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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劫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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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外头鞭炮声震天响,柳清荷因临近产期越发难入眠,内脏被腹中骨肉逐渐长大的身躯压迫夜里难以喘息,每每入眠都是极其困难之事,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昨夜折腾到近天亮才真正睡着,没睡一会儿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醒,醒来后只觉浑身不适大汗淋淋,脸色不大好,兴许是惊着了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坐在床头艰难的喘着粗气,叫唤张婆婆也没人应,应该是外出买菜去了。
孕晚期越发频繁的如厕,每隔两个小时就得去一次,柳清荷肚子大到看不见自己的双脚,只得一手撑着床榻靠双脚去寻鞋子,这一急又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寻到穿上到里屋如厕,已是难以下蹲,须扶着两侧特制的铁架才能顺利如厕,柳清荷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为何如此狼狈不堪,别人有孕都是被丈夫当作心尖儿上的宝供着,生怕磕着碰着,而她,怀孕期间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孕期的诸多不适,不仅改变了她原有的身材,还让她变得易哭,情绪极其不稳定,稍稍有点不顺心就能掉泪,张婆婆也多次劝解她要放宽心态,说是女子孕期都会有此特征,容易变得脆弱情绪不稳定,她多想身边有个依靠和陪伴呀,路是自己选的,咬着牙也得走下去。
想着想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柳清荷用手一摸,是血,她见红了,估摸着快要生了,慌忙穿好里裤后艰难的走出房外,自打孕晚期脚就水肿得厉害走路变得困难起来,到最近这些天完全下不了地,走两步就钻心的疼,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休养,推开房门,冷风习习,吹得柳清荷一阵哆嗦,昨夜刚下了场大雪,张婆婆出门前刚扫的雪又堆上了,扬州城这些年不知怎的天气怪得很,要么整年无雪要么就是连下好几个月,冻得人没法儿生存,因今年雪灾都冻死了好些人,炭火供给不上,朝廷库存也吃紧,眼巴巴的死了好些人,今年新朝上下的炭火需求量比往年要多上好几十倍,连朝廷内部官员分发下去的都不够用,一层剥一层,更别说平民百姓家,大伙儿都想方设法的花高价从别地儿弄,好在有保障湖挨家挨户的分法炭火,否则百姓根本挨不过这个冬天。
也不知保障湖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炭火,免费分发给新朝百姓且分文不取,保障湖也因此得了济世天下的好名声,原本之前的名声就够好了,经过此事后已然成为百姓心中的福泽之地,是百姓的精神家园,能与法门寺相较。
狂风夹杂着雪花唰唰拍打在脸上,柳清荷冻得得直打哆嗦,那雪堆早已没过脚踝,紧了紧棉袍护住肚子艰难朝院儿内走去,她得想办法求助,要是张婆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又临盆在即可该如何是好,她是头胎毫无生产经验,一个人过于冒险,
风刮得越发急促了,吹得门窗嘎吱响,无数张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条被风吹落在院内,有的挂在了槐树上,好几张直接打在柳清荷脸上,一度遮住她的视线。
“扬州城百姓特此恭贺汪司马与张千金喜结连理!早生贵子!”柳清荷脑袋嗡的一声响,捏住红条的手僵在原地,原来......原来明日便是汪思远娶妻之日,今日是他从杭州城前来入定的日子,那些鞭炮声便是庆贺他入定扬州而放的,想必明日会更加热闹吧,柳清荷被懂得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觉得心是寒凉彻骨的。
“你们可瞧见了!汪大司马今儿个可风光了!御赐黄马褂加身!高帽立整!随行迎亲人员排到了二里长街都安置不下!迎亲彩礼足足装了三十辆马车!张府上下都搁不下特地挪了西郊府邸装置!按礼数又是状元又是新郎官儿得先受百姓福袋再入定扬州,汪大司马以高中榜文立为前首,身骑汗血宝马,现正走街串巷的接受扬州城百姓的祝福呢!扬州好些年都没这般热闹过了!!”
“可不是吗?!汪大司马可真是好命啊!一夕高中不说还能迎娶张丞相的长女!听闻张千金自出生后便被兰妃娘娘接入宫中亲自抚养,视如己出,这张千金人长得秀玉端庄,那叫一个气质非凡,不仅饱读诗书通晓古今,还绣得一手好技艺,诶,优秀之人总是聚一块儿的,轮不到咱们这些下人接触!兰妃娘娘还亲自操持婚事,陪嫁珍品多到数不清,汪大司马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能娶得这么好的妻子这般好的姻缘!要是我在梦中都能笑醒来!!咱去沾沾喜气去!!”
