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驯养手册》纸上舞

2、井里有只蛟

　　我知道灵草谷中有一口井。

　　可惜没什么用。因为井口用玄铁锁封住了，上面还贴着九十九张符。井边青苔厚重，杂草丛生，看起来就年代很久远。

　　我不懂符箓，但看着如此复杂的图案，也能感觉到非同寻常。

　　因为前世熟读神话故事，我脑海里想起过白蛇传，觉得这里面说不定镇压着什么妖怪。

　　父亲也不清楚这里面究竟镇压着什么，他说，我们柳家作为灵阙门的仙仆，除了看守仙草外，看守这口井也是使命。

　　我小时候智商受身体影响，熊过一阵子，曾试着劈过这铁索。结果发现纹丝不动。无奈只好放弃，渐渐把这口没用的井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是真的镇压了个妖怪啊。

　　“本尊不是妖怪！”

　　井里传来生气的反驳声，伴随着冷风呼啸。

　　意外的是清越好听的少年音，生机勃勃的，和想象中的阴沉恐怖截然相反。我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炸毛的形象，一时间心中惧意尽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你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

　　井里的家伙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想告诉我，还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

　　我猜应该是前者，毕竟随便咆哮一声都这么强悍，想必修为很高，不至于关傻了。

　　我站在井边，小心翼翼从铁索和符箓的空隙中往里看。

　　可惜视野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家伙能不能看见我。

　　过了一会儿，像是耐不住沉默，井里的家伙又开口了，带着浓浓的怨气：“那个老头……你们灵阙门门主是去闭关了吗？我都醒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过来？”

　　灵阙门门主……等等，这句问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我眨了眨眼睛，缓缓答道：“灵阙门——三千年前就灭门了。”

　　“！！！不可能！”

　　这无疑是个残酷的答案，从地底下传来的震动就能感觉到井里的家伙有多不冷静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出来看。”

　　过了好一会儿，震动才停下。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冷静下来了。

　　“我暂时出不去，封印只是松了一点。”井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的样子。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又上扬起来，“你能帮我把封印解开吗？”

　　“不能。”我淡定地拒绝。

　　“为什么！？”他急了，“只要你把封印解开，我可以给你一件先天灵宝作为答谢。”

　　“先天灵宝？”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他误以为我不信，语气自豪地解释道：“我以前是龙，拥有先天灵宝很正常。”

　　以前是龙，那现在是什么？

　　我：“你是蛟？”

　　他：“你怎么知道？”

　　我沉默了。

　　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在揣摩他的性格。现在看来，感觉应该是个单纯没心机的家伙。虽然不排除假装的可能性，但我直觉还是倾向于傻白甜。

　　沉默的片刻，他好像反应过来了，语气窘迫：“咳，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还挺聪明的。”

　　我好险没忍住笑出声：“谢谢夸奖。”

　　顿了顿，我用低落的语气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抱歉，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这道封印太复杂，我不懂符箓，修为又低，解不开。”

　　井里沉默了。

　　半天没听到动静，隔着厚厚的封印，我都能感觉到那股郁闷，只好主动打破沉默，转移话题：“我叫柳思芙，是住在这附近的散修。你叫什么？”

　　“……敖珏。”

　　我弯了弯眼睛：“名字真好听。”

　　他的情绪顿时恢复了些，语气得意：“那是，我父王起的。”

　　父王……

　　看来这只蛟的来历不简单。

　　我清理了一下井边的杂草青苔，坐下来，试探性地问道：“说起来，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敖珏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和你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修为又不如你，你不必担心我害你。而且知道缘由的话，说不定我能想出办法帮你解开封印啊。”我慢悠悠地哄道，“我还没见过蛟龙呢，要是能放你出来见一见传说中的蛟龙，也能满足我一番心愿了。”

　　敖珏犹豫了片刻，不太情愿地解释道：“……我本是龙王之子，听兄长说灵阙门的幽冥潭里有世间最冷的水，一时好奇，想试试我的龙鳞能不能承受。结果戏水时被人发现，情急之下不慎打碎了浸在潭底的万年寒玉，还有镇山石……然后就被灵阙老祖打落成蛟，镇压在这里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忿。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熊孩子行为。万年寒玉，镇山石，听起来都是极为难得的贵重之物，而且听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恐怕还不止这些。

　　不过镇压在井里几千年也确实太可怜了。

　　“你的父王和兄长没有来救你吗？”这是令我感到困惑的一点，因为从他的性格以及他的叙述中可以感觉到，他父王和兄长应该还是比较宠他的。

　　敖珏语气委屈：“没有……”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半句，“我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

　　“先前这井中无光无声，不能修炼，不能使用灵气，我无聊到只能埋头睡觉，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

　　我脑补了一下，不禁心生同情。

　　试想一下，关小黑屋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封印终于松动了，怒火伴随着觉醒，正打算想办法挣脱封印，出去大闹灵阙门报仇雪恨，结果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沧海桑田，几千年过去了，仇人早就飞升了，灵阙门也没了……嗨呀，好气啊。

　　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觉得意难平。

　　而且说实在的，作为一个被灵阙门的咒术关在秘境里出不去的受害者，我大概也有些感同身受。

　　一感同身受，就容易冲动。我听见自己开口承诺：

　　“我不懂封印术，但是一力降十会，若是以后我修为提升了，我会帮你打破封印放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