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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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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明轩来抓他,这话就说得莫名其妙了。
赵明轩虽然是兄长的亲信,现在掌管沈家事务,可自己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再者,之前墨言城驱赶他入江宁城,天下人皆知。他要真想抓自己,便会早早在沿途的路上设下埋伏,根本犯不着来听白家的通风报信。
沈奕清冲着那冷淡的声音道:“你要传信给赵明轩尽管去,他管不着我,不过我能不能进白家,你一人说了可不算。”
“放肆,这里岂能让你这种人撒野。”白舒皱眉,破口而出,随即便冷静下来,招手让小师弟赶紧带着今日选定的人进入迷阵内。
旁边的人见了这架势,也不哭了,便纷纷靠过来看热闹。
沈奕清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招惹了白舒,心想,难道他在外出游历的时候做了什么傻事,和白家从此断了来往不成。
可就算他做了什么错事,白乐山也绝不会和他断绝关系。
这时,远远的迷阵突然散出了一团雾,从雾中走出五个身着白衣之人,为首的一位竟是白家之主白逐沉。
只见他脸色铁青,眼皮耷拉,毫无神气,鬓发已经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唇色发白,像是已经步入黄泉一脚的死人。
若沈奕清能看到他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印象中那个留着两撇青须,指着他说不受教的白仙师竟像是被吸干了血,干皱皱的老了几十岁。
白舒立马退到一边,恭敬地让出道来,几位师兄便一字排开,分别站在白逐沉的身边。
其中一个转过身来对白舒道:“等会可能会有争斗,你带着几位小师弟把那些围观的凡人清走,就说明日再来,我们白家会赠与延年益寿的丹药。”
白舒接了指令,便张罗着人去将旁边凑热闹的人赶走,沈奕清听了动静,便对迷阵那头狐疑道:“难不成是白仙师出来接待我?”
“哼,沈奕清,没想到墨言城竟然真把你救活了,有了这起死回生的术法,看来今后这墨家也会和白家一样热闹。”
这话听起来刺耳,墨言城却毫不在意,“白先生,我今日来,是想你为奕清换一双眼睛,只要能让他重见光明,我事后必将重金相谢。”
白逐沉听闻之后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你当初为了夺一具尸体,跑到沈家大开杀戒,生生打残了上百修士,堂堂仙门少主,居然还为一个死人逆天行道,修炼邪术。你不但不知羞,现在还跑到我的门前,让我为你的傀儡换眼睛?墨言城,你不配!”
他的话刺破空寂,沈奕清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在外被秘密杀死,而是死在了沈家,听这话的意思,墨言城才是搅动是非的罪魁祸首,难不成自己是被他误伤而死?
现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弥补当初的过错和遗憾?
“你到底做了什么?”沈奕清扭过头问,“莫非我是你被你所杀?”
“不是的,我再见到你时,你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和沈家的人起冲突,你杀了多少沈家门徒……”
沈奕清不想听到答案,更不想知道有谁成了他的剑下之魂,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逼问下去。毕竟墨言城若真做了那些事情,自己绝不会原谅他。
两人之间又出现了短暂沉默,刚才形成的好印象如同被人戳出了空荡荡的洞,碎片飘散,扎在两个人的心口上。
片刻后,墨言城对白仙师道:“白先生,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求你帮帮奕清,他没有任何错。”
沈奕清虽无心,却觉得心一紧,苦涩难堪全部都涌了出来。
白舒也是曾经和沈奕清一起眺望过墨言城的人,他深知墨言城和他们这种修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然而此时,他却和今天被拒绝的不意之人一样,低下头颅,只为让仙师松口。
站在一旁的四位师兄也是同样吃惊,他们原以为墨言城会怒发冲冠,直接拔剑,威胁仙师,却不想他会低声为沈奕清求情。
严阵以待的符咒被重新放了回去,几人呼出一口气,面面相觑,只想着师父不要再发狂,惹了不能惹的人,导致他们难以收场。
白逐沉完全没有看到他的徒弟脸色发青,各自使眼神,反而继续不客气地道:“你求我,我就得听吗?你不过就是个丢尽墨家祖上颜面的小辈,凭什么来指挥我去救谁?”