路人在门前闲谈的话语被柳清荷听了去,怪不得今日如此热闹,入定之喜,红袍马褂,无上荣光,风光大娶,佳人在侧,怎知旧人苦。
汪生,你终究是负了我柳清荷,落得满目荒唐。
泪还未落下已结成霜,柳清荷听了这些话后情绪上涌,想想之前所受的苦,被汪家人陷害至死的场景不禁情绪激动,动了胎气,顿时喘不上气,气息变得急促起来,肚子也比之前更疼,强撑着走回屋,终是支撑不住倒地。
“小姐!您怎么到外头来了!这雪多大啊快别冻着了!快进屋去!!”张婆婆刚进屋便瞧见清荷倒地不起,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吓得她扔掉菜篮子赶紧跑上前去把清荷扶起,只见清荷大口喘着粗气脸颊被冻得通红,嘴里念叨着什么,眼神未离开过手中的红条。“这福条怎会到小姐手上??!”张婆婆今日出门就觉得不对劲,街坊邻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这福条,按理来说没到年关是不会挂福条的,她仔细一瞧心中咯噔一下,心想着完了可千万别被清荷瞧见,一路上赶着回来,虽说她先前是知道那个负心汉要娶张丞相的千金,可没想到这么快!
“张婆婆,原来明日便是他娶妻之日。”柳清荷喘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心中万念俱灰,要说身上的疼远没心里来得疼痛,她恨,无比的恨!!!
“小姐你别再瞎想了!为了他这负心汉不值当!”张婆婆一手抽掉清荷手中的福条,急忙扶她到屋内躺下,这才发现清荷里裤全是血,想必是快生了!
“张婆婆,我肚子疼!”清荷捂着肚子大叫,怎么会这般疼,像是有万只蚂蚁在肚子咬噬,隔一阵就开始嗜骨般的疼,脸上的冷汗直落,浸湿了衣衫。
张婆婆赶忙拿来事先备好的抹布塞进清荷嘴里,连声解释道:“小姐对不住了!您得受些委屈!可不能叫出声!被外人发现可就遭殃了!为了您和腹中孩子的安危请您忍一忍!您要是痛就咬奴婢或是抓着床帐!脚可用力蹬尾凳!千万别出声!接下来就按照奴婢说的做,顺利产下孩子好吗?!”
清荷虽疼痛意识确是清醒的,她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张婆婆是为她着想,咬着抹布点头示意,张婆婆得到回应后急忙到厨房烧水备产,清荷是头胎要生下孩子还有些时辰,她得抓紧时间尽快备齐生产所需工具,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小姐,您一定要撑住了!”此时的张婆婆已满头大汗,虽说头胎会生得慢些,可她没料到会生得这般慢,已经一天一夜了!还不见有动静!此时的柳清荷早已失去理智,疼痛一阵比一阵强,要说之前像蚂蚁咬噬,现在就是无数量重型马车从她身上一辆一辆辗过,方才还有喘息的间隙,现下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密集,密集到每十秒一次,经过一天一夜的消耗,体能早已透支,清荷完全是靠着自身疼痛不自觉的发力,每疼一下身体会不自觉的使劲,不受她控制,即便是累到毫无气力也不得不随着身体本能使劲,折磨着她一度想放弃,又不能喊出声,咬到牙齿用力相互摩擦,满口鲜血,抹布换了一块又一块,身下的血盆亦是如此。
云氏算准了清荷临盆之日,特地提前几日从南疆赶来,谁知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推迟了几天才到,可把她急坏了,就怕清荷没能等到她来就生了,这不与她预想到一样!刚到就得知清荷要生的消息,急得她又是帮着烧水又是祈求老天保佑,该想的办法都想尽了,就是生不下来,一路陪着清荷不敢有丝毫怠慢。
清荷因消耗太多体能几近昏厥,又因阵痛不自觉发力,昏睡几十秒又清醒过来使劲,反复折磨,几度说出消极的话语,到快天亮时已是半昏半醒的状态,无论云氏喂何东西都咽不下肚,云氏只好拿鲜参让清荷含在嘴里吊着精气,张婆婆是过来人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再看看清荷的状态很是不好,不由得对云氏说了实话,让云氏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全靠清荷自己的意志力了。
云氏一听差点昏过去,抛下手中的水盆到清荷跟前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柔柔!你听娘说!我们不认命!我不相信你挺不过去!你连之前那么大的劫难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可以!听见娘说话没?!!柔柔!!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娘亲不管!!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无事!!你听见没?!你不是恨吗?活着给他看啊!!带着恨活下去啊!你甘心就这么走了吗?!他午时就要娶妻了!听见外头的声响没?!柔柔!活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