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妖王》安南以南

33、迷雾5

　　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街道两旁的商店门口站着不少躲雨的人，有人漫不经心玩着手机，有人焦躁跺脚，有人不停抬头看天期待着雨停。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雨不会停了。
　　林沫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收拾好工位，拿起赵嵩的伞离开了办公室。

　　已是夏末秋初，明明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凉意，地铁里却依旧开着空调。
　　林沫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拿着淅淅沥沥往下掉水的雨伞，被雨淋湿的裤子贴在皮肤上，冻得小腿发寒。

　　地铁在长长的漆黑的甬道中穿行，车轮与轨道接触不良，发出尖锐的嘶鸣。
　　林沫耳机中播放的音乐几乎都被噪音吞没，嘶鸣像是一把利刃从脑子里划过，扯得耳膜发痛。
　　与此同时，车厢剧烈地抖了抖，林沫重心不稳往前一个趔趄，幸好眼疾手快用胳膊缠上了扶手，这才避免了摔个狗吃屎。

　　旁边没站稳的阿姨不小心推了林沫一把，忙跟林沫道歉。林沫漫不经心地摆手说没关系，眼睛往前面的车厢瞥去。
　　刚刚她明明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站在车厢交接处，怎么一晃眼就没了？
　　列车在晃荡之中到站了。

　　出地铁的时候，天色阴沉一片，所幸雨势小了一些。
　　常走的那条路拉了警戒线，乌泱泱一片人，警车闪着灯停在人群之中。
　　林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打算去凑热闹，于是拐了个弯打算从另一条小道回家。

　　这条小道很隐秘，周围破旧的居民楼林立，其中有的楼甚至已经被废弃了。路上杂草丛生，垃圾遍地，路面在雨水的冲刷下泥泞肮脏。
　　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握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林沫几乎是在用最快的速度行走。
　　可惜脚伤好的还不利索，哪怕在疾行，也远远比不上平日里的速度。

　　手电打在地上，范围实在有限，模模糊糊的光圈轻而易举地便被黑暗吞噬。
　　杂草丛生泥泞不堪的小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一大片居民楼就只有一两户亮着灯，在一片漆黑中看起来仿佛是飘忽的鬼火。
　　握住手机的力度不禁变大几分，林沫咬咬牙，心底发怵，不顾脚伤加快了行进速度。

　　地铁站离家其实不远，怎知今日这条路却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林沫抬头看看依然漆黑的前方，暗自后悔自己绕路的行为。
　　“夏狸啊，地铁那边好像出了交通事故，我从另一条路回家。”
　　“估计马上就到了，你等我一下。”
　　她给夏狸发了语音以求心安，胸膛处砰砰砰跃动的节奏却在提醒她此刻自己的紧张。

　　“你在哪，发定位给我，快一点！”
　　略带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悠悠传出，林沫抓紧了手机，心跳仿佛平和了些。
　　她将自己的定位发过去，“没事，我马上就走到了……啊！”

　　前面路中央，两点幽绿荧光一动不动。
　　林沫吓了一跳，手机电筒扫过去才发现，似乎是一只动物远远地蹲在前面。
　　她稳住心神，朝着那东西大声呵斥，期待它被吓跑，然而幽绿却突然从地上跃起，直直朝她逼过来！

　　林沫头皮一紧，拔腿转身便跑！
　　不料才迈出第一步，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林沫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突然有人卡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扶正。

　　手机掉到地上，林沫瞬间失掉了光源。她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站稳，借着微弱夜色，察觉到对面应该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她又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谢谢。”
　　一条封闭幽暗的小道，一个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林沫心中警铃大作，手心开始冒汗，身子也在下意识地往后退。

　　“想知道林洋怎么死的么？”沙哑低沉的嗓音。
　　林沫退后的动作一滞。
　　“林沫！”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林沫下意识地大喊一声“我在这！”
　　“来找我。”对面的男人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话，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林沫站在原地愣了愣，脑子里嗡的一声，他说什么？他说……林洋？
　　夏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是顷刻之间，林沫的肩膀便被人粗鲁地揽住，“没事吧？”
　　一种巨大的胁迫感扑面而来，林沫有些透不过气，缓了好几秒才道了声“没事。”
　　胁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有没有遇到什么？”他语气很焦躁，甚至暗藏着一丝怒意。
　　林沫不想让他担心，摇摇头，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啦，看把你吓的。那边路堵了，所以才绕了个路。走，回家吃饭吧。”
　　暗夜之下，林沫自然看不到夏狸皱起的眉头。

