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引》燕不学

22、第二十二章

　　岑商很少对人对事抱有很高的期望，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只有结果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甚至于踏踏实实地尘埃落定了，她才会去规划以后的事情。

　　直白地说，一切基于现实考虑。
　　现实是，Silver回了一个[调皮]的表情，此页就此揭过。

　　现实是，「她盟」策划在启辰内部通过了，她要一步步按照策划案组建专家团，筹备资源池。专家导师的席位，岑商自然没忘记「稳世」，她把策划案先发给Alice。
　　意料之中，Alice没回信息。
　　过了24小时，岑商又发给了Sherry，沈晓睿。邮件和微信同步。

　　沈晓睿十几分钟后回信：「很nice的活动方案。」
　　沈晓睿：「但我们公司不参与这类活动。」

　　岑商大概理解，规模以上的外企通常都有完备的中台制度和人员管理规定，类似政府方面的场外援助，高管自己作为社交手段参与还能打擦边球，真正去站台、贴标签，外企人员一般很谨慎。

　　于是岑商在微信上回：
　　「明白。」
　　「第一场活动拟定于三月底举行，是酒会形式。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赏光。」

　　沈晓睿倒是没有直接拒绝。

　　郑董给的三个号码，岑商也分别联系过并加上了微信，郑董口头上说只给联系方式，实际上岑商打电话过去自报家门，方景和晏祺臻的态度都很热情。而齐传君因为是集团同事，约了哪天楼上楼下直接碰面。

　　没想到一周过去也没跟齐传君碰上面，外出招商计划业已确定，3月14号出发，四天三夜，周二去，周五回。

　　外出招商的地点最后定在锦城，启辰由郑董亲自带队，科创促进组除宋老师坐镇后方外全员参加，另外少不了长袖善舞的综管部同事。
　　尚书集团则由秦露浓和职级分别在她之上及之下的两位同事出马。
　　差旅原则上是自付，鉴于活动由锦城尚书发起，也借用了锦城尚书的主场，酒店定在同一家。

　　安排住宿时，卜芯雨和陆家瑜肯定要同住的，岑商顺理成章地跟秦露浓订了一间。
　　结果俩人也都是几乎到晚上睡觉才能碰一碰当天行程。

　　出差行程安排得紧凑，除尚书集团在锦城的两个园区走访宣讲，还要去高新区参加招商交流座谈会，另外有四家企业预约了走访。
　　作为国家重要的高新技术产业基地，西部地区中心城市，锦城这两年招商引资工作十分有成效，在申城动作频频。

　　座谈会中，岑商明显感觉到高新区的招商团队整体更年轻化、更业务导向，想法和行动主讲效率，没有硬性的规则约束，只要摸到一个线索，立刻组建项目小组，直到项目最终落地或流产。
　　一个项目周期从跟进到意向落地，最快只要两天。

　　其中也少不了长周期或需要长期维护跟进的项目，但总体而言，高新区投促中心一位主攻申城的林主任这样说，“我们从不讲流程，不会因为流程问题耽误企业时间。”
　　重要项目都有特殊通道，可以直达市级乃至省级主管单位。

　　这在春申区乃至申城，很难想象。

　　林主任举了个例子，说他们去年引进了一家20年前来华的欧洲企业，主做医疗设备，一直仅把国内作为销售和售后基地，年产值70亿欧元，期间也曾想转移一部分研发和生产到国内，结果碍于流程，始终无法顺利实行。林主任团队了解到这家企业的情况后，走特殊通道，一周之内把所有需要的文件和手续准备齐全，而企业也如约推进项目落地，预计未来五年，产值可达20亿元人民币。

　　林主任隐去了企业名称，但给出了具体的金额和行业类型，岑商当即就用搜索工具锁定了这家企业，随后她发现，企业的办公点就在人广，离启辰办公楼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

　　岑商怀疑她是故意的。

　　林主任接着说，其实现在招商蛮讲究“抱团取暖”，像一些声名不显的内陆城市就习惯先去做京申鹏三地招商办投促办的关系，有些一线城市难承载的项目可以往内陆引流，而有些想去一线城市的项目也可以优先介绍。

　　比如金融类行业。

　　估计郑董也是被林主任激将了，说到金融类行业，拍拍岑商的肩，“我们的小岑部长最近就在跟进一个金融投资项目，和林主任那个不相上下啊。”

　　林主任的眼睛马上就迸出了火花。

　　会后，林主任热情地邀请启辰一行去吃火锅，吃完火锅，又说要么去摸一圈麻将。
　　郑董开玩笑说，现在流行掼蛋，林主任又说掼蛋也行，只不过她不太会打掼蛋，还得郑董、岑部长多指点。
　　结果还是客随主便摸了两三圈麻将。

