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茶》雅牙

9、回忆*往事（3）

　　午休时候，因为快要期末考了，六安抓紧分分秒秒做练习题，将手表隔在桌头，一心一意地连头也没空抬起。

　　“六安。”有人叫她，六安抬起头，居然是孙敬和。

　　“六安，很忙吗？”孙敬和似乎是找她有事，六安犹豫着：“你……”

　　“是这样的，学校里要组织夏令营的活动，你是班委，我们需要谈谈，讨论一下具体事宜。”

　　“哦，好。”

　　“这样吧，六安，现在时间太短了，不然放学后留一会儿吧，你们好好讨论一下。”

　　六安一怔，她看见孙敬和那般真挚的脸，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晚上见，六安。”

　　六安心里不安。自从她上次拒绝了孙敬和，找了一大堆理由。说自己只是个学生，一心一意要考大学，并没有学习以外的心思。她告诉孙敬和自己家教甚严，母亲若知道她在学校里和别人在一起，一定会打断自己的腿的。可孙敬和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没有因此放弃，一如既往地热情献殷勤。

　　可她面对孙敬和总觉得尴尬，不能再像从前，坦坦荡荡毫无亏欠。

　　她不希望再和孙敬和纠缠，这样子的关系让她感到不自在，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避。
　　一直到放学，六安都还有些心神不宁。

　　孙敬和如约来找她，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同学慢慢走光，教室空了下来。六安惊讶地发现，原来以为夏令营活动应该是全校的，应该有不少其他班的班委，现在居然只剩下了自己和孙敬和。

　　孙敬和浅笑着，哦，他们我已经联系好了，就差你班了，我们讨论一下具体时间安排吧。
　　六安觉得怪异，但尽力忍着，尽力忽视孙敬和一直徘徊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孙敬和讨论的很详细，逼得六安不得不绞尽脑汁写出详细的活动和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赶。

　　讨论的差不多了，孙敬和随意翻翻六安留在桌上的物理考卷，有不少的错处。六安脸微红，想起孙敬和是物理高才生，自己偏偏数理化是弱项，这几天老师说的好多题不甚理解。

　　孙敬和客气地问起六安上面的题目都懂了吗，六安顺其自然和孙敬和讨教了起来。

　　等到差不多把该问的问题都问了，六安松口气，下意识看了下手表，都快七点了。

　　孙敬和和她说话：“六安……”他想说这天晚了，他送她回去。

　　这是他预计好的，他追了六安很久，却没有任何成效，费尽脑汁地寻找机会和她独处，今晚就是他蓄谋已久的计划之一。

　　没想到六安忽然惊呼出声，和他匆匆告了别，理了包向校外奔去。

　　六安想起今天原本约好了和袁景安去小花园打球。她从来没对袁景安爽过约，今天竟然无故放了他鸽子，惊慌之下，赶紧飞奔出教学楼。

　　走到校园里，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语气颇为不爽：“你怎么冒冒失失的，走路眼睛都不看的吗？”

　　六安正打算道歉，被那人先发制人地骂了难听的话，心里恼怒，抬头定睛一看，竟然是袁景安。“袁景安，你，你……怎么来了？”

　　袁景安面色不佳：“我都转了好几圈了。你到底在哪个班级，到底做些什么？下课了知不知道？这么晚不回家爸妈不会担心吗？”

　　六安被袁景安一连串语气颇冲的问话说懵了：“我……我……”

　　袁景安见她不说话反倒来劲了：“真是的，怎么一点不懂事呢？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害得我找过来，转了半天都找不到都快转晕了！差点……你怎么就那么笨呢？走路都莽莽撞撞的，还是个睁眼瞎，这么晚回家，坏人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来，胆子还这么大！……这么笨的人，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的？笨死了！……”

　　喂喂喂，能不能说话客气点，就算我错了，你还骂上瘾了？

　　六安还没有开口说话，有人已经挡在她面前：“你是谁啊，为什么骂六安？”

　　袁景安被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你是……”

　　“孙敬和……”六安小声地唤他。

　　孙敬和把六安护在身后，冲着袁景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六安拉住他：“孙敬和，他是我朋友，他不是骂我，也不是有心的……”其实六安心里也有气，只是在孙敬和面前习惯性的维护袁景安，她不希望两个人起矛盾。

　　孙敬和盯着袁景安：“他是你朋友……朋友？”

　　袁景安歪着脑袋，一脸的鄙视，满眼都是怎么样我看你不爽的模样。孙敬和年轻气盛，一股子气也上来了：“就算你是六安的朋友，你有什么权力管别人，还这样大喊大嚷，骂人家笨蛋，你太过分了你！”

　　袁景安挑畔地：“那你又是谁？我骂她管你什么事？”

　　孙敬和挺直胸膛：“我也是六安的朋友。”

　　“你也是她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袁景安轻佻地斜眼看他。

　　孙敬和一下被挑怒了：“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她朋友难道还要你同意？”

