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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双生人面镯（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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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光影效果十分阴森的地洞里，一个软弱的人类跪在长相狰狞的女鬼面前阿谀奉承，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嗞哇乱叫的围观群众，怎么看怎么像某个反派组织的入会仪式。
我头脑一热，问阿唤：“姥姥，请问您现在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吗？在下为了活命，一定为您效劳。”
“这是我的鬼相。”阿唤的衣摆无风自动，骨头上又长出了皮肤，呈现出一半人，一半鬼的面容，她问我：“你是比较能接受我人类的长相吗？”
我的头按得更低了： “姥姥饶命！小的不敢。”
方灵柔说：“你就是个欺善怕恶的人类，看到我怎么不认低做小？姥姥，还是我比较靠谱，更适合当护法。”
真是的！你话怎么那么多啊？我们倆一个当左护法，一个当右护法不可以吗？非得和我争，万一等下把姥姥搞烦了怎么办。
阿唤绕着我走了两圈，身上那条长裙变回了短袖牛仔裤，皮肉也都长好了，只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幽深，依然透露着一种非人感。
她低头看向我怀里的那一串镯子，对我说：“可以拜托你帮我拿一下这只黄色的镯子吗？”
那只黄色的镯子我记得就是属于尸臭女鬼的，阿唤说她也是不生不死魂，难道她的尸骨上也有阿唤想要的东西吗？
方灵柔说：“好的姥姥，您稍等”
伸手就来我怀里捞，但镯子在她手中竟然像黄油一样慢慢融化了，还发出一阵死老鼠般的臭味。
阿唤说：“只有人类才能尝出不生不死魂尸骨中精魄的味道。”
方灵柔失望地应了一声，指尖向下，将那坨黄油状臭臭的东西倒在我手里。
怎么办！我要像含江宜的「桃胶」一样，去含这玩儿吗？因为太恶心了，吐到姥姥身上，那岂不是更糟糕了。
但我单独拎起尸臭女鬼的这半只骨镯时，手指头都被辣到了，尝都不用尝就感到一股辛辣感。
“好辣…！”我手一抖，差点把这只骨镯摔在地上，但镯子更快的化成了一潭黄水，从我指缝间流走，我的掌心中只剩下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珠子。
我猜这就是不生不死魂尸骨上凝结起来的「精魄」，这只女鬼的精魄是辣的。
“启禀姥姥，这就是不生不死魂的精魄。”方灵柔从我手心拿起了这颗珠子，在自己沾满血的寿衣上擦了一下，毕恭毕敬地呈给阿唤。
这个小姑娘当鬼之后没少看清宫电视剧吧，这个狗腿子太监的样子真是唯妙唯俏，可是这明明是左护法我的成果，你一个右护法抢什么功劳！
阿唤对方灵柔说了声谢谢，伸手从烛光下的某个影子中一拉，拉出一条黑布一样的东西，黑布在空中卷了起来，化成尸臭女鬼的模样。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那双缝起来的眼睛却留出了油状黄色的浊泪。
只见她朝阿唤点点头——点头是什么意思？她们刚才已经交流过了吗？这是鬼和鬼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吗？
但下一秒阿唤便拿起了她的骨刺，猛地往女鬼的印堂刺去，洞透了女鬼的头颅，骨刺尖端还带出一张滴着黑色汁液、布满密集小孔的黄色纸。
但是尸臭女鬼没有一点反抗动作，似乎是早就在等死了。
这张纸是女鬼的告地书。之前是黄色和黑色混杂在一起的，可能是她与黑袍男人是双生子，和方灵柔方灵暖姐妹一样命书交缠的缘故。
阿唤的手掌一翻，旁边一只长明灯的火焰就被她拢在掌心，女鬼的告地书飘到火焰之上，不知道她在吟唱些什么咒语，这张穿孔黄纸就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哦好，阿唤手上就剩下一抔黄泥，女鬼也在烛光中消失了。
我问阿唤：“女鬼是被超度了吗？”
阿唤说：“她只是被我杀了。命书破损的灵魂没有往生或者被超度的资格。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好结局。”
所以这个“被杀”的意思，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完全从世界上消失吗？对于恶鬼来说，消失已经是好结局了吗？
那阿唤和方灵柔，她们两个的告地书也……
“这是那个方士的命书。”阿唤指着地上的一张旧纸说：“他们的命书被分离开来了，方士虽然被祝做成了人傀，但他还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命书还是完好的。”
嗯？果然这张纸就是普通纸的模样，上面有不甚明显的织纹，和我的告地书长得很像。
但眨眼间，我眼前的这张旧纸就消失在地面上了。
阿唤说这是祝帮她的人傀将命书招走了。
阿唤又告诉我，女鬼和男人都是一百多年前出生的人，对人类来说年纪已经很大了。
