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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三十六章 鬼马神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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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张二人溃败的军报,从大元城西门归恭门报入内廷,值班大臣策马进入呈于御前。当时城门郎卢晏正巡值到此,通知左右监门卫禁军打开大门后,悄悄儿找来一个心腹快速去东宫报信。
溃败的讯息很快传遍朝堂与后宫,朝野登时紧张,皇帝犹为震怒。
这时,姚益以御史台的名义联合陇左道御史在朝堂上指责钱、张二人疏于管制致使延误战机,该当问斩以正军心。只有少部分人与郭东定一起指责王氏兄弟不守军令。但此战王氏在袁辅政的授意下抢占了攻打慈州的先功,他二人又不是主帅,追责于他们不太合理,于是杀帅震君威的呼声很高,斩杀钱、张二人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因吴岑为滔关副统帅,反对斩杀将领的派系以吴氏为主。其实也不难看出,如果钱、张被斩,吴岑的地位也不保,高氏父子主领御林军,前线余下的军马将由王氏兄弟统领,要求斩杀钱、张又是袁党在操控。
皇帝气恼钱、张二人指挥不力,终于在收到军报的第三日蒙生斩钱、张的念头,而为了继续牵制袁党又不想立即斩杀——其实这是愚蠢的行为,越是此时,越是要安抚将士,才能确保京城不失守。可见皇帝身边奸佞之人、无能之辈无数,于是每日朝堂上总有人提出斩钱、张,指出倘使不杀主帅,士气将失,皇帝为了堵住众口稳定朝局,最后只同意先斩了钱光盛。
在“滔黔驿站”等待旨意的钱光盛,心如死灰,然献国之心已定,为了保全其他将士不受惩罚,他决定由吴岑领一只五千军队等他抵达京郊后再回京,同时上书陈述这五千人与此次溃败毫无瓜葛,主要是自己策略上的错误,又请求朝廷增派粮草让这五千人回京有保障,这才跨上马背独自回京面圣领罪。
回到京城的钱光盛,于次日午时就在午门被斩首。他的死讯传来,手捧遗书的钱铭左悲痛欲绝,原本维持对皇帝的忠诚意志瞬间崩塌。西凉公主亦是泣不成声,唯有抑制悲伤与钱光盛的妻妾儿孙一起准备后事。钱光鼎喟叹时运不再也无计可施。只有钱铭右仍然觉得依附袁氏可万事大吉,毫不担忧本族的未来。
吴氏因皇帝没有追责吴岑而欣慰,但对皇帝刚愎自用、经不住奸人蛊惑杀了钱光盛很心寒——所谓尾大不掉,黄闵韧尾大不掉造反,王氏兄弟也尾大不掉故意留守在滔关不肯回京,皇帝为了稳住王氏不敢立即追究袁辅政,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杀了本朝最忠诚的良帅!吴春舫越想越后怕,也开始在反思对皇帝的忠诚对错与否。
活下来的张尚义再次接到皇帝敕令,接掌钱、张二人的余部一万人,同时联合募兵处在陇州继续募集兵士,并退守陇州待命。过了三日,张尚义又接到皇帝的敕令,命他速速整部提督各营军马和粮草准备再次出战。但是圣旨下来后,连续过了两日,张尚义并无出兵迹象,却奉旨领着军马回到尚武苑待命。
过一日,圣旨下来,说由吴岑领五千精兵回京参与在皇城最南面与坊肆交接处的天坛阅兵。阅兵活动是皇帝突然提出,朝堂上无人提异议,而兵部尚书高广也不见在朝堂行走,大臣们得到的消息是高家父子留在尚武苑严训将士脱不了身。为此朝臣异议,却无人再提出兵攻打已于五日前就逼近滔关的二十万叛军,反而是弃守京城的呼声越来越高。