　　袁景安根本不理会他，转向六安：“这小子就是你信里面说的追你的那个傻小子？”

　　傻……小子……

　　六安傻了。

　　“就是那个给你送花，说喜欢你，追了你半年没有希望还傻乎乎地说什么我一定会努力的，六安你一定会发现我是最好的那个傻小子？”

　　六安气愤地：“袁景安你……”不要太过分！

　　耳边一阵风吹来，转头看过去孙敬和已经愤怒地跑远了，“孙敬和，孙敬和——”

　　“好了好了，别叫了，那傻小子，不要说你，我都看不上！”

　　六安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愤怒的目光：“袁景安，你怎么这么过分？！”

　　“我怎么了，我……”

　　“袁景安，我告诉你，我愿意把我的事告诉你是我的自由，不过你没有权利四处宣扬，更没有权力在我的朋友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没有让你来我学校，我晚回家是我的自由，我有没有危险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不用你操心！”

　　她忽然感觉心惊，刚才孙敬和转身的一霎那，那种愤怒绝望的表情，犹如掉落了悬崖，冰凉了她整颗心。

　　“六安……”

　　袁景安，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们谁也算不上什么，我们的爱恋是草芥，我们的真实感情不值一提，你是王子，你了不起，别人都是可以拿来随意嘲笑，随意挖苦的！

　　“袁景安，你给我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六安，你这个笨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是笨，我们够蠢，是我们高攀了，根本配不上跟你做朋友。

　　“你走！你已经不是我朋友，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再也不想理你了！”她的心里冰凉，无法忍耐的情绪瞬间爬满脊背，全身都是寒气。

　　“六安……”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自己走！”

　　六安仰头走在前面，再也不看后面的那人一眼，一个人走得远远的。

　　之后的好多天，六安再也不理会袁景安，袁景安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六安冷静下来之后，感觉自己那天的火气实在太大。她虽然和袁景安时不时的争吵斗嘴，但从来没有说过那么绝情的话。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拨凉拨凉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袁景安得罪的是孙敬和，可她在那一瞬间，心里想到的全是自己，脱口而出的也尽是些不顾后果的狠话。

　　六安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一阵心慌。

　　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觉得袁景安那天做的太过火了，伤到了孙敬和。虽然她不喜欢孙敬和，但是那样伤人的话，其中的含义，袁景安是不会体会的。袁景安从小就是王子，身边莺花燕舞一大堆，要什么样的都不缺，自然不会理解渴求而不可得的滋味，可她六安和孙敬和都是平常人，有喜怒哀乐，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有勇气去追就是她六安钦佩的，她并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孙敬和。喜欢一个人谁都没错，为什么要嘲笑别人的心意，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揭开那层血淋淋的伤口，为什么，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不给人留？

　　六安知道袁景安的清高，他高高在上，不知道常人的感受。自己长得漂亮可能对别人的要求都很高，她自己被袁景安鄙视惯了，可是孙敬和，他是何其无辜？！

　　六安想起已经几天没有看见孙敬和，心里乱成一锅粥。

　　恨恨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咬牙，袁景安，你这个大笨蛋！

　　那天老师要开班会，放学后留下班委布置任务。回家的时候晚了点，六安才踏进家门，母亲素兰就唠叨开了：“你这孩子，怎么又那么晚回来？”

　　六安委屈：“又不是我愿意的，老师要我们留下来的嘛。”

　　素兰还是不解气：“饭都凉了。上次你晚回来，还好是和袁景安在一起，要不然天黑了我们多担心，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那么不懂事，下次注意点！”

　　六安愣住了：“袁景安……我……和袁景安在一起？”

　　素兰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可不是吗？我那天等了你半天没见你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袁家去问袁景安，这小孩懂事，说你和他在一起呢，在花园里玩。他回来拿球的，还叫我不要担心。听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这孩子啊，真让人不省心……”

　　素兰还在絮絮叨叨，六安心一惊。脑子里一连串的事情串到了一起。怪不得那天袁景安脾气那么大，怪不得他会来学校找自己，怪不得，回家的时候母亲根本没有发火责备自己，怪不得……

　　“六安，你怎么了，你这是去哪儿？”

　　素兰在后面大喊，六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个劲向外奔去。

　　“妈，你们先吃吧，我去袁景安家，过会儿回来！”

　　“你这丫头，快点回来——”

　　六安脑子里一片混乱。袁景安知道自己没回家，还帮自己骗了妈妈，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人找来了学校。他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学校啊，这地方七绕八弯的，对没来过的人来说简直是灾难，他一个人怎么找来的？

　　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啊？他一定找了好久……

　　六安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整了整心跳去敲门，开门的是袁景安，他明显一愣。

　　“袁景安……”

　　六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袁景安眼神闪躲，似乎多不愿见到她似的。

　　袁景安转身，自己一个人往里走，六安冲上去拦在他面前：“袁景安……”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她是打算来认错的，已经是鼓起勇气开口：“袁景安，我上次……”

