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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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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医馆早已关门。
闻姝上前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来不耐的声音:“夜里不接诊!”
“大夫求您开开门。”
片刻后大门被拉开,年过五旬的老大夫阴着脸:“大半夜叫嚷什么,你有何事?”
于重上前一步,大半夜他的脸色白的像鬼,老大夫忍不住心头一跳。
却见面色如厉鬼的男子,声音却很是清润悦耳,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来:“望您谅解,我实在是伤的有些重,叨扰您了。”
少年这般诚恳道歉,老大夫倒是不好为难,既已开了门,便道:“进来吧。”
然少女正要跨进门槛,却被少年拦了拦。
“小姐,夜已深了,且等下……恐多有不便,您不如先行回府?”
闻姝听出他未尽之言是何意。
等下大夫查看伤处时,必然要褪下衣衫,而她一闺中女子自然不宜围观。
稍作迟疑,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身朝于重看去。
只见于重一手撑着门框,明明那般虚弱,却还勉强地朝她扯出一抹安抚般的笑容来。
闻姝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世上怎会有他这般时时刻刻为他人着想的人?
在空旷的大街上走了一会儿,打更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忽然想起,不知于重是否带够银子,若被医馆扣下如何是好?
脚步停下,她转身便往回走。
医馆的门关上了,她上前敲了敲。
片刻后,大门开了条缝,老大夫的身影隐在门后:“你还有何事?”
屋里昏暗,看不清情况,也瞧不见老大夫的神情。
她问:“敢问您他伤势如何?可包扎好了?”
“正治着呢。”
闻姝将手中的荷包递过去:“这里面是诊治的费用,若是不够我明日再来补上。”
老大夫接过荷包,看也没看:“够了够了,你快走吧。”
“劳烦您了。”
老大夫摆摆手,将门关上了。
闻姝站在门前,有些怔愣地看着紧闭的医馆大门。
这时却传来玉心的声音。
“小姐,您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转身看向玉心。
玉心着急的将闻姝身上检查一遍,自责道:“小姐一直未见回府,玉心都要急死了。”
闻姝与玉心一道回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寂静的深夜,门外的渐远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来。
门内,男子的声音虚弱而谦和:“您见谅,在下如此实乃不得已。”
蜡烛重新点燃,面前的少年举止温润有礼,尽管已疼的面色惨白,神色却仍旧淡定。
感觉抵在腰间的刀尖收回,老大夫微微松了口气,又发觉方才悄然出现的那两道鬼魅身影,此时已不知所踪。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忙表示:“无事,无事。”
人不可貌相,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他不敢多问。
男子露出的肩膀处狼藉一片,血肉近乎溃烂的肩骨上隐隐露出异物,光是看着便十分骇然。
老大夫很少接到这样的病患,忍不住道:“你这伤的有段时间了,恐怕需得将溃烂之处生生剜去,再将异物取出,不然这条手臂怕是保不住。”
都这种时候了,少年神色竟还是那般淡定斯文的模样,说道:“那便劳烦您了。”
老大夫拿起一柄医刀,在烛火上将刀刃烧红。
期间实在忍不住询问:“你这伤为何不早些治?”
自然是因为异物卡着肩骨,难以取出。
他三日前中箭落水,上岸后便第一时间试图将箭拔出,才发现箭尖竟勾住肩骨,无法自行取出。
这两日又没有时间寻来能处理这种伤口的大夫,便忍到了现在。
而方才梯子砸下,正巧砸中伤处。
木梯上的确有凸出的钉子,正巧砸在肩处残箭上,致使勾芡住肩骨的箭尖偏移了些。
也算是因祸得福。
老大夫再次打量伤口处,才发现这伤口周遭的血肉,大抵先前就被不懂医术之人剜过,也因此才让伤处看上去那般触目惊心。
——
玉心解释了因果。
原来今日闻县令下值后在内衙见到玉心,便问起闻姝,玉心知晓她去档案房的事是瞒着县令的,一时慌张之际,便谎称小姐已经回府,但有东西落在了衙门,让自己来取。
闻县令倒也没有生疑,只是道衙门重地不容外人随意来去,便叫玉心跟自己一道回府,玉心只能应了。
“玉心回府后瞧着天色不早,以为小姐应当很快也能回来,便在府里等着,没想到眼见天都黑了小姐还不见影儿,便赶紧出门来寻。”
闻姝道:“无事了,王县尉大抵是忘了我这档子事,我自己想法子出来的。”
玉心好奇地问:“小姐想了什么法子?”
