
灿摇摇头:“既然是你的房间,该出去的是我。”
她挣扎着起身,把床单一层一层拆下来,像剥一颗茧一样,越往里面越是湿淋淋的。
天已经不再黑得很死。黑得混沌的天空里逐渐煮出了一缕晨曦。在这样的神奇境遇里,抽丝剥缕的不只是茧一样的床单。瘦瘦的被包裹的她,脸埋在潮湿的头发里,挣扎着想要走出不属于自己的保护层。
迹部景吾静静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搞的这么辛苦。”
“我不辛苦……这些事情只要习惯,就不会再辛苦了。”灿笑得惨兮兮的。那个短暂的笑容像是结疤的伤口一样突兀的出现在本该平洁的地方。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可以借用?一旦借用就会觉得很好很温暖,不想再离开,而她怎么配得上习惯?习惯别人给的,摔下来的时候就会更加惨。她已经不能再摔了。只消再摔一次,她辛苦维持的完整就会粉身碎骨。
灿从不自信自己有很好的自控力、那种开始了还能斩断的自控力。唯一方法是控制自己不要开始。这个很容易,只要从一开始就在心里暗示自己讨厌、然后远离就可以了。
“你真的不能试着对别人任性吗……”迹部景吾的语气是很少有的不确定。他实在不能认为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这样克制和镇定是什么好事。从来都不靠近、很少以还击的方式使自己不吃亏、遇到意外事件总是用别人想不到的小众方式解决。别人严肃而恶意地整她时,她嬉皮笑脸地收拾别人;该她撒娇任性闹脾气的时候,永远都漠然又神经质的放过机会。
良久,灿不动声色地避开迹部景吾搭在肩上的手。
“有些东西是不能开始的。这样的道理不用我说你能明白的。我是什么人、有怎样的家庭、心理是不是健康性格是不是健全,你就算不知道全部也知道大概。我只能是现在的我,这是我摸索了十几年才发现能让自己不辛苦的自己……如果我变了……”
灿双眼无光的看看迹部,死气沉沉地摇摇头说:
“我会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