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25 对谈 ...
-
第一场比赛赢得不算艰难。
秋月中学是东京都的第三名，据说是今年第一次晋级IH大赛。
风格上偏重内线，但是与她们集训练习赛的对手美原中学比起来，防守上不够稳固，综合实力还是稍微差了一点。
在正式打比赛时，天海才意识到，恐怕教练是提前研究过了抽签抽到的学校，才带她们去了千叶打练习赛。
为了保存实力，队里的首发阵容都没有打满全场。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依然以10分的优势战胜了秋月。
第二场是对阵爱媛县松山中学的比赛，她们依然以9分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真正的难关是全国大赛的第三场。
或许是预选赛已经用光了年初抽签的运气，她们遭遇了樱霜学园——去年清泉以二十分之差落败的全国大赛冠军队。
天海曾经在现场观摩过那场比赛，很清楚对手的实力有多强。
去年观赛时，樱霜学园的王牌中锋渡边由加莉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单场一个人就拿下了18分和7个篮板，身高达到了罕见的185cm，据说对方是日美混血，因此长着一头显眼的金发，小学拿过全国跳高冠军，去年就已经入选了国青队，基本上是未来的国手预定了。
吃晚饭的时候，领队老师面色严肃地告诉她们，樱霜学园今天以103比62的分数大胜了宫崎县的姬路学院。
这个消息一出，队伍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连续两场比赛获胜的喜悦彻底消散。
晚饭后，大家借用了旅馆的放映室，一起重新观看了去年樱霜学园与清泉女高对战的录像。
外面夜幕降临，房间内没有开大灯，昏暗的视野里，只有电视机屏幕的荧光闪烁不定，勾勒出少女们的轮廓。
直到上半场播放结束，屋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橘令花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连平日里最大大咧咧的如月忍都陷入了沉默。
“不愧是IH大赛八连冠的王者。”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队里的首发得分后卫，三年级的柊前辈。
“她们的内线实力太强了，但速度和外线也不比我们差，三分球的投中率比我们还要高，抢断次数是我们的两倍。”
“渡边的动作太灵活了，和她比起来，我好像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橘有些自嘲地说道。
这样下去可不行。天海心中暗道。
她拍了拍手，扬起开朗的笑容：“不要这么沉闷，未战先怯可不行。教练不是说了吗？我们有我们的优势。”
如往常一样，天海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热血喊话。
“都走到这里了，那就继续全力以赴吧！大家都是优秀的篮球运动员，无论对手有多强，我们都不会退缩！”
虽然面上摆出了这样的姿态，但天海心里其实并没有底，只能试着喊喊口号，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
刚才看录像的时候，她注意到樱霜学园的控卫与她身高体型差不多，但比她更擅长抢断，防守水平极高，整体实力在她之上。
她自己都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战胜对手，口号也就喊得没什么底气和说服力。
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就迎面碰上如此强劲的对手。在明知道实力差距很大，胜利机会渺茫的情况下，要如何作为领导者去鼓励队员打好这场比赛呢？
天海没有经验，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教练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下午的时候就有些低烧，此时已经睡下，暂时无法提供什么建议和指导。
时间已经不早了，加上白天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比赛，大家都有些疲劳，于是天海只好宣布解散，让队友们各自回房间休息。
晚上洗完澡后，她有些睡不着，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队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天海回过神来，循声转过头，看到隔壁房间的伊藤佳寿子正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这就睡了。”她扬起笑容答道。
如果被队友看出隐藏在自己心中的紧张和焦虑，恐怕会加深大家的不安。想到这里，天海打算独自外出，在附近散散心，消化一下情绪。
夜晚的景色没什么特别之处。虽然大阪是繁华的大城市，但体育馆附近不是商业区，只有一个面积不大的休闲广场，晚上也没几个人影。
路灯倒是明亮，将脚下的路照得清晰。不远处是一片树林，交错重叠的漆黑树影在风中摇曳。
刚走到树林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天海前辈。”
她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神君？”
少年像是跑着追上来的，见她停下脚步等在原地，他才稍稍放慢速度，快步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简单的T恤，发梢似乎还带着点湿意，俨然一副洗漱完毕准备入睡的样子。
“神君也是睡不着出来散步吗？”天海随口调侃道。男篮部和女篮部本来就住得近，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偶遇也是正常的。
“……”
其实他是在旅馆房间的阳台上远远看到了她的身影，有些不放心她的安全，特意下楼来找她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神宗一郎没有解释，默认了她的猜测。
“诶，神君也会睡不着吗？”见他没有反驳，天海反倒有些意外起来。
两个人一起慢慢往前走着，她侧过脸打量着身侧少年的表情。
“平时一直都很冷静的样子呢。”她弯了弯眼睛，“果然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还是会有些紧张吧。”
闻言，神宗一郎望向身旁的少女。
路灯光线照在她透着几分倦意和忧虑的面容上，纤长的睫毛和鼻梁在脸上透射出一片淡淡朦胧的阴影。
但当与他对视之时，她脸上就会浮现出清浅的微笑，眼瞳里似有光泽流转，自然流露出关怀之意。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是这样，以前辈的身份关照着他。假如他承认自己紧张的话，她肯定会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
这样想着的神宗一郎没有继续说自己的事，而是说道：“天海前辈也一样吧。”
“……被你看出来了。”