　　她附身下去捡手机，“刚刚路上有只耗子跑过去，吓了我一跳，把手机都给摔了。”
　　“应该没摔坏吧……摔坏了我可买不起新的。”
　　手机上满是泥水污渍，她边语气轻松地抱怨，边伸手从口袋里掏卫生纸。
　　口袋中的手指一僵。

　　“下次不许一个人走这边，必须让我知道你的位置。”
　　“好啦，知道啦。”林沫回复他，手却慢慢收紧，攥住口袋中多出的那张纸条。

　　***
　　窗外已经黑透，依稀可见零星雨点拍打在玻璃上面。暖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洒而下，照得屋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凄风冷雨截然不同。
　　这已经是关阳第六次看向窗外了。

　　赵嵩的爷爷与关子月的爷爷曾经是战友，两人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
　　关栋来到c市发展之后，也算赵老爷子多加照拂，这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因此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时不时会安排一次聚餐联络感情。

　　赵嵩的母亲秦穗是京大的教授，心思细腻，为人温和，看出关阳的不耐烦，含笑道，“咱们聊了那么长时间，孩子也该累了，明天还要上课吧阳阳？”
　　关阳正戴着蓝牙耳机刷视频，听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抬起头来。
　　关栋瞅着自己儿子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再看他翻着白眼看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阿姨问你话呢！把耳机摘了，像什么样子。”

　　秦穗忙道，“孩子听音乐呢，没听到也正常。”
　　关阳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漫不经心刷起手机来。
　　秦穗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关栋又羞又恼，力度十足拍了拍桌子，碗碟一震，“你这小王八蛋！”
　　“整天不学好，书不知道念，就想着和那群小混混在一起……好好和你赵嵩哥学学，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

　　关阳腾地站了起来，示威般单手将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低头往外走，脚上踩着的潮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微弱的声音。
　　絮絮叨叨的关栋一下子没了声音，坐在椅子上愣着看他走出包间，脸涨得通红。
　　就在赵嵩以为他就要发作的时候，关栋突然转过头来，低声叹了一口气。他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剩了一点点的红酒，略显老态。

　　赵嵩的父亲出声劝慰他，“关哥，孩子现在正是叛逆期，等过两年就懂事了。”
　　关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叛逆期？”关子月冷不丁笑了一声，“多大人了还叛逆期，他就是那副德性……”

　　关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你一个做姐姐的该说的吗？”
　　关子月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手中摇晃着红酒杯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小口。
　　“啪——哐当——”桌上茶水猛然被关栋掀翻，关子月的脸色随之一变。
　　关栋的浅蓝色衬衫被茶水浸湿，斑驳成几个色块，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

　　秦穗看情况不对劲，刚想出口相劝，关子月便带着几分讥讽的神情道，“得，敢情人家才是你亲儿子。”
　　椅子被划拉开，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她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把包落在了座位上，于是折返身去拿。

　　她把包提在手里，站的很直，“叔叔，阿姨，今天让你们见笑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关子月鞠了个躬，转身离开包间，走得很有气场，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她合上门的一瞬，赵嵩随之起身，“我去劝劝子月姐。”

　　雨势又大了几分。
　　关阳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悠悠踩着水花沿街而行。一双潮鞋里灌了不少水，一踩，和耳机里传来的节奏形成微妙的呼应。
　　他停了停，随即跟着节拍开始走。
　　在路人看来，这场景便是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里，偶尔还会停滞一下。

　　可能走过两首歌的时间。
　　“嘿？”
　　突然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关阳穿着连帽卫衣，宽宽大大的帽子浸透了雨水，戴在头上有几分沉。
　　于是他更加不想抬头看是哪个没眼睛的挡了他的路。

　　他盯着对方粉白的鞋尖，站在原地不动。
　　“你还好吗？”似乎是一个女生。
　　关阳生出几分烦躁，既然对方不让开，那他就自己绕过她。他抬腿刚要走。

　　“你音乐节奏感真的很好哇，不过……走到大马路上来了都不知道？”
　　关阳一怔，“你怎么知道？”
　　对方噗嗤一声笑，“踩着音乐节奏走嘛，我也会这样呀！”
　　关阳张嘴正要说话，袖子突然被人扯住，“快快，先过这边来。”
　　他任由自己被拖着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对了，他想要抬起头看看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关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