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玫瑰》南项

3、第三章

　　脑子里一片空白，郁微几乎是机械性地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冰凉的温度刺激尾椎直冲后脑，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了什么？
　　啊啊啊啊，说坏话还被前男友抓包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坏话，她不过是幻想了一下，废掉程嘉衍三条腿，让他余生没有□□的场景罢了。
　　不过-----这好像比说坏话还过分呐，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程嘉衍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不仅没能实现光鲜亮丽出现在前男友面前，让他痛哭流涕后悔莫及的美丽梦想，还可能会被戴上一个猥琐变态前女友的帽子。
　　一想到这个，郁微就跟蔫了的稻苗一样。

　　她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听到了一个护士匆匆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拉开，护士的头探了进来：“主任不在吗？”

　　郁微和她不熟，对她口中的主任也一无所知。除却当事人外空空荡荡得到办公室，显然直接给了护士回答。

　　护士犹豫两秒：“你刚来的实习生吧，邹主任不在，你能不能帮忙我一个忙？”

　　当被带到315病房门口的时候，郁微显然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护士身后，进了房门。

　　“病人刚刚下去吃饭，回来的时候脚不小心撞到了床的栏杆上，可能是韧带又拉伤了，现在情况不是很好。”

　　一边听着护士的解释，郁微把视线投向病床。

　　穿着病号服的人倚靠在床头，他额前的碎发被细细密密的汗珠打湿，脸上的肤色本就冷白，此时已经失掉了大半的血色。

　　程嘉衍痛到有些脱力，察觉到病房里忽然到来的两人，他下意识抬眸，漆黑的眼眸对上床前站着的人。

　　“止痛药有没有，先给他喂两粒。”

　　郁微的话沉静旦有力，似乎给了人镇定心神的力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钟宇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慌忙按照指示，翻找柜子抽屉里的那包药。

　　“药在这里，不过怎么吃？”

　　郁微接过那一大袋子药物，从里面翻出了几盒有效的药。她下意识把装药的瓶盖递过去，在程嘉衍抬手的时候，似乎是无意识的----
　　他的手掌擦过她的手背的，留下一片烫人的温度。

　　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郁微站在床头，稍微低下头就能看见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程嘉衍此时眉眼低垂，看上去异常疏离冷漠，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了下来。

　　郁微很想逃离现场，但秉承着内心的医德，她握紧拳头交代剩下的事项：“等会儿我会开两盒药，记得过去护士站拿药。你睡前吃一次药，晚上就不会那么疼。如果要洗澡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尽量减少走动。”

　　钟宇航就差没痛哭流涕握住郁微的手表示感谢了，他满口答应:“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所有该说的都说了，郁微才感觉到些许尴尬。虽然程嘉衍对她的态度，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但两人身处一室之内，还是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耐不住钟宇航的热情搭话，她暂时还走不了。

　　钟宇航：“医生你真是人美心善！”
　　“但医生医生地称呼你，总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如果方便的话，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护士临时插话：“她是新来的实习生，大家都叫她小郁，你叫她郁医生就好了。”

　　钟宇航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姓郁啊----姓郁好啊。”

　　女护士好不容易能开口搭上话，便不停接找话题：“郁医生的姓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感觉到程嘉衍的视线若有若无在她身上停了一秒，郁微心里忽然戒备。

　　果不其然，清润中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响起，似乎在她耳边回响：“不巧，我有个前女友也姓郁。”

　　女护士没有意识到这是郁微社会性死亡的时刻，她还有模有样接上了话：“郁医生长得好看，你的前女友长得应该也很好看。”

　　程嘉衍像是被戳中了笑点，狐狸般的眼瞳中荡起笑意：“还能这样推断？”

　　“郁这个姓本来就少，你看郁医生人长得这么漂亮，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人美心善。你长得比郁医生还更胜一筹，女朋友能差到哪里去。”

　　女护士都快被自己说服了，还煞有其事地询问郁微：“我说的有道理吧，郁医生。”