一百多年前，那不还得追溯到民国时期嘛，怪不得那个尸臭女鬼开口说话就是老太婆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个老太婆。
黑袍男人和女鬼可能是来自某个研究邪术的方士世家。男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直接将自己的胞姐生魂炼鬼，用鬼魂绑住自己的命书。
他不仅用这样的方法使自己身体不朽，还将成鬼后的姐姐当成伥鬼驱使。男人手下其它被活活炼成恶鬼的灵魂，依附之物都是一点骨灰，只有尸臭女鬼是尸油尸膏，做成镯子后依然要经受腐烂和蛆虫嗑食的痛苦。
因此她的一生都在憎恨和绝望中度过，这也是她最强烈的情感，最后结成异常辛辣的精魄。
我低头看向怀里剩下的十多只镯子，这里面大概都是那些被生魂炼鬼的女孩吧，而且死去的时候一定还是很年轻的姑娘。
我问阿唤：“那「她们」要怎么办？”
「她们」既然都成了恶鬼，命书一定也是破的吧，再也不能入轮回了，「她们」最好的结局也是像尸臭女鬼一样消失吗？
阿唤说：“主人离开，这些镯子里的恶鬼都沉睡了，我不能替她们作出是否毁掉命书的决定。这点骨灰就放在这里吧，不要带出去了。”
我又问：“能像方灵柔一样放出来满地跑吗？”
阿唤回答我说：“不能。方灵柔因为和她姐姐命书交缠的缘故，所以通人性，还保留自己的思维。但其它的恶鬼就是真的「恶」，只是怨气的集合体罢了，只会随心所欲地去害人。”
我看向方灵柔，她也瞪着眼睛听故事听得入神。仔细一想，虽然她疯疯癫癫的，但的确会说人话，只是不知道这样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我想起了裤兜里方灵暖的灵魂，才回过神来，赶紧对阿唤说：“姥姥，请您把我们带出去吧。”
“哼。”阿唤只是不满地低哼了一声，眉头皱起，像个小女孩一样气鼓鼓的，不再和我说话，只是又走到了石坛上。
方灵柔飘到我身旁，趴在我耳边说：“你是不是当祭女没看过倩女幽魂，居然敢喊人家姥姥，哈哈哈，你死定了，等下就拆了你的骨头，正好也分我一根吃吃。”
我按住方灵柔的头把她从我身上揪开，就你一只鬼看过倩女幽魂，你还想用猛男帅哥版聂小倩来迷惑我呢。姥姥这两个字刚刚你也说了好不好。
虽然发现了阿唤是鬼，但她实在是太像人了，无论是对待鬼魂还是人类，都抱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同情心。在知道她和以前一样，并不会伤害我之后，我的恐惧就消除得差不多了。
阿唤拨转石坛，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180°颠倒过来，原来石坛中间还有一个坑。
这个墓陵到底是挖了多深？挖出来的土可以堆出一座山来了吧？还要往下走吗？往下走可以找到出去的路吗？
要是我能像鬼一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就好了！根本不用再找路出去了。
阿唤说： “这里是「王」停放车舆的场所，外面朝东摆放的骷髅和「我们」都是指引王登天的工具，下面的这个主室才是王的寝宫。死后的世界方位倒转，南才是北，东才是西，地下才是天上，生路只有天上才有。”
按阿唤的说话，往墓里深处走才是向上，往墓外面走反而是自寻死路？
总而言之听阿唤的吧，毕竟她在这里住了起码有几千年了，这里真的就是她的家。
我和方灵柔又一人一根阿唤的手臂，搂着她往坑中坑走。
这条甬道起码有80°角倾斜，要不是抱着阿唤，我早就头朝地滚下去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坑底依然点满了长明灯，甚至比上面一层还要明亮。
可是……为什么到处都是蜘蛛丝？这么深的地下墓穴还能进蜘蛛的吗？
阿唤突然就停下来了，她将我和方灵柔往后一推，推回到甬道上。
在这个时候，我竟然看到了江宜。
是变成了妖怪，蜘蛛形态的江宜。它八只腿长而幼，除了一张人脸，其它部位已经和蜘蛛没什么差别，连动作神态也已经是蜘蛛的模样。
坑里的蜘蛛丝都是她吐的吗？
但是江宜无视了我们，径直向一棵高大的金制摇钱树下走去，安静地守在一旁。
这棵金色的摇钱树有抽象的枝条叶子，树枝上还雕刻着飞鸟，最重要的是，树顶上坐着一个神色温柔的男人。
“好乖。”男人伸手摸了摸江宜的蜘蛛头，又对阿唤说：“祝也醒来了。真是让人期待呢。”
他指着方灵柔，说：“这是我为你们特意准备的不生不死魂，到目前为止你们吞下多少精魄了？真是可惜，她们两姐妹，一生一死，均是命运多舛，都不能给我养出一个苦味的精魄，看来当初是选错人了。”
最后男人又对我说：“你好，又见面了。”
什么？我见过他吗？让我想想——
他是几个月前，我给一个过头七的小男孩引路回家时，在巷子里给我指「生门」的那个人……
而且我能感受到阿唤此时此刻的紧张和害怕。
阿唤说：“王……”
这位就是阿唤那个想升天的王？也就是说，他是这个陵墓的主人，和阿唤一样，一早就死了。
他为什么一副和江宜很熟的样子？江宜的潜尸蛾是他喂的吗？
次凹！是阿唤的上司，那不是比还唤还厉害吗？还行不行了，来完一个又一个。
只是一瞬间，男人就消失了，只有金子树上的叶子在摇晃。
“呼……”我听到阿唤长舒了一口气，她说：“我们先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