　　东部掼蛋的风吹不动蒙蒙雾气笼罩的锦城，麻将地位固若金汤。

　　岑商打不来麻将，掼蛋也打不来，三天马不停蹄她累得不行，还得准备最后一天的重头戏，锦城尚书创意园的主题宣讲会。
　　陆家瑜和综管部两位同事吃完火锅就去逛街了，郑董和卜芯雨都是麻将老手，看样子还要打一阵，岑商先借故告辞。
　　林主任一看，说，这个点不好打车，正好我要回市区，我送小岑部长吧。

　　锦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又是一座年轻的城市。
　　一面是随处支桌打麻将的巴适惬意，一面是谈笑间千万上亿的合作铿锵落地，快节奏慢生活相得益彰。

　　水汽和雾气模糊了前路，车尾灯汇成漫长的红色河流，林主任车开得慢，转过一个路口，说：“还要四十多分钟，岑部长闭眼休息会儿吧。”

　　订酒店时都考虑最后一天离尚书锦城创意园要近，离高新区却有相当一段距离。

　　岑商不可能把林主任当司机，调整了个比较放松的坐姿，“还好，刚刚就是吃饱了有点犯困，打两圈麻将好多了。”
　　林主任说：“你们也蛮辛苦的，我听你们的小陆主管说每天行程都有三四百公里。”

　　林主任发尾齐肩，看年纪跟她差不多，手上却已有不少于10个重大项目，气势更显凛人。岑商心想林主任或许是为了郑董说的金融项目有意找机会独处，心里多少有些防备。

　　“也还好，路上时间花得久了点。”

　　“其实做招商蛮苦的。”林主任说，“像我，申城基本是我第二个家，过去四五年，我在申城的时间比在锦城都久。”
　　“怪不得我听您口音有点偏南方。”
　　“对的呀，人家说东北口音传染性强，哪想申城口音也蛮有感染力，我年前回来好不容易顺回来了，结果跟你们聊一下午，又把我带过去了。”

　　林主任很健谈，零零散散地说着在申城工作以外的生活、见闻。
　　说到她上次出差申城是住在华亭一座郁金香公园附近。岑商一没留神惊讶地说：“郁金香公园，千光路那里的？”
　　林主任立刻追问：“你也住那边？”
　　岑商：“……离得不远，三四公里吧。”
　　三四公里在她概念里有段距离了，毕竟她的交通方式以地铁为主，三公里就换了条线。

　　林主任：“那下次去申城，我要是还住那边，有空一起去逛逛？我下次去，郁金香应该就开了。”

　　岑商心说这位林主任太厉害了，该不会之前就知道她家地址吧，调侃道：“郁金香三四月份开，那林主任岂不是早则这个月晚则下个月就要去申城啦？”
　　林主任说：“往年都是三月份去，今年还算晚的了。”

　　“你是蛮辛苦的。”

　　“还好。我没结婚没小孩，所以把外派的任务都交给我。”林主任后视镜里的眼睛往副驾方向看，“岑部长呢？”

　　“我也没有。”岑商说，“叫我岑商就好，不用客气。”

　　“好，那你叫我林维就行。思维的维。”后一句多余了，座谈会前各人的身份信息都放在提要里。

　　到酒店，岑商礼节性地询问林维要不要去喝口水，林维说不了，早点回去。
　　十几分钟后，约莫是到家了，林维发信息：「明天你们去尚书创意园，我刚好去附近办点事情，一起去？」
　　岑商：「尚书安排好了的。」
　　林维：「好，那我也不打乱你安排。我们申城见。」

　　岑商回想她一路上都没提及金融项目，加之跟她聊天体验蛮愉快的，便也欣然应承下来。

　　外出招商本来就是交朋友，林主任这个朋友挺值得交。

　　只是洗澡的时候忍不住把自己和林维作对比，岑商觉得林维更有典型的招商人的特质，那种主动性和隐约的攻击性都是岑商自认不具备的。
　　不过两人嗅觉倒是一致的敏锐。

　　洗完澡出来九点多，秦露浓还没回来，岑商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朦胧的夜景，到底还是发了条朋友圈，期待明日活动一切顺利，收获满满。

　　朋友圈出现了Silver的头像。
　　紧接着，对话框跳出来。

　　Silver：「Shine出差顺利吗？」
　　岑商：「认识了新朋友，工作上也有收获，就是这边的天气一直雾蒙蒙的，感觉整个人要发霉了。」

　　岑商本想问这么晚还没睡，打完字又一个一个删掉，成年人谁没有点夜生活，没有夜生活的都是熬夜写PPT的社畜。

　　Silver：「注意休息哦，回来请阿萨给你做水煮鱼祛湿[辣]」
　　Silver：「我要睡了。」
　　岑商：「好。」
　　岑商：「好梦。」

　　周五的活动十点开始，因为离创意园区步行只要3分钟，为了有一个比较好的状态，岑商定了八点的闹钟。

　　七点半秦露浓的闹钟先响。

　　去洗漱完，岑商回来看手机。

　　辜幸以发了张照片，是孟余堂窗外的一株绿植，草叶上挂着露珠，透明，圆润，映着太阳有一点散射的金光。

　　Silver：「Shine，送你今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