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星空下的牵手 ...
-
第五十二章 星空下的牵手
清凉殿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
琉璃美丽的眼睛猛的睁大，然后，缓缓的，缓缓的合上，白玉般的面颊慢慢靠在莱茵肩上。
黑色的枪落在地上，莱茵发抖的手，揽住琉璃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他的血和她的血，落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
“……这样也好。”琉璃细不可闻的笑道，“玖，你不用等我了……我……来找你。”说完最后一个字，按在匕首上的手，就无力的垂下，长长的袖摆，舒卷如花瓣。
玖，是真正的朱雀天皇的名字。
莱茵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如同受伤的狼，猛的一推，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萌黄色的十二单翻飞在空中，那样明亮的色泽却刺的莱茵的眼睛深深作痛。
如同一朵从空中坠落的，姿态优美的花朵，琉璃就这样倒在地上，如同睡在一片巨大的雏菊花丛中，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仿佛死亡于她，不过是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谁若先死，黄泉彼岸等待彼此的誓言。
同样的伤口同样的血，留给莱茵的，却只有深刻入骨的痛楚，与永远无人回应的寂寥。
莱茵踉跄着倒退，直到靠在他的御座上，才似乎找到了温暖与支柱，一只手摸索着按在御座上，另一只手按在那把，插进自己胸口的匕首上，莱茵龇牙咧嘴的笑：“……我不会死。”是的，他从出生，心脏就比一般人长的偏，长久的训练又带给他习惯，刀剑一入身体，他就会肌肉猛的紧绷，抵制住刀剑，以免其深入……所以，他不会死。
他只是……很痛。
“我是，天皇……我是，人世最高的主宰……我是，我是莱茵……”莱茵低低的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寂寞。
无数个夜晚，自己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以求不要被忘记，不要被遗弃的寂寞。
“我是莱茵，莱茵……莱茵……”莱茵不停的念叨着，就仿佛，在为自己招魂。
最可怕的，不是前途一片荆棘，而是付出一切才得到，却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人生无法回头，而你想要的，却在我的身后……再也，得不到了。
莱茵想要的，原来，不过是一个人的承认。
承认他这个血统不甚高贵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
透过胜利的结局，看到他痛苦的过程，然后对他说一句，你没事吧……
“你赢了……”莱茵颓唐的用带血的手，掏出一封黑色的请柬，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前，“你赢了一切，而我输掉了所有……”
他一直在试图反抗，反抗着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
即便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即使对手是神，他也依旧选择……以天皇之名，邀约各家姬君参加茶会，然后派人在路上杀死她们，杀死那个被神重视着的右大臣家姬君。
可是，现在，他认输了。
他已经输了，不是输给了神，而是输给了自己。黑色的请柬就仿佛魔鬼张开的口，一向迷惑别人的他被真正的魔鬼蛊惑，为了得到人间最高的权利，他几乎失去了一切，而今夜，他真正失去了一切。
“混蛋……”莱茵用渐渐枯萎的声音，向黑色的夜空控诉。
再多的星光，落在莱茵空洞的眼中，也激不起一丝细碎的光。唯有血色的蔓藤，在莱茵空洞的眼中纠缠蔓延。
…………………………………………………………………………………………
右大臣府上依旧翻卷着万里乌云，隐隐有红色的雷电劈啪作响，无数的鬼怪从乌云中脱出身形，百鬼夜行依然在继续。而无数的僧侣与阴阳师，武士急匆匆的赶来，俨然一场滔天血战的开始。
此刻，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飘出弧月阁，下弦残月，他飘扬的蓝发流淌着一层清凉如水的粼光，怀中少女，华丽的十二单在空中翻飞如花瓣。
“是王……”一名腰围虎皮的鬼嗡嗡的吼道，手中的大锤铿铿对敲，刺眼的雷电轰鸣乍起。
“掩护！掩护王上！”飞头蛮在空中盘旋不止，立刻飘来数十名雪女，樱唇一吹，冰天雪地忽然而至，暴风雪席卷天地。
在雷光与风雪中，那黑色的身影轻松的避开所有人的目光，飘离战场。
底下，白粉婆婆佝偻着背，气喘吁吁的对迪斯尼大公道：“海鬼将大人啊，我们还要在这里闹腾到什么时候啊？”
海公公拍着圆圆的肚子，和气的说：“那你去陪伴王上吧，记得把过程记录下来，回头我们载入史册……”话音未落，白粉婆婆已经挺直了腰背，怪吼一声，冲杀入战场。
