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墓志铭》羽岑汀枫

4、4. 野菊 心雨 两颗心

　　他们奉献了生命中全部的绿色

　　整个夏季，梧桐树叶给了我们太多太多的想象与美好

　　现在，他们终于魂归故土

　　留下的躯干可奈秋日的严寒

　　却息奈无休止的寂寞

　　如果这次无法向他敞开心扉

　　是否永远无法向他敞开心扉

　　我的心 这一朵野菊

　　是否可以蔓延到他的躯干

　　走进他的生活

　　三周以后就末考了。沈城高中又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从高三到高一，人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茫然，人们的脚步都是一样的匆匆。

　　唯有两个人，依然是白色运动服，依然是悠然的步伐，依然是玩世不恭的学习态度，没错，他们就是柯伦和易歆。

　　苍白的有些恐怖的天空真的连一只鸟都没有了。

　　整个沈城只有那条小河还充满生气，整个小河旁成了一片菊海，馨香满天。

　　小河是流过沈城高中的，从后院到前门，所以金秋时节，小河旁通常是坐满了莘莘学子。

　　柯伦找到蓝欣儿的时候她正在小河边看书，柯伦是淋着目光浴走过来的，径直走到蓝欣儿旁边坐下。

　　集中精力看书的蓝欣儿突然闻到一种碧螺春的味道，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干净白皙，轮廓分明。

　　你叫蓝欣儿？柯伦依然是开门见山，全然不顾是否打扰到人家看书。

　　是啊，蓝欣儿想她此时的脸肯定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由于紧张，她手中的书滑落到了地上。

　　柯伦伸出他那似乎比女孩还要纤细而又修长的手从地上捡起那本书，轻轻一吹，吹落了残留在上面的灰尘。《诗情画意》？你也喜欢读诗？柯伦把书轻轻放回蓝欣儿手中时问题。

　　是，是啊！

　　柯伦的眉宇间似乎绽开了一缕阳光，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蓝欣儿的脸，蓝欣儿再不敢看他的脸，垂下了头。

　　此后的一个周，柯伦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不是学习，而且写诗。他和易歆仍然是沈城高中最另类的一道风景。

　　收到陈信的信时，易歆正躺在家里的床上无聊地对着洁白的天花板胡思乱想，那天是星期六，沈城高中的星期六是放的，但星期日不放，这是沈城高中首创的“单休日”制度，据说校长还为此准备向国家申请发明专利呢！

　　信的内容是这样说的：

　　易歆同学：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不要惊讶，我来自农村，是不善谈的。

　　作为高一16班的班长，我想我是失败的，因为我只是保证了自己的学习成绩，却没能顾上大家，我很惭愧。

　　我直说好了，因为我不会绕弯子，也许在老师和同学们眼中，你们算不上好学生，至少在成绩上算不上。上课哄闹，不听课，不交作业。

　　但我总觉得你跟柯伦不是坏人，自从我那次骑快车撞倒你们，而你们不怨我半句就转身离开的那刻，我就觉得你们是好人。

　　但在班上，我们之间似乎总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于是，我没有向你们道歉，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现在，请你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对不起！

　　我是没有勇气向你们提出“陪你们衣服的”，我知道我陪不起，作为一个农村的孩子，对“香奈儿”牌子的衣服是连听说都没有过的，而我问过超市售货员，她们说沈城卖不了这么高档的服装。

　　马上要末考了，在我们班连续三次月考都考倒数的情况下，班主任和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在末考一洗前耻，力争上游。所以你们，能不能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呢？我没有教训你们的意思，请别误会，如果可以，我愿意给你们辅导一下功课，可以吗？

　　陈信

　　2004年11月3日

　　看完信的易歆笑了，那灿烂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阳光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柯伦慢慢地放下信，没有表情，只是他那弥漫着雾气的双眼此时变得有些明澈，如同沈城里的那条小河。

　　还有两个周就末考了。一（16）班的教室变得有些燥热了，即使是在十一月份，学习的气氛依然如同炽热的火焰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里燃烧，在学生们的心中燃烧，在柯伦和易歆和心中燃烧。

　　此后的几天里，柯伦和易歆收敛了许多，他们认真地听着老师们所讲的每一节课，除了刘uper的教学课。

　　柯伦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三次月考后uper说的话：你们这些学生，次次考倒数第一，跟涂山老林里面的野猪一样，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沈城的夏天晚并且漫长，所以秋天会一直持续到12月，秋天的沈城是不怎么寒冷的，常常都会有阳光普照着这方净土。