　　不料袁景安根本不鸟她，推开她就独自往房间里走。

　　六安傻傻地一个人站在门边。

　　袁奶奶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她腿脚不方便，不常走动，看到六安站在外头，热情地把她往屋里迎。一边喊袁景安：“小安啊，你朋友来了，快出来！”

　　袁景安出来的时候，脸还是黑黑的。

　　屋子里太小，两个人走到花园里去说话。

　　袁景安不开口，六安只能硬着头皮：“袁景安，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搞不清楚情况就怪你，说那么绝情的话，虽然你也有错，不过我自己也不对就是了。”

　　袁景安哼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两人走了一阵，袁景安一点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迹象。六安的心里直打鼓，干脆呀一咬，眼一闭：“袁景安，是我的错，通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晚回家，我不该让你去学校找我，我不该朝你发火，更不应该说绝交的话！”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六安恼怒地睁开眼，看看四周，居然……没人？

　　袁景安袁大公子的架子不是一点点大，自己那么真心真诚真意地求饶告错，他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这，这家伙……

　　六安在前面的树林里看见了袁景安的身影，气冲冲地跑过去：“喂，袁景安，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

　　那人戏谑地说：“你不是说不和我说话了？”

　　“啊？”

　　“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再也不想理我了？”

　　“我……”

　　“姚六安，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说出来的话是那么容易收回去的么？”

　　六安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双手，下意识扯动衣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姚六安，我早就知道你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你说出来的话我哪能当真？我要当真了我还不是气死！”

　　袁景安瞥了她一眼，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留下六安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劲来，明白了他刚才的意思：“袁景安，你慢点啊，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不生气了？”

　　袁景安在远处给她做了个手势，鄙视她的意思。

　　六安嬉笑着，跟了上去。

　　“袁景安，虽然上次是我的错，不过你也不该那么说孙敬和啊，他是担心我才站出来的，你那么说人家，人家有多伤心啊！”

　　“孙敬和……哦，就是那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啊，我说六安，真的是他追你的吗，我那时候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真是……”

　　“袁景安，你说话真不用脑子，就算他不是，你也不能那么说话啊，你这样做让我多难堪！”

　　“都说了我不知道嘛，而且那个时候，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生气……对了，六安，你没答应他是完全正确的，连我都瞧不上他……”

　　六安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转弯那么快？

　　“人家哪里不好，成绩又好，长得又好，是学生会会长，还很会打篮球，是校篮球队的主力……”

　　“长得帅，能有我帅吗？会打篮球了不起吗，能打的比我好？”

　　“袁景安，你真臭美！”六安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六安，我告诉你，你从小在我的影响下长大的，找男朋友呢，不说要多好，至少也要比我好！” 袁景安振振有词。

　　“比你好，哪方面比你好啊？人家成绩比你好，嘴巴没你那么坏，人也比你温柔……”

　　“喂喂，姚六安，我有那么糟糕吗，还有啊，什么叫温柔……娘娘腔吧，还温柔呢，一点男人的样子也没有！”

　　六安捡起树枝朝袁景安头上打了一下，下了结论：“一派胡言！”

　　袁景安还在后面嚷嚷：“六安，我说真的，这个男的真不行，根本配不上你……”

　　六安扭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人家怎么配不上我？是人家脑子不好眼光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看上我！人家那是逗我呢，拿我开玩笑，我怎么能当真？”

　　袁景安一愣，呆在了原地。想起那是他在信里调侃六安的话，嘿嘿傻笑了两声，摸摸鼻子：“六安，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六安奉送他一个白眼，“我都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

　　袁景安走近她：“六安，其实你也没那么糟糕……”

　　六安狐疑地看他一眼，袁景安又摸了摸鼻子：“其实你还好啦，虽然比不上我玉树临风，受人欢迎，不过也算不错了，比以前好看了……”

　　六安第一次听他夸自己，感觉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惊讶，不由多看了袁景安两眼。

　　袁景安像被她那样的眼神针刺了：“不过也没多好啦，只能算过得去，过得去……”

　　六安哭笑不得。

　　还没有放暑假，袁景安经常到六安学校的体育馆打篮球，因为打球不错，和篮球社的人关系也极好，经常许多人围在一起篮球比赛，成为校内另一道风景线。

　　久而久之，袁景安俨然成为六安学校的另一风云人物。

　　六安知道袁景安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看着袁景安在球场天天被女孩子簇拥着包围，心里却难免怅然。只要袁景安的视线穿过重重厚厚的人障和她的眼神相遇，她就会感到高兴，欣喜又有小小的虚荣。

　　袁景安酷酷的，被那么多人包围，却始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围在她一人身边，这样的殊荣是只有她拥有的。从来就是。

　　那个时候的六安极其单纯，从来不曾想过这份“殊荣”代表了什么，没有了这份殊荣，她和袁景安的关系，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