“其实……人家真的很有兴趣……”波姬小丝咬着手绢走到海公公身边，“那个吞噬天地之妖啊，那个席卷天地之风啊……那个身高和那个身高啊，怎么做呢？……呜呜呜，人家好想看，快来个谁和人家打赌啦，人家赌一定会使用道具呜呜呜……”
鬼都不理她，默默的与她拉开距离。
其实比起鬼族首领饕餮，他手下的三鬼将更有问题。
“……挖不容许，任何人来阻挡两位殿下的爱之旅！！”夭站在战场最前段，满目杀气，背后是无数战死沙场也矢志不渝的狼魂，只他一人，便纵万人也不可敌。
湮灭在历史中的太多太多，但是洪荒的每一个子民，都不曾忘记那床头陪伴他们入睡的，最美丽最辉煌的传说。
在传说中，金色的垂穗植物摇曳在前方，像秋日的麦田一望无际的开满整个视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肩并着肩的向前走去。前进的路上，是金色的阳光铺下的长廊。
众妖自动的分开一条道路，微微颔首，用一种骄傲而又尊敬的仪式，目送着两位王者的离去。
故事的最后，是再会吧，洪荒之王，还有我们的王。
而今，传说变成了真实，誓言终于有了方向，再会，我们终于再次相会。
掌刑者，礼乐司，王侍，终于再次汇聚在你们的身边，洪荒的两位王啊，请不用顾虑身后，你们前进的路上，有我们一路相随，我们会是你们脚下金色的长廊，而你们则是我们金色的信仰。
【永战不屈的狼魂啊！从盘古大地中苏醒吧，为吾王，为吾信仰，战斗！】
狼嚎声响彻整个朱雀京。
“这个笨蛋。”远远的某座房顶上，饕餮皱起眉，看向右大臣府的方向，“他以为来打仗的么？”
“你不是来打仗的么？”暴雪没好气的从他怀中抬起头，红扑扑着脸说道。
“我是来找你的！”饕餮脱口而出，然后喉中一哽，偏过头去。
暴雪也楞了一下，低下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淡淡月光洒下，美丽的少女犹如摇曳的杏花，此情此景，可不可以称之为花前月下？即便是霸王饕餮，也不禁有点奇异的醉意，只觉得面前的少女，那微抿的唇柔软如花瓣，含着诱人的蜂蜜。
等到两人觉悟过来，饕餮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的抚上了暴雪的唇。
“……你……你被附身了？”暴雪脑袋里轰的一声，一掌拍开对方的手，只是这一掌未免虚弱无力……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因为对方根本就完全被自己的举动给愣住了，呆呆的忘记了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样尴尬的花前月下，真的可以用秒来计算，暴雪可以清晰的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秒3下。定了定神，暴雪努力不去看饕餮的脸，不去看他敞开的胸口，眼睛左右飘忽：“咳咳，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叫千门女神的东西送我来的……”饕餮凝视着暴雪开开合合的唇，机械的说。
神？暴雪的脑袋里立刻闪过教父的面孔，一种无可言喻的压抑从心底油然而生，暴雪抓住饕餮的衣袍问：“那……那个啥东西有没有逼你做些什么？”
饕餮眉头一挑：“哼，懒得理她，她让我阻止鬼族保护人类我就真的保护人类？倒是你，你又被逼着做什么了？”
保护人类？暴雪囧了，实在不敢想象饕餮内裤外穿，一脸冷酷的扮作超人，代替月亮来消灭邪恶的模样……“我，我……对了你和那些妖魔鬼怪的感情貌似不错的样子，知道鬼族首领酒瞳童子不？据说，貌似，我得被他劫掠一次。”
饕餮嘴角一勾：“鬼族首领？就在这里！至于劫掠，现在不就是了么！”
暴雪默然的看着对方，再回忆了一番刚刚那百鬼夜行的宏大场面，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一脸黑线的迟疑道：“该不会是……”
“不错，就是我！”饕餮傲慢的一笑，那样清澈的笑容，如同清泉。
最懂他的心的人，正在他的眼前。
暴雪立刻就了解，他真的在履行守护的契约，即便他不懂如何亲切的去保护人类，但是强悍如他，立刻就选择了成为鬼族的王，约束住了鬼族……哎，她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个家伙挟带着闪电烈焰驾临鬼族上空，桀骜不驯的说着不服者单挑的场景了……顺带为那些真的敢挑战他的鬼们哀悼，一定是里焦外嫩了吧……
恩，他果然还是他，如此的桀骜不驯，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其实内里，责任心比谁都重。所以，如果能将难题交到他手里，你就可以安心了，真的，可以很安心很安心。
放在暴雪腰际的大手突然一旋，大力带着暴雪转了一圈。
等暴雪回过神来，她已经背对着饕餮，坐在他的怀中，与他一起，注视着同一片夜空。
耳畔，饕餮温热的呼吸，吹动着暴雪的鬓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耳鬓厮磨。“我三年前来到这里，你……迟到了三年。”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我在等你，等待了三年。
“这里的夜晚，很像洪荒，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仰望，只是有些奇怪，在洪荒三年转瞬即逝，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长？”饕餮低沉的嗓音厮磨在暴雪耳旁。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独自一人是不寂寞的，但是等待一个人却很寂寞？