　　末考成绩公布那天，学校早已放寒假。

　　柯伦和易歆依然去小河边庆祝。

　　不过这次，他们叫上了若葸，蓝欣儿，本来他们是想邀请陈信的，但他已经回陈村了。

　　野菊花漫无边际地疯长着，把整个沈城装饰成了一个大花园，这条熟悉的小河在菊花丛中静静地渡过，冒着热气。

　　那天的天空很蓝，蓝的一尘不染。

　　那天的阳光很暖，暖的情谊绵绵。

　　来，为我们班才进年级前三，干了这杯，李若葸说。

　　干！

　　干！

　　干！

　　干！

　　四杯罐装啤酒撞击在一起，激荡起美丽的啤酒花。

　　还有，为蓝欣儿才进前五名，为若葸走进前20，为我们考进前30而干，易歆兴致高昂地说。

　　两个女生其实是喝可乐的，她们以可乐代酒，但同样喝得是满脸通红。

　　四人均累了便在河边的菊花丛中坐下。一阵微风吹来，菊花丛中荡起层层菊浪，吹起阵阵菊香。这次，他们每一个都笑了，李若葸说，柯伦啊，平时总见你一副鞋拔子脸，今天难得笑一次，好可爱哦，柯伦摸着头说，谁说我是鞋拔子脸，这可是正宗的猪腰子脸呀。

　　柯伦怪模怪样地口气把大家逗得开怀大笑。

　　蓝欣儿捂着小腹，淑女气质全无地说，原来你也看赵本山的小品啊，之后又是一阵狂笑。

　　平静下来之后，蓝欣儿把头转向柯伦说，还记得你们上次的“庆祝”吗？

　　柯伦把视线从蓝天上收回来，对着蓝欣儿的脸说，记得啊！那次我和易歆也是很快乐的。

　　呵！快乐个屁呀，考那么烂还“庆祝”。在一旁的若葸插嘴道。

　　易歆簇近一些说，这个你们在所不知吧！我们那天是庆祝柯伦的诗在《诗情画意》上发表了。

　　啊？

　　哦！

　　李若葸和蓝欣儿同时把头转身柯伦，一脸的疑惑与惊喜。

　　柯伦认真地朝他们点点头。

　　那是哪一首呢？蓝欣儿满怀期待地问柯伦。

　　易歆正要回答蓝欣儿的话时，柯伦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嘴巴说这是个秘密好吗？

　　陈信，你现在还好吧！我们班末考考得很好，你是功不可没的。若不是你每天下午不厌其烦地经我和柯伦辅导功课，我们或许还是倒数的。你一直说你是农村的，跟我们有隔膜，你可知，在我们心目中，我们早把你当成了好大哥。今天我们在小河边用我们特有的方式庆祝了一下，只可惜你没来，愿你假期愉快。
　　易歆
　　2004年11月23日

　　李若葸把诗集还给柯伦的时候，是在柯伦家里，她进入柯伦家的时刻，她惊呆了。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栋要比蓝欣儿家还要豪华的大别墅，花园、台球厅、游泳池一并俱全，而室内的布置和空间面积更是可以跟政府大会堂相提并论。

　　李若葸置身其中，不禁失品尖叫，像一个误闯入迷宫的小羊羔。

　　客厅里，纯白色的沙发上，柯伦起身请李若葸坐下。

　　柯伦问她要喝什么，她说随便。柯伦说茶叶怎么样？若葸说可以，趁柯伦去倒茶之际，若葸又一次审视客厅，发现整个客厅从天花板到地板，再到沙发，茶几甚至连家庭影院都是一青一色的纯白色，唯一的“杂色”是放在沙发尽头的那只身穿迷彩服的史努比，若葸不禁笑出了声，原来的那么严肃的柯伦也爱史努比啊！