只说王氏兄弟开始称将随钱光盛一起退回滔关内,同时又说攻取的慈州不弃守,请求皇帝允许他们善后处理再退回关内,然后又陈述守住慈州的重要性。从理论上分析,慈州距离滔关比较近,与亥州只有一湖之隔,守卫慈州无可厚非,可目前的状况是整个朝廷军处于士气低落状态,叛军将关外四大州中的三州攻下,剩下一州留守意义不大,还不如整顿兵力在关内,依仗天险防守为好。但王天路刚把呈给皇帝的奏报送出去,就立即整顿军部驻守慈州。这举动表明他将守在慈州不走,一边又假惺惺等到皇帝的旨意。
朝堂上对于王氏的举动,赞成与反对各持一端。皇帝也无法立即做出决断。袁辅政敏锐地嗅到外甥的动机,忽而欢喜忽而忧虑。恰好此时,派到华州打探袁志琅的人回京了,告诉他确定袁志琅潜伏在华州,并带给袁辅政一封家书。读完儿子的书信袁辅政一夜未眠。
不久,朝堂上出现一个怪异的迹象——只要涉及到袁辅政大臣都避谈,仿佛给首辅一个面子。而每次下朝后袁辅政总得到皇帝特别关照,着内侍驾车舆送他回府。回到袁府,只要袁辅政不出府门,就无人问津,一旦有出门的举动,就有人说奉皇帝旨意驾车送行。这很明显是皇帝在监禁他的举动。
皇帝不明说,却似乎在试探着什么。只有袁辅政知道皇帝在试探什么,于是他着家丁继续在府邸水池边挖一个通往须岩巷万华楼的地道。袁府的家丁个个受袁辅政优待非常卖力,到现在不出一月地道就挖成了,出口正是万华楼的一口枯井。而万华楼主人就是袁辅政安插在市井的心腹,专用来打听来往达官贵人的行迹,尤其打听有没有与袁氏作对的人的言行。
当初司马祁与吴王阁妻兄在万华楼饮酒胡说,就是袁辅政通过万花楼的密探传递消息给殷贵妃。皇帝同样在民间安插密探,偏偏没打探出这万华楼是袁氏的地盘。致使后来一直查不到四皇子卢王淼的死因,直到古吉安插在殷贵妃身边才证实了卢王淼死在殷贵妃的手上。如今殷贵妃一死,古吉虽忠于皇帝,但到死也未曾向皇帝奏报万华楼这件事。
不奏报的原因是想给当时的东宫一个好感。为什么这样说?毕竟古吉也要考虑将来。后来等到陈询入主东宫,他对这位太子有着非常的好感,也因为陈询与其他人不一样,明明知道他是皇帝的细作,却还佯作不知为他保守秘密,他潜伏在未禧宫几年,平日里陈询除了对他格外尊敬和礼遇,没少让城门郎卢晏给予他出入宫门的便利。当然,陈询帮他也不是不求所报,比如当时殷贵妃处心积虑要将一个个皇子剪除,古吉是皇帝派置在殷贵妃身边监控她的动向,他为皇帝做事必然要保护陈询,陈询如何不知?这也是古吉佩服陈询的原因,未过弱冠就懂得借他人之力让自己避免麻烦,也博得一个礼待下人的好名声。所以在临死前古吉要求见陈询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一是弥补自己未能保护好四皇子卢王淼的遗憾,二是让陈询对一些臣子有所了解。
时至今日,掌握万华楼实况的陈询仍旧不动声色,只时常秘密派人注视万华楼的举动,尤其袁辅政的举动。于是袁辅政秘密挖地道也被陈询查到了。他没有上报皇帝,认为皇帝迟迟不惩罚袁氏是忌惮袁氏在朝中的势力,也是颜面所在,长期倚重的宰相面善心歹,皇帝怎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呢。如果袁氏欲叛逃那就让他逃去,这样更能坐实罪名,皇帝近些年的弊政也因此暴露出来,朝臣多多少少会对太子有所倾斜,这对东宫只有好处而无坏处。
