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良人》春渚

3、第 3 章

　　厨子光着膀子顶着烈日劈柴，黝黑的背脊晒得油光光的，小二支着膀子在廊下昏昏欲睡，梦眼迷离里仿佛看见厨子背上汩汩地淌血，惊得睁眼。

　　厨子还是好端端的囫囵大个，正扯着腰间裹布擦汗，小二揉了眼，嘀咕道：“睡昏了头么？”

　　探身朝厨子叫嚷道：“大青！歇歇罢！这么些柴都够烧到年后啦！”

　　厨子旋即抬头，却感到一股不可抗力的坠落感，摇摆两下身形，随即恢复了清明。
　　这是怎么了？

　　最近感到好几次了，特别在这时他总会感到有一双阴恻恻的眼在觊觎着自己。

　　灯火如豆，客栈几人围坐在后厨木桌旁，漠北夜凉，人也格外沉默。

　　书生如常只抿了几口温酒，便推开碗碟，歉意笑道：“对不住，今日估摸是夜风吹了头，身子有些不适，先告辞去歇息。”

　　嘴唇是抿着的，唇色寡淡，脸也惨白确实是一副欠佳的模样。书生轻阖柴扉，嗒嗒嗒的几声脚步消失在了石阶之下。

　　胭胭一直是一副豪放的姿态吃酒喝肉，最近也是食欲平平的寡淡模样，用筷子在清炒菜花里挑拣几下，便搁筷不再动。

　　小二本端着海碗大口扒拉着糙米饭，见气氛诡异，减缓了耙动的速度，一双眼从碗后滴溜溜转个不息。
　　厨子在轻轻抽气，后来演化为似是一口破风桨在漏气的呼噜噜声，身上如有千蚁爬动，火燎般抓挠不止。

　　把两人的注意吸引过来，胭胭先是安静之余疑惑地看着厨子，突然瞳孔骤然收缩，捂住嘴巴，趴在桌边呕得淋漓。

　　小二抖得像筛子，从凳上跌落，瞪大眼睛看着厨子袒露的胸膛已然千疮百孔，之间空空荡荡，烛火透过，打下无数的小光影在背后的墙壁上，忙不迭手脚并用地落荒而逃。

　　厨子的眼珠浑浊，痛苦地追寻着胭胭的身影，却是无力地跪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宛如要挽留什么。

　　胭胭仆在地上，冷静占据了上风，慢慢靠近厨子，细看那些可怖的孔洞，切面平滑，不似人为，内里肺腑竟如不翼而飞一般，厨子像早已蚁虫蛀空的一个坏掉的容器。

　　晏惟一从始至终站在暗处，默默不语地看着这群面色如生的人生前的一颦一笑贪嗔痴怒。微微皱起秀挺的眉，盯住胭胭跌绊的身形，颔首沈默，放缓了眉心。

　　——这无非是一场放在台面上演的偶人戏。

　　“胭胭姑娘——”
　　胭胭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晏惟一漂亮也决然的脸隐隐笑着，眼眸清亮水润，虽然娇媚女相天衣无缝，但眼神里的一种道不清的温柔悲悯莫名让人安定。

　　晏惟一走近胭胭，才发现她的身形其实单薄地可怜，胭胭犹怔忡愣神，恍然举起手中斧子，劈头砍来，刀刃闪过一丝寒光，堪堪擦过晏惟一的肩头。

　　晏惟一只是轻轻地移动，并不过于躲避，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胭胭姑娘，收手罢···”

　　短暂的僵持之下，晏惟一从袖里滑出一张黄符，“胭胭姑娘，对不住，或许有些···”

　　手法干净利落，贴在胭胭手腕处，斧子铿一声落地，胭胭嘶吼着捂住手，五官痛的脱形。
　　“痛。”晏惟一略带悲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