闻姝抿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况且这事实在不好说,便软声告饶道:“说来曲折,我今日实在累,说不动话了,玉心可否不打听?”
“小姐这般撒娇,玉心如何顶得住?不过小姐应当饿了吧,还是吃了晚饭再休息,玉心已备好了热水,您且先洗漱,我去厨房去给小姐热饭,小姐洗漱完刚好食用。”
闻姝应了声:“好。”
临睡前,闻姝忽然想起于重来。
也不知他回来没,身上伤的是否严重?
到底是为了护着自己受的伤,闻姝并非冷心冷肺之人,心中也是担心他的。
闻府大门一般戌时便会落锁,不过门房张大爷晚上便睡在大门前的小房子里,喊一喊门便能听见给他开门。
杂乱的思绪如过马灯,闻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闻姝吩咐厨房做了些补血的药膳,晚些送去于重的住处。
于重作为府中护院,住的自然是下人房,昨日闻县令便已让管家安排好。
玉心对她的行为很是无奈:“小姐与老爷都太过善良了些,老爷便是因着于重给他挡了一锄头,才将人聘到府里来,说是做护院,但于重哪是做护院的料?不过就是借口养着他,小姐您更是一大早特意给他送药膳。”
闻姝顿了顿:“是他替父亲挡了那一锄头?”
“小姐不晓得?那您为何,总不能是因他那张脸……不对,我家小姐绝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闻姝紧紧抿唇。
怪不得他昨日瞧着脸色便不对。
原先她还疑心若不是梯子上有钉子,他怎会流那么多血,如今却是明白了,那血大抵是先前被锄头砸出的伤口,昨日梯子恰巧又砸在了那处,致使伤口再次崩裂。
光是想想便知道那定是很疼的。
因她未理会玉心聒噪的嘟囔,玉心便自己瞎想,然后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缘由来:“定是昨日于重救了小姐,小姐心生感激。”
闻姝忍不住看向玉心,有些讶异道:“你怎知晓?”
玉心道:“昨日小姐救那妇人时玉心不就在旁边么,我亲眼所见是于重丢的那一石头。”
“……”原来说的是这事。
不过这般算来,于重竟连着救了她两次。
昨日若不是他,那梯子砸下来,砸的便是她。
随即,玉心便听自家小姐道:“我应当去瞧瞧他。”
说着便当下手中书卷起身。
玉心惊讶的微张了张嘴巴,要知道小姐进来对那些陈年旧案非常感兴趣,甚至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为了这些案卷,她难得做些叛逆之事,偷偷瞒着县令进县衙案宗房。
小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每每从案宗房回来,总要熬夜将看过的案宗整理记录一番。
这几日除却吃饭睡觉,便是待在县衙案宗房或是埋在闺房中苦读记录,半点不将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说是已全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也不为过,她自小跟着小姐一道长大,从未见过小姐对什么事情这般热情过。
但现在她竟放下这些案卷,去看望一个下人。
虽说那下人长得极好,又救过小姐和县令,但他既是闻家护院,这些也是分内之事,又哪里担得起小姐如此关心。
然而让玉心没想到的是,此后连着多日,闻姝每日都会去看望于重。
府中几个多嘴的下人,竟在私下传言小姐是不是看上了于重。
玉心气的直跺脚,转头跟闻姝抱怨。
闻姝愣了愣,便道:“既如此,我往后不去看他就是,也免得传出谣言。”
这几日日日去看他,近乎要养成习惯了,若非玉心提醒,她还全然没意识到有何不妥之处。
“小姐早该如此。”
闻姝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第一日她去看于重时,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开门。身上衣衫规整,但头发却有些散乱,显然是匆匆之间来不及整理。
后面几日只要她过去敲门,不消片刻,门便从内打开,于重也已是一副仪容整洁、风度翩翩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显然是提前整理好等着了。
她忍不住一笑。
今日去看望于重时,见他脸色有了些好转,倒也的确不用再去,省的他还得早早整理仪容应付。
“那你便去告诉于重,往后让他自己去厨房领吃的,再吩咐厨房多给他做十日的药膳。”
玉心不满的嘟嘟嘴,但到底还是照做。
闻姝也的确没时间浪费在旁的事情上,昨日已将所有案宗看完,有一些重要的也都整理记录,经过反复挑选,她发现最有可能与闻家灭门案有关的,便是十年前的土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