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28、第二十八章

　　他的容貌过于耀眼，在这模糊的夜里更显虚幻，仿佛那一轮捉摸不透的月，艳丽至极。

　　饶是元宫矢此时处于戒备之中，也不禁有一瞬间失神，不为其他，就因为这不属于人间的美貌。
　　反应过来后，她后背起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这人想要她的命，刚刚那一瞬，就足以让她死去千百回。

　　“老头子说了，不用那么紧张。”绝色的男人嘴角含笑，却用着和自己外貌不甚相符的自称，他竖起一根手指，停留在嘴边，“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倒不如说，姬君能发现老头子的存在，这才让我感到诧异。”

　　完全不理解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元宫矢大脑快速旋转，想着怎么才能把他解决掉，门外渐渐传来侍女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声的轻谈。

　　少女快速审视周围，试图寻找躲藏的地方，这间和室不小，却一览无余，根本找不到隐蔽身形的场所。

　　身上一重，一股淡雅的松香包裹住了她，男人宽大的狩衣衣袖盖在了她的身上，连着那双带着些凉意的手掌。

　　“不要出声，”他在耳边说道，似在安慰，“她们很快就会过去的。”

　　元宫矢心里陡然涌现出一股焦躁，这么近的距离，一点点声响都会被听见，怎么可能……

　　等会儿，被听到？

　　侍女还在远处，她这儿就听到了她们的交谈声，那么刚刚这个男人这么大声地讲话，她们为什么没听见？

　　侍女跺着脚步离开了此处，环住她身体的手终于松开，男人还顺手把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他的动作过于亲昵，指尖却极为冰凉，泛着些冷漠的薄凉。
　　元宫矢一掌拍掉他的手掌，却还记得自己是在哪儿，压低嗓音质问着：“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了笑，没有在意她失礼的行为。
　　“这个箱子，姬君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为什么？里面装了什么？”

　　“虽然老头子不太清楚，但这里被安了机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再次从腰间抽出那把折扇，拿在手里轻轻摇晃，“如果就这样打开了，被人发现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人刚刚帮了她，元宫矢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实在过于古怪，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

　　刚刚被抱住的时候，她的手擦过了他的狩衣，华贵的衣料实属上乘，非贵族所不得，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衣物。

　　他轻笑，渲染了一室风华。

　　“老头子不是说了，能看到老头子的人太少了，总想找个可以说话的人。”

　　对上少女迷茫的眼神，他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迸发出来。
　　元宫矢再一次被迷了眼，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稍微展露一个表情，就足以让人迷了心神。

　　“姬君想要做什么，都与老头子无关。”

　　理智在告诉元宫矢，并不能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可有另一种情绪在心底里翻腾，诉说着他是值得信任的。

　　“在下三日月宗近，”他主动报上了名号，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姬君如何？”

　　三日月宗近。
　　这个名字很耳熟，似是尘封在记忆的深处，被箱子牢牢地锁住，布满灰尘。
　　她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很久以前的过去。

　　“元宫。”
　　她抿了抿唇，报上了自己的姓氏，但还是止住了口，没有说出那代表灵魂的名。

　　“元，宫。”明明是听惯了的两字，从男人的嘴里说出却带上了两分不一样的滋味，“是个大姓呐。”

　　现在的氛围很奇怪，明明还处在随时可能被发现的环境中，他们却在如此惬意地闲聊。

　　“老头子在很久以前就听过这个姓氏，”他用扇子半遮嘴角，“倒是近些年，不太能听的到了。”

　　虽然表面上镇定，元宫矢内心却不是那么平静，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再过点时间整座将军府的人都会醒过来，到时想要出去难度可不是翻倍那么简单。

　　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必须赶紧离开。

　　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名叫三日月的男人也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以袖遮面：“老头子还真是可怜，难得来了个小姑娘，连陪我说说话都不愿意。”

　　明明自己是占理的一边，元宫矢却莫名产生了心虚，她甩甩头，把这无端的情绪甩出了头脑。

　　绝对是被他的脸迷惑了吧。

　　“算了算了，姬君应当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吧。”他摇了摇头，瞧了眼外面渐亮的天色，“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元宫矢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是你拉着我一直聊天的吗？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感受了下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后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障子门合上的最后一刻，三日月眼睑轻阖，轻声说道：“若是姬君想要找什么东西的话，去东北角的屋子可能会好些。”

