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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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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暖,好温暖的怀抱...
好似爹爹跟娘亲的。
好温暖...
好安全。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们逃得不是很远,只是在过两条街的一个无人小宅的庭院内停下。
傅萧凡一放下他,就发现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着自己瞧。傅萧凡得意地翘了翘眉,嘴角上扬浮起了笑,说:[小子,你是不是想感谢我?说吧,我等着。]
他始终凝视着他,没有任何话,脏兮兮的小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会儿,他不再盯着傅萧凡看,微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沾了泥沙以及些微血迹的馒头,不知不觉地慢慢往嘴里塞。
[喂喂!]傅萧凡见状,赶紧打掉他手中的脏馒头,[那馒头很脏的,会吃坏肚子啊!]
他没有看他,可是眼神开始涣散,空空洞洞,瞪着在地上慢慢滚动的馒头。
不吃这个几乎是用性命换来的馒头,他会死的。
不能死。
要活着。
那脏馒头还没有停下滚动,他就已经屈身要去捡起来了。
傅萧凡立刻摁住他的双肩,问道,[你...真这么饿么?]好瘦弱的肩膀啊!这小子几岁的?这么瘦?
傅萧凡没有多想,把挂在手上的布包递到他眼前,[里面的东西虽不至于填饱肚子,但也能撑一下下。]傅萧凡笑了笑,[很好吃的哦!来。]
随即拉着男孩的手往一旁的小阶梯方向走。
这双手好干净,和他的...很不同。
男孩盯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突然使力,想要从傅萧凡的手里抽出来。
可是,不成功。
傅萧凡的力道抓得刚好,即不弄疼他,也不让他脱离。
两人坐在阶梯上后,傅萧凡解开布包,拿出一个山竹递给男孩。
[这叫山竹,你拿着。剥开皮就可以吃了。]
男孩右手接过山竹,看见自己的小手和这深紫色的山竹很是相映。
[像这样。]随即,示范了一次剥皮,然后把果肉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山竹,微微发了呆。
言儿,要剥开...要剥开才能吃哦。
像这样...
傅萧凡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还是不会剥,于是执起他的双手,打算手把手地教他。
可一触及男孩的左手,傅萧凡就觉得有异。捏了几下后,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手骨,似是被内力故意震断的。
但,何以只伤到手腕以下呢。难道...
他又自上而下地捏了捏男孩的手臂。
的确曾经伤过,但明显被细心医治过,手臂几乎全好了,手腕以下不能动,大概是没有接受完整的治疗。
为什么呢?明明可以完全医治好的,为什么不继续?
究竟他遇过什么事?又是谁用这么厉害的内力伤一个孩子。
傅萧凡皱起了眉,满满的心酸充斥着整个胸腔,他怜惜地抚摸着男孩的小脸,指腹的触感甚是强烈。
居然有人会如此残忍...
[我剥给你吃吧。]傅萧凡拿过他手中的山竹,剥开递到男孩嘴边。
你这孩子就爱撒娇,好吧,娘剥给你吃...
来,张开嘴...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娘呢?]
当提到爹娘时,小男孩明显怔了一下,嚼着果肉的嘴巴咬紧抖动着,双眼忽然瞪得死大,满满的恐惧感快要溢出眼眶般,整个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傅萧凡觉得不对劲,用力地摇了摇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还是抖着,而且越来越厉害。
无数恐怖的杀戮画面一幅幅快速地涌进他的脑海里,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他的脚下,深红色的鲜血不断地散开,迅速包围着他,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他仿佛还能清晰地闻到。
那魔爪似的手像一个莫大的抽吸空间,几乎要把他的五臓六腑狠狠地撕成碎片,无论如何反抗,都摆脱不了那象征死亡的挟持。
[噁!]禁不住脑内恐怖回忆的强烈冲击,他腹部一阵痉挛,酸涩涌上吼咙,口中的果肉吐了出来。
可是,他的腹内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吐,吐出的都是黃膽汁。
傅萧凡被他突然的呕吐反应吓得手足无措,他立刻停下摇晃男孩双肩的动作,抚着他的背轻拍,希望能帮助他减缓呕吐的现象。
但都没有用,他还是呕吐着,已经是干吐了。
傅萧凡褐色的眸子溢满了惊慌,担忧的脸庞紧促着。
是这水果的问题吗?
为什么会吐?
[不要...不要!啊——]稚嫩却充满恐惧的惊叫声突然从男孩口中喊出。[不要!不要伤害我!啊——爹爹!娘亲!!不要死!不要死!]
那惊喊声越来越大,他拼命地抱住自己颤抖的双肩,逼人的窒息感压得他本能地缩成一团保护自己,无助得宛如一只在空中突然断翼的飞鸟,瞬间接受死亡的惊吓。
傅萧凡似是感觉到什么,突地张手将男孩紧紧地揽入怀里,一只手继续轻拍着男孩的背脊,稍稍被吓得泛白了的唇瓣贴在男孩的耳边,轻声安抚着,[放心吧,没事了,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你不用再害怕,有我在,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一直、一直保护你的...]
言儿,乖...没事的...
别怕,爹爹会保护你的...
那和谐的画面,温柔的嗓音,爱惜的轻抚,每一样都如此熟悉,好安心,安心得似乎让他觉得回到了从前,那个从前,爹娘还在的从前。
是不是神终于发现他了?
发现他过得很痛苦,知道他一个人孤独无助,终于,终于派人来打救他了?
其实他很想随爹娘哥哥一起去,离开这个寂寞的世界,离开这个处处让他感到恐惧的世界。
原本他是天天真真的孩子,不愁吃穿,没有烦恼,一切都是很美好的生活。
可是天堂,却在一瞬间毁灭了...
那狰狞的面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正因他忘不了,所以必须要活下去。
既然他活下来了,就得背负这血债。
即使痛苦地活着,也不可以流半滴眼泪。
[跟我回家吧。]傅萧凡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冷静了下来,于是微微松开了双臂,对他说,[到我家,你就不会再挨饿,也不会被人欺负,不用再露宿街头,也不会孤独寂寞了。那里有很多人,很热闹,他们会成为你新的家人,一直一直陪着你。]
男孩凝视着傅萧凡,眼里渐渐有了雾气,愈积愈浓,仿佛在明月照耀下的一层轻烟,[还有,]他执起他的左手,露出温柔的微笑,给予他信心与鼓励般,[你的手会好的,春生叔叔医术高明,你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好了之后,你可以习武,强身健体,快快乐乐、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必再担心害怕了。]
男孩的双眼微微颤动着,他的话,句句说进了他的心坎里,每一样,每一样都是他失去了天堂后最最渴望重新拥有的。
他深深感到,眼前这个温柔的人,一定一定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
如此温柔的人,有一双会笑的褐色眸子,真的好美好美...
浓密的睫毛轻颤,顷刻间,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迹,悄悄地落在那双蜜糖色的手上。
远处,司徒彻立于屋顶上静静地观察,冷色的眸子渐渐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