旁边的一师兄见他拔高声音,立马过来扶住他的手臂,轻声劝说:“师父,您身体要紧,千万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动了怒气,就让他们走吧。”
白逐沉推开这人,冷冷地道:“我在和他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
他这一说,四位师兄只好无奈退到一边,把手垂下,观察局势。
墨言城道:“只要白先生一日不答应,我便在这不离开。”
白逐沉哼笑,“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厚颜无耻之辈,既然你喜欢等,那就等到死为止吧,我就不信,你还能守着个瞎了眼睛的傀儡过一辈子。”
沈奕清实在受不了墨言城继续被欺辱下去,他从他的身后钻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白仙师,墨言城所作一切都是为我,你要是想发怒,便冲着我来吧。”
“哼,你连让我骂都不配。”
白逐沉拂袖正准备走,沈奕清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再隐忍下去,他咬了下唇,道:“我怎么就不配!
当年,我父母救下了正在躲避追杀的你,把你和白夫人藏在沈家整整六个月。白夫人孕下女婴,与我兄长指腹为婚,那女婴三岁生辰溺死在水中,你便在我父母面前承诺,要与沈家永为盟友,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而我父母因唤龙遭到各世家征讨的时候,你躲在这白忘城里不出来,现如今我好不容易复活重生,却又成了你们白家不意之人,白仙师,你没资格说墨言城,厚颜无耻之辈是你,不是他!!!”
在场之人听了沈奕清这番控诉,顿时脸色发青,憋着气不敢出声,就怕被乱飞的暗箭刺中,惹了师父的不痛快。
白逐沉闻了这话,胸膛上下起伏,愣是睁大眼睛,指着他说了半天个:“你……你……”
沈奕清继续道:“你不救我,难道白家其他人就不能救吗?白乐山,我知道你在这,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在你师父面前把你老底给掀了。”
迷阵的边缘,几个小师弟躲在暗处吐了吐舌头,推搡在一旁同样躲着不敢出去的师兄。
白家和沈家的因缘在两世家里也不算是秘密,因为白逐沉当年没有去救沈家夫妇,所以他便因愧疚,在三兄弟被圈禁的烈焰山下开了一家医馆,时时给他们提供便利。
白乐山本是烈焰山下一家农户的儿子,当时连旱三年,他的父母缴不起粮税,田地便被地主收了走。
为给儿子多剩一口粮,两夫妻瞒着他一天只吃两顿没几粒米的稀粥,并且没日没夜地给其他农户帮工做活。
那天烈日当头,气温甚至扭曲了空气,没人敢出门干活,只有这两夫妻不得不顶着大太阳照顾庄家。
等太阳夕落,天穹的尽头只剩下暖黄色的余晖之时,有人发现在田地里发现了他们骨瘦如柴的尸体。
由于家里没有铁具,白乐山用手给他的父母挖了一个大坑,把他父亲最喜欢的瓷碗和她母亲出嫁的那件红衣一起埋了进去。
第二天,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灰布衣想去城内找一件活计养活自己,可不到半天他便被人贩子抓到了集市叫卖。
他和几个眼神已经黯然的小孩关在了同一个笼子,来往经过的人用看商品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们,就在这时,一位仙风道骨的男人指了指他们的笼子。
“就这几个吧。”
“这几个人已经被训练好了,保管让您放心,就是这个性子还野,总想逃,您多宽宽心。”
“无妨。”
白逐沉从锦囊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人贩,将他们带到一家酒楼。
几个人饿坏了,顾不得颜面,上一盘菜,便伸手去抢一盘,狼吞虎咽,全然不知,等结束了才发现各自嘴上手指上沾满酱汁。
吃完饭后,白逐沉便带他们去了医馆,白乐山几人被当时的师兄们赶着去洗漱,之后他更是阴差阳错,和沈奕清成了青梅竹马。
百年修炼,凡间的往事渐渐淡忘,师恩如山,难以报答。
然而他和沈奕清交情,也不是说断就断,至少他还有数不清的把柄落在这人的身上,要真被师父发现,那才是大难临头。
白乐山被推搡着赶紧从迷阵中出来,指着沈奕清大骂,“你叫什么叫,你也不想想,当年在烈焰山是谁帮了你们三兄弟。要不是我师父,你们早就死了。”
沈奕清对着那声音道:“你总算出来了,快带我入白忘城。”
白乐山望着几位师兄,看了一眼早已经汇聚在迷阵那头的一群小师弟,转而将脑袋望向了他师父铁青的脸色,顿时陷入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