　　元宫矢关门的手一顿，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彻底合上了最后的那道缝隙。

　　耀眼的月又陷入了黑暗中，他睁开那双美目，透向窗外，缓缓绽放了嘴角。

　　“我们会再见面的。”不知为何，三日月有了这样一种预感，“不知名的姬君啊。”

　　将军府的东北角，那儿元宫矢早就探查清楚，是内院和外宅的交界处，人员复杂，如果有重要的东西，基本不会被放置在那儿。
　　那个男人这样说，很有可能是要引诱她前去，说不定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外界，就等着她去自投罗网。

　　这样想着的元宫矢，脚步却不受控制朝那个方向，只是将自己的气息掩藏着更加隐秘。

　　只要有一丝的线索，她都会去查个究竟。

　　府内负责杂事的侍人已经起身，小心翼翼做事，为主人的苏醒做着准备，趁着他们烧水发出噪音的时候，元宫矢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长廊，顺利到达东北角的领域。

　　这儿大多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堆放东西多而杂，如果不是熟悉布局的人，很难找到想要东西的存放位置，元宫矢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没抱多少希望。

　　来都来了，当然还是要找，她略过那些一看就不可能放置物品的地方，朝着尽可能隐蔽的地方找去。

　　手指擦过放着扫除工具的地方，突然顿住。

　　这个柜子，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些年除了杀鬼，其他有用没用的技能她也学了不少，之前的开锁就是其中一项。
　　她曾经从鬼的口中救下一个小孩，那孩子年纪虽小，小偷小摸的本事倒学了不少，靠那些不入流的手艺吃饭，元宫矢倒也没想当人生导师，只给了他一笔钱，口头上说了句让他以后不要再干这些行当，那孩子倒是感激，把自己学过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少女听在耳里，觉得有趣便记住了，没想到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有些柜子的内侧是设有暗格存在的，机关往往是在固定的地方，大差不离，只要记住了一个，其他都会通过规律推算出来。

　　元宫矢的手往下面掏了掏，细细摸索，手越来越往里伸出，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

　　她蹙着眉，小心按了下去。

　　柜子的侧边突然弹出一个暗格，少女向里看去，里面只有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摸上去似乎是书。
　　没时间查看，她直接把整个掏了出来，连书带布一起塞进了衣服里。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旁边的工具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轰然倒下。

　　“什么声音？”
　　“是杂物房的吧。”

　　除了房门外，这间屋子并没有别的出口，元宫矢一咬牙，在门推开的一瞬间，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去。

　　“谁啊！这么不小心！”侍女被撞倒在地上，疼得发出了惊呼，另一个人扶住了她，看着远处那个逃离的黑色身影，发出一声惊呼。
　　“不是府里的人……敌人……是敌人啊！”

　　尖叫之下，整个将军府发出了躁动，前院的护卫听到呼喊，冲了进来，黎明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元宫矢就是趁着现在，快速逃离了将军府。

　　回到了旅馆内，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曾在半夜出去过，元宫矢把夜行衣褪下，用剪刀剪成了一块块的布料，迅速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坐下来，将那本从将军府里偷出的书籍拿出。

　　包裹着书的布料上没有任何灰尘，显然被人时常拿出来抚摸，书籍有一定的厚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的心陡然跳了起来，或者这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又或者它正是跟鬼舞辻无惨有关，或是后一种可能，足以让她欢喜出声。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掀开了那块布。

　　里面的书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但还是能看出历史悠久，纸张都泛着陈旧的黄，看起来异常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变成碎渣。

　　这并不是一本完整的书，只是由数张纸组合在一起，边缘用线穿了起来，叠成了厚厚的一本书卷。

　　看到上面字的一瞬间，元宫矢泪流满面。

　　鼻子发酸，泪腺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情绪在顷刻间崩溃，她颤抖着，拿着书的手抖动不已。

　　她怎么会认不出？她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父亲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