天海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终于强撑不下去了。
倒也不意外会被他看穿，毕竟这位后辈的洞察力是非同一般的敏锐。
自己在队友面前出于身份和责任感，还能装出自信沉稳的样子，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在旁人面前，到底还是做不到情绪收放自如。
一旁的路灯光线将男孩的轮廓和嘴边的弧度映照得格外柔和。在这双小鹿般清澈明净的眼睛注视之下，天海不知不觉就吐露了自己的烦恼和心事。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神安静地听完后，想了想：“按照赛程安排，如果明天顺利的话，我们后天就会遇到山王。”
“山王啊……”
如果说樱霜是女篮的王者，那么山王就是男篮的王者。
天海默默地想起去年秋之国体时看到的秋田队，山王无疑是充满压迫力的超级强队，论实力确实在海南之上。
“我想，能与这样的强敌交手，其实也是难得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说道。
她怔了怔，目光落在身旁少年的脸上。
表情淡定，唇边笑意不变。
但他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热血。
天海被这份反差惊讶到了，微微睁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是谁都有机会能与日本高中生的最强水平交手的。”神宗一郎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比赛结果如何，我只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每一球都全力以赴，仅此而已。”
每一球都全力以赴，仅此而已。
天海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简单朴素的道理，但从神宗一郎口中说出来，却格外有分量。
——正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践行着这个准则，这番话才显得如此动人。
天海眼前不由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画面。
从他刚入部开始，她就一路见证着他从不被重视的边缘成员，到成为被高头教练看重的外线射手。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不仅每天晚上都加练投篮到很晚，周末和假期，当别的同学在玩耍或休息时，他依然坚持跑步和练球。
估算一下训练量的话，天海觉得他最起码投了十万个球以上。
如今，这份苦练出来的投篮技能已经初见成效。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人才济济的海南篮球部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只是替补，但拿到手的那件带号码的球衣，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想到这里，天海停下脚步。
身旁的少年见状，也跟着停下，脸上依然挂着平静的微笑。
她打量着他的面容。
用清俊秀丽来形容也不为过，但他的性格却非常坚毅，骨子里有一种内敛的骄傲和热血，这种反差几乎不亚于藤真。
回想起他刚才的话——与强敌交手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他说这句话时，神色是认真的。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做到不在意得失。尤其是体育比赛，付出了努力，自然不甘心失败。
神宗一郎也是。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队伍能够获胜。但是比起失败，他更渴望能亲身参与比赛，用得分证明自己的实力。
天海望着他，意外地明白了那是怎样的心情。
对神宗一郎来说，无论对手如何、比赛结果如何，他都渴望并且珍惜自己能够在比赛中出场的机会，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
这种纯粹的信念使得他心无杂念，每一球都能稳定地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达到奇迹般的命中率。
对视的片刻，他身上的这份稳定和踏实感染了她，她的心情竟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看着这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天海难以描绘心里的感受，仿佛有清澈的溪流从山林间流淌进心里，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也扬起了弧度，不自觉回应了他的微笑。
“你说得对……能遇到樱霜学园这样的对手，其实也是难得的机会。”
她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就像是获取了无形的力量一般，收拢手指握紧成拳。
“想太多无益，赢也好，输也好，尽量让自己不后悔才是最重要的。”
见她眉眼舒展，似是想通了一般放松下来的样子，神宗一郎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嗯。”
天海放下手，抬起头，重新望向他。
“谢谢你，神君。”
如果此刻还意识不到他是不放心，专门追上来开导鼓励她的，那就太过迟钝了。
她顿了顿，“虽然神君现在还不是首发，但是在不久的将来，神君一定会成为海南不可或缺的绝对主力——唯独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所以，一起加油吧。”
她的声音和表情都恢复了平日里的元气。
含着笑意的清亮嗓音被夜风传送而来，掠过耳畔。
她的笑容太过率真，话语也太过温暖，充满了认可与信任，让神有些移不开眼。
盛夏的夜晚，少女身后斜上方是一弯如沟的月亮，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上，洒下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在这一刻，神心想，今天的月色真的很美。
他笑着应了一声。
“在加油之前，良好的睡眠也很重要哦。”
她眨了眨眼睛：“确实，这个点已经很晚了，明天上午就要比赛，我们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嗯，我送前辈回去吧。”
“那就麻烦你啦，现在感觉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
路灯下，两道交错的影子映在路面上。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以及草丛里传来的啾啾虫鸣，回荡在盛夏温柔的月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apter 25 对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