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副主教的植发日常》以笔为刃

27、第二十七章 伽西莫多

　　巴黎主教居约姆·夏尔蒂耶虽然在外表上看起来是个很是慈善的老头，用着教众的话来说，就是带着神的悲悯，不愧是巴黎的主教。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居约姆·夏尔蒂耶极力忍耐着怒气，他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几眼，准备“好好地”记住这个可恶胆大的年轻人，在他的心中，这个年轻人光辉的前途已经没有了。即使曾经可能有，也不会有了。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居约姆先生忘记了他和门隔着一个克洛德。

　　他不越过克洛德，他就无法离开。于是那放狠话般的眼神在此刻就很尴尬。看起来软弱好捏的克洛德安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作为障碍物的自觉。他那棕色的眼睛与居约姆主教对视着，一点儿也不退缩。

　　居约姆的内心更加暴躁起来。他开始思考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您忘了带走那个孩子。”年轻人指着居约姆的身后。

　　明明房间很大，那个小肉团粗重的呼吸声却能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那走廊中待命的两个仆役。可以说，这段时间，出现的这个小肉团，真的是符合了每个人内心对魔鬼、恶魔的想象。两个仆役对视了一眼，一点气息也不敢发出。

　　老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看着克洛德，冷冷道：“克洛德，你也只是个小小的神甫，你想做什么？你要仗着……”魔鬼的力量吗？居约姆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很不耐烦了，尤其是这个年轻人试图做的事情更让他不耐烦，一个自不量力的年轻人，或者一个以为自己真的掌控了魔鬼力量的年轻人。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魔鬼，也不存在上帝，有的只是利益，只是上层对下层的操控。

　　“尊敬的主教先生，难道我负责的不仅仅是教导这个孩子吗？”年轻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只是在居约姆问话的时候沉默了几秒，以及在居约姆把话语说出口前打断了居约姆，他移开了与居约姆对视的视线，转向了房间深处，那只犹疑的小怪物所在的地方，“这个孩子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他很饿，也很害怕。”

　　一个孩子的哭闹无非那么几样。害怕、饥饿……居约姆原以为克洛德会说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却只是说出这个小肉团饿了以及很害怕。谁会不知道这个小怪物会饿，会害怕。有些人不在乎这个小怪物会不会饿，会不会害怕，有些人则是真正地认为这个小怪物是魔鬼，它的嚎叫就是一种攻击手段。居约姆当然不会是后者，他又不是蠢蛋。

　　但是一个小怪物饿了就饿了。克洛德拦在这里是准备要做些什么？居约姆认真地思考着克洛德的用意。他还是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久居上位的人通常不会看出克洛德的意思，克洛德的话语其实就很简单，就是居约姆快把这个小肉团带走，然后去给小肉团找奶娘，让人喂养这个孩子，毕竟克洛德答应的只是负责教导这个孩子，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有答应。

　　但是一个主教会负责做这些吗？并不会，居约姆的内心就是思考着，这个小怪物饿了，饿了就吃饭喝奶，和居约姆本人有什么关系吗？很明显没有关系啊。克洛德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呢？

　　其中一个仆役倒是非常机灵，在这个时刻果断地站了出来，想将小怪物抱走。他点头哈腰地向着克洛德说明着一切，这才和另外一个仆役两个人进房间拽住了掉落在房间里的麻袋。

　　小怪物这时候也机灵了起来，它一见到两个仆役拽着麻袋朝着它走来，就开始在房间乱窜，一会儿攀爬在墙壁上，一会儿挂在灯具上，总之，瘸着一条腿似乎一点儿也不影响它的攀爬能力。它越过重重的障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到了最大的障碍——克洛德的身上，死死地扒住了年轻人的衣袍。它那小身板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了克洛德的肩部，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克洛德的头发附近。

　　克洛德的脑袋传来了丝丝的疼痛感。他冷眼看着那吱吱呀呀的小怪物，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他怀疑如果动弹一下，床铺上勾连的那些头发，就是他脑袋上剩余头发的下场。

　　克洛德目前的处境，在场的人想必不瞎就能看得出来。居约姆·夏尔蒂耶的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他看着这很是狼狈的年轻人，心中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来，不过是个年轻人，和他计较什么呢？毕竟绝大多数人早已经失去了头发灰白的可能性啊。他看着克洛德的头顶笑而不语。