暴雪睁大眼睛，看着漫天星光，只觉得，一生中再没有一时一刻，比此刻更加安心和感动。
然后，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的相互依靠，夜风吹过，黑色的发丝与蓝色的发丝在风中纠缠，宛如结发。世界上的人何其多，需要多少语言才能拉进一颗陌生的心，而当两颗心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需要说。
很是自然的，那只大手覆在那只小手上，紧紧的十指相扣。
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相见，但是当真正见面，才发现原来他比想象更美好……于是心里那一句，如果能再见面，一定说好……待到此时，居然发现，其实并不需要说。
不需要说。
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绝不会再放开，彼此牵着的手。
绝对服从耳环的电子合成音再一次响起，与前次不同的提示，却因为此刻二人的全心投入，而被忽视……【……心灵更接近了……友好度达到60，开启爱乐纹莉耳环附加功能一：初之门】
“饕餮……如果我说……你会帮我吗？”暴雪软软的问道。
“说。”饕餮低头，对她微笑，那笑容，比星光更加明朗。
暴雪微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恩，我们去皇宫，找一个叫琉璃的狐仙美人，然后让她带我们去找酒瞳童子……那个可怜的不知道被你排挤到哪里去了的落魄首领，然后，然后……”
然后，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这句话尚未说出口，屋下的骚动已经打乱了一切。
饕餮皱起眉头，第一次显露出如此明显烦躁的表情，那群身着红色武士服的武士，尚不知道自己犯了太岁的大声嚷嚷，而那嚷嚷声中提及的人，却让暴雪眼睛一眨。
屿……
暴雪刚在脑中勾画出那个极似教父的面孔，身上，那件由琉璃的尾巴化成的挂，突然轻轻一颤，一直束缚着暴雪的奇异力量，悲鸣一声散开，化成朵朵细碎百花，随风而逝……
饕餮低下头，眉头一皱：“这是……白狐之主琉璃……”
那点点细碎白花，渐染了天空，让整个夜幕，都带上一层无法言喻的哀伤……宛如伤逝，最终，天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压抑……一滴泪水，从天空落下，滴入暴雪眼中，然后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下。
有一个哀痛到极点的悲鸣，从前方传来。
“饕餮。”暴雪紧紧扣了扣那只手，然后，缓缓松开，“帮我……”
饕餮看了暴雪一眼，然后说：“好。”末了加一句，“如果感觉不行了，去和那群笨蛋会和。”
说完，饕餮抱着暴雪，呼啦一声从屋上落下，如利剑一般插入那群武士中间。
“鬼！”武士们楞了一下，然后抽出刀剑迎敌，饕餮正眼也没瞧他们一眼，黑色长袖一扫，一群武士就和栽萝卜似的倒栽入地上，然后这位大摇大摆的正面突破，朝着皇宫的方向冲去，背后跟了一长串的武士，如同串烧一般，越串越长……
留在原地的暴雪嘴角抽搐片刻……然后提起十二单，快步朝着那声悲鸣的方向而去。
也许，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依旧纯洁而简单。
他们相信，分开行动，能够拯救两个人。
可是，夜空中窥视他们的那双眼睛，又如何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连彼此，都拯救不了……
一点一点的细雨犹如越来越无法压抑住的泪水，从天空，从那巨大的黑色眼睛中落下。
暴雪低低喘息着奔跑，奔向一个方向，毫不停留毫不犹豫。
我们努力逃跑，试图脱离命运的痕迹，结果是不是……绕了一圈，又拐上了同样的轨道，最终，居然更加接近……命运。
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前方，暴雪停下脚步，长长的十二单窸窸窣窣的擦着地面，那个跌倒的孩子，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瞳中含着泪水与恐慌，有些脏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走丢的小猫。
大雨倾盆，洗刷着他和她。
暴雪呆在原地，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只不过是，换了个地点，然后，换了个位置。
那个惨兮兮的孩子，将小小的匕首对准她，握着匕首的手，却惨不忍睹的颤抖。
这个样子的他……这样的无望的雨夜……
与最初的自己……最初的相遇，竟相似的可怕。
“别闹。”暴雪听到自己说，“跟我回家。”
在对方，在那个叫屿的孩子愣住的瞬间，萌黄色的挂，顺着暴雪的手，拢在他的脖子上。
带着温暖的杏香的挂，犹如一条，柔软的米黄色围巾……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星空下的牵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