　　当柯伦端出茶时，一缕清香随即在整个客厅弥漫。这种香气让李若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当李若葸使劲回忆这种香味时，柯伦告诉她是碧螺春，并且说自己一直喜欢它，所以洗澡、洗头时都在水中放一些的。李若葸听完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把柯伦打量了一遍像打量一个怪物。她只听说过洗澡时在水中加花瓣，洗头时加香波的，头一回听说还有人是加茶叶的，还是名茶。柯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了，便说快喝吧，呆会儿凉了。若葸边说哦，边伸手就接茶，由于眼神还未来得及从柯伦身上撤回头，因此在接杯子的一瞬间杯子从若葸手中滑落“咣”的一声落在地板上粉身碎骨。一惯是没有表情的柯伦在那一刻眉头紧锁，一脸焦急地拉过若葸那只被茶水烫过的手使劲吹。本来早已疼得花颜失色的若葸在那一刻变得头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冰雪的世界，雪花一点点落在柯伦和自己的身上……柯伦发现若葸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时突然松开了若葸的手避过若葸的眼神问还疼吗？若葸摇摇头，仍然没有表情。柯伦叹了一声说等我，柯伦进屋找出了红药水认真地帮若葸擦上之后说，真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小心。看着柯伦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时，若葸笑了，犹如荷花的绽开。

　　收拾完杯子的“尸骨”后，柯伦问茶还要喝吗？

　　若葸问，那你还会为我倒吗？若葸的声音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温柔，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窗外的一缕阳光在那一刻射入屋子，静静地倾泻在他们身上。时间流淌过5秒，柯伦说，会的，声音很镇定，很从容。

　　也许你永远也无法体会到那一刻我的心情。只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冰雪的世界，雪花一点点落到我们身上，我所感觉到的，不是冰冷，而是你的体温，我的灵魂早已飞出了躯体，所以我感觉不到疼痛。

　　当我问你还会我倒茶时，你回答“会”时，阳光静静地倾泻在我们身上，直射我的心田，我仿佛听到了梦境中的天堂里天使不会昼夜的歌唱，犹如天簇。

　　我确定这段记忆会成为我人生记忆的画屏中一道最靓的、最难忘的风景，那么你呢，柯伦？
　　2004。11。28。
　　李若葸

　　为柯伦的诗在《诗情画意》上发表了，这个暑假，蓝欣儿不再觉得空虚，其它她从来都不空虚的，因为她还“欠”爸爸元钱，那是她跟爸爸的约定，在假期里打工赚钱。她每天白天在超市做售货员，晚上回家看《诗情画意》，她在书柜中翻出了所有的《诗情画意》，试图在上面找到柯伦的作品。

　　蓝欣儿日记：

　　2004年10月27日 有风

　　当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刻，我变得不知所措，下午我是在小河边看《诗情画意》的，但这个下午甚至比《诗情画意》还要“诗情画意”。

　　柯伦，我清楚地记得你的眉宇间似乎绽开了一缕阳光，而你的眼神没有离开我的脸，我不敢再看你的眼睛。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说你对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上辈子欠了我似的。

　　你可知，我是注意了你很久的。

　　2004年11月5日 有雾

　　总在有雾的早晨，我想起你的眼睛。

　　总在有夕阳的黄昏，我想起你的脸庞。

　　总在有风的夜晚，你悄悄地占满了我的梦境。

　　2004年11月6日 晴

　　当我无意间看到你们班长给你们补课的那一刻，我知道高一（16）班的春天来了，你们的春天来了。

　　看到你们认真地在那儿学习，看书，不知为何，一种喜悦涌上心头，像柠檬草的味道。

　　2004年11月15日 有阳光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才完最后一堂地理，高一的上半学期便宣告结束。离开校门的那刻我是笑着的，只是笑的时候有一丝莫名的思绪在脑际游离。

　　若葸、易歆还有柯伦，不知你们考得怎么样？

　　2004年11月21日 晴

　　为了履行对爸爸的承诺，我毅然决定来到超市打工，才发现其实每一件事看上去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售货员也不是好当的。

　　晚上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时，那一刻我好想哭。爸爸竟早早回家亲自下厨为自己张罗了一桌子的菜。有我最爱吃的“珍珠散子”和“三纹鱼”。爸爸，你可知道吗？自从妈妈走后，我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您总是在局里，而我总是在饭店里吃，今天，我终于吃上自家的饭了。

　　2004年11月23日 晴

　　早上柯伦打电话叫我去小河边。我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虽然被扣除了50元工资，但我还是认为不虚此行。

　　当我来到河边，我看见了那三张熟悉的脸，若葸、易歆、柯伦，他们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原来，他们末考取得了好成绩，是该值得庆祝一下的。

　　很少见柯伦笑，但在今天，不但模仿了一次赵本山，还哈哈大笑，害得我也笑得唏哩哗啦，形象全毁了。

　　今天，最令我开心的，是听到柯化说他的诗在《诗情画意》上发表了，我一直相信，拥有一颗诗心的男孩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