　　郁微：“……”
　　她尴到可以用脚抠出三室一厅了，都没人能看出来吗？

　　暖黄的灯光下，程嘉衍长睫微扇，他笑得更开心了，也许是药效起作用了，此时他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淡淡的粉色晕染在冷白的脸颊上，连眼角似乎都沾上了颜色。头发半湿贴在鬓间，他像个刚刚出浴的妖精一样，慵懒肆意又妖媚勾人。

　　似乎是存心要捉弄她，程嘉衍也抬起头，一同等待她的回答。

　　两边都是骑虎难下，郁微战术性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失陪了，你们慢慢聊。”

　　但她开口之后，房间剩下的人聊天的兴致明显不怎么高，护士也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这边的事情忙活完之后，离约好的查房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路上碰到了查房的护士长，她抱歉解释了迟到的原因。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护士长满意点头，并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做的不错，现在应该饿得不行吧，今天你就先下班，明天再带你一起看看病人。”

　　“好的，谢谢老师。”

　　经过一天的忙碌，还有晚上一系列过山车般的心里活动，郁微确实有点累了。

　　等在护士站给程嘉衍开完药之后，她就下班了。
　　离开医院的内科大楼，她打开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然后顺着手机地图到了医院东门口。

　　浓郁的夜色笼罩着栋栋高楼，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外围是一个个小区，居民楼里万家灯火阑珊。
　　她站在路口，看着拥堵成长蛇的车辆，记忆恍惚倒回到了几年前。

　　高三上半学期结束，因为马上就进入高考倒计时的缘故，这个学期会格外的漫长，回家两天之后就马上到了小年夜。

　　因为郁常州提前休了年假，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了一起。可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却正巧赶在当天发到了各位家长手上。

　　在小年夜的饭桌上，因为郁微的成绩问题，两夫妻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吵。
　　饭桌上的饭菜色相俱全，可是在一场喧闹过后，郁常州气得拖着行李箱夺门而出。

　　关门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郁妈妈的微微啜泣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不断回响。
　　郁微默默放下筷子，只觉着口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她默默收拾碗筷，动作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父母经常争吵，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按理来说她应该习惯了才对，可是她还是会难过。
　　哗啦啦的水流冲进下水道里，连同她所有的情绪，一同被隐藏。没有任何人发现，也似乎没有任何人在意。

　　晚上郁微偷偷溜出了家门，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可以去哪儿，于是便给程嘉衍发了个消息。
　　可是发完之后，没多久她就后悔了。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这时候发消息，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但都这么晚了，他肯定睡着了吧。
　　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却接到对方秒回信息的那一刻，郁微似乎在寂静的夜晚，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什么破壳而出。

　　冬天的夜晚美丽冻人，寒风毫不留情摩擦她的脸颊，还迅速搜刮走她身上的温度。
　　她找了个最敞亮的路灯，双手环抱双膝坐在了长椅上。
　　好在没等多久，程嘉衍便赶了过来。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等到了她的面前，还不断喘着气。
　　少年温热的呼吸，在寒冷的夜空中形成一层层薄雾。
　　郁微抬头看见的，是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唇色偏淡的薄唇。可能是路灯太过温暖，平常慵懒狭长的那双狐狸眼，此时此刻好像染上了些许温柔。

　　看到缩成一团的人，程嘉衍又好笑又好气：“想冻成傻子直说，我就不用白跑一趟了。”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脱下了身上的棉袄还有围巾，把郁微裹得严严实实。
　　她老老实实任由他动作，听话得像个陶瓷娃娃一样，只是不说话。

　　脱衣服装帅之后，程嘉衍打了个喷嚏。这就是强行装逼的后果，看着郁微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此时女生想说的，不外就是-----我不冷，你自己穿吧，别感冒了之类的话。

　　如同预料之中的那样，郁微询问道：“程嘉衍，你冷吗？”

　　可没等程嘉衍开口，她又来了一句：“你冷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衣服让给你穿。”

　　“……”程嘉衍看着那件粉色外套没说话。

　　在小区门口，看着凌晨来来往往的车辆疾驰而过，而他们打的车迟迟不来。

　　寒风呼啸中，程嘉衍默默伸手，把她的那件粉色外套穿上了，拉链还直接拉到了最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