却说那肖江栋行迹诡异,偷运粮草到八仙山,引起亥州百姓闹事,朝廷将他的行为与八仙山的强盗联系在一起,裴周靖正在稽查粮草和府兵失踪案,朝廷下旨剥夺肖江栋亥州刺史官职,并押送京城交由刑部审讯与大理寺核查。大理寺发出通缉令后,就派人通知当地衙门负责抓捕。派去的人在半路上,确定肖江栋已潜逃,才转发缉捕文书追拿。
其实时下的状态是暂停正面的交锋:滔关外的薛州失守,柳州和亥州闹事致使城存人散,叛军对这两州不顾而是继续集聚兵力在薛州不动。上阳城里与周边,除了南衙十二卫上番府兵保卫京城外,守卫宫禁的北衙禁军也处于日夜巡逻防守,尚武苑只在操练并无一兵一卒出去,朝廷更无一丝要从南疆调兵的举动。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后,陈询连忙派出东宫卫戍几位心腹密探潜入战区打探情况,又让齐斐扬去探听朝堂上的动静,着张晁去黔州听听李氏的主意,着忠玉去探听后宫和楚王府的讯息。这天,他们又出去办事,可去了半日,最近的齐斐扬和忠玉也没回来。
他正寻思着也许是因为禁军上街巡逻严查,对来往人等的行动多有限制导致他们晚回。这时少府监的主簿李华仁进了东宫,向陈询通报少府监近来的动向。
“青阳宫里时常有姜丽妃派来的宫女内侍询问皇庄的税赋征收情况。去年春京郊皇庄上与李氏的庄园种植一批柑橘,这主意原本是王贵妃出的,她喜爱吃李氏庄园里的柑橘,说皇庄里也能种上就好了,陛下应允。现下王贵妃失宠,那批柑橘也无人关心,今春就被全部拔了,留着种水稻。按理少府监该着人准备农事,可至今无人问津。”
“你说的看似无关紧要却非常重要,王贵妃失宠至今还无回寰余地,其次陛下对田地庄园少有关心,也许因为平叛无暇顾及,不过往年边境打仗这些庄园也不曾废着。”陈询边想边道,“可查出弃废的缘由?”
“皇庄上的人只说,太府寺卿传出话,稻种有限,只有鲁州进贡的一批数量不多的稻种,又因鲁江渠决口很多贡种没有送到京里,或霉烂在路上不能用了。”
“牵强附会。我泱泱大国,良沃千里,这批稻种不行不能换一批?往年皇庄也种过灵州进贡的稻种,今年就不成了?”
“我也让人这样问了,他们回说多年来一个土质种一种水稻,自然产量不高,要换着种才好。”
“还有什么消息?”
“近来锦坊署也有点异常,太府寺卿令其所属的文思、绫绵、染、裁造、文绣五院全部停工。往年可是忙着织染后宫夏季的服饰呢,娘娘们也总会派人来询问花色面料。我悄悄打探说有两位司织、司染少丞已去了越州,由离宫的锦坊署承担这项任务。”
李华仁又通报了打探来的军器监近期的动向。现任军器监丞陶留夏是李华仁的至交,李华仁向他打探情况他就和盘托出。说弩坊署日夜检点矛槊、弓矢、排弩、刃镞、杂作等器械,兵部常来人来监督催促工匠连夜赶制甲□□刀等,甲坊署也调拨工匠援助,如今这两个署里到处是人,还有一批人安排着将这些兵器及时交纳武库清点,又马不停蹄地运往尚武苑。
“往年打仗,这些坊间也会连夜赶制兵器,只是从来没这样着急催促过。” 李华仁补充道,“听说工部军器所却是清闲得很。所以太府寺卿只与少府监联络,却不与户部与工部知会,工部意见大着呢。户部还好些,毕竟这笔银子没从户部支出,而现任户部侍郎范贵昌也不允许户部的人调查询问。”
本朝以户部司财务政令,而太府掌管仓储出纳,太府的出纳,是根据户部所行的文书执行,户部又凭太府寺的申报核查其开支实数,是以互相制约。犹恐别有弊端,又加防范措施,一是特派御史监临出纳,二是特派大臣行使出纳权,称为太府出纳使,并委判官担任事务性工作,这往往会侵夺太府寺卿之权,为此太府寺经常与户部争吵不休,而皇帝对两个部门的吵架从不偏颇只由着他们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