　　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小怪物抱走显然可能性很小，这个小怪物就像是要在克洛德的身上筑巢了一样，一步也不肯离开。克洛德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丑陋面孔，脑内想了很多，长达十几年的学习计划已经在克洛德的大脑内形成了。他面无表情，努力地从记忆的深处搜索着还记得的关于伽西莫多的内容。

　　伽西莫多，是个很神奇的野兽。没错，野兽。当一个人乍一看见二十岁的伽西莫多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野蛮的野兽是由着克洛德教导出来的。中年的克洛德阴沉又严厉，但是年轻的克洛德却是温和的。他教会了伽西莫多说话，教会了伽西莫多识字，教会了伽西莫多念书，他将知识努力地传给了伽西莫多，但是很可惜的是，二十岁的伽西莫多是什么样的呢？

　　他粗鲁，聋哑，表现得像个文盲……他的大脑可能真的是空空荡荡。

　　克洛德盯着伽西莫多的脑袋，仔细考虑着伽西莫多脑子的成分，当初他在看见伽西莫多参加愚人王选拔，并在那里沾沾自喜，还那么骄傲时，克洛德就开始这样怀疑了。因为长得最丑最吓人被推选为愚人王，享受着人们带着嘲讽的追捧，真的那么骄傲吗？

　　克洛德的头不容易动弹，但是他的手可以，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伽西莫多那小小的脑颅：“你是个蠢货吗？”小小的身躯被克洛德一戳，整个肉团呆愣了一会儿，它放开了手指，从克洛德的身上攀爬了下来。

　　蠢货或者得用对待蠢货的教法。克洛德那棕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小肉团，这样想，既然无论怎么教，这个小肉团都会成为一个傻瓜，那么还不如简单点，就把它教成一个傻瓜。

　　“他饿了。”从小肉团手下解脱的克洛德盯着两个仆役，他蹲下身子，紧捏着小肉团的后颈，将这个小肉团交到了其中一个仆役的手上。

　　这个仆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捏住了小肉团的后颈。奇怪的是，这个小肉团居然也没有怎么挣扎。他愣愣地看着这堪称神奇的场面，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前这年轻的神甫。

　　神甫似乎并没有对他的举动在意，棕色的瞳孔仿若能看清所有人的秘密一样，他转身看向那微笑的巴黎主教，继续道：“我想您应该知道，这样的一个孩子需要一个奶娘。”

　　为这样的一个孩子寻找一个奶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的外貌成为了它生存的最大障碍，所以这个孩子才会忍饥挨饿这么多天。巴黎主教的笑容又逐渐消退了。幸运的是，此刻的克洛德意外地清醒，他顿了顿，也想到了这一点，又补充道：“牛奶、羊奶也可以。”

　　两个仆役拎着小肉团离开了，大概是要解决小肉团一系列的问题，例如喂奶、洗澡等等。巴黎主教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那里，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一时兴起导致了这么多的问题，养一个孩子居然这么的困难，如果当时哄骗克洛德来收养这个孩子，可能状况就会好的多，因为如果这样，那么一切的问题都需要克洛德本人解决了。

　　“您需要这个孩子被教导成什么样？”克洛德道。

　　“一个对主虔诚的教徒。”居约姆道，“你可以做到吗？你做到的程度或许会决定着你的报酬。”

　　原本还想对主教说，‘这个小肉团大概也就是个单纯的小肉团，教成个没有攻击性的小傻瓜就不错了，你就可以满足了’的克洛德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很显然，这是一条克洛德都没有想过的道路，他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了。

　　巴黎主教大概有着极大的野心，或许他想培养着一个人为的，看起来真正的圣迹，将魔鬼感化的圣迹。

　　“也许？”克洛德说了个很不确定的词汇。居约姆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内心异想天开，毕竟他才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小肉团可能只是丑了点，有外貌的缺陷，所以他又多说了一句：“不要有压力。”也就在这时，居约姆主教突然想了起来这个小肉团居然还没有一个名字。

　　居约姆算了算日子，今天正是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距离伽西莫多来到这个教堂刚刚好一周。按照法语，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正是“伽西莫多”。不如就叫这个孩子伽西莫多吧。巴黎主教心里想好了打算，并把这个打算告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当然他并没有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愣了愣，陷入了一种沉思，一种关于命运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