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小姐》cat0290

31、世外高人

　　四妖被绳捆索绑拿到应天府衙。那武官去面见府尹，嘱其它衙役将四妖锁进大牢。
　　狐狸与狼被分到男监，赵阿吉和青龙被关在女监。其间青龙明显要比赵阿吉受优待得多，分明是她比较具有危险性，可那些衙役们却怎么也舍不得在那双白手腕子上捆根绳子。倒是赵阿吉小小丫头，被两手反缚，捆得粽子一般。
　　赵阿吉理所当然感觉心里不平衡，待衙役们一走，便自己挣断了绳子。她自照妖镜入体，与妖丹相搏，残片精华又与人灵契合重生以来，体质便大异从前。一身被妖丹支控的蛮力，从紧急关头无法控制的疯魔化变成了可随心所欲使唤的本事，是以挣断个麻绳就跟常人弄断根面条一般容易。
　　青龙皱眉打量这牢房，不悦道：“这里真脏，又黑又暗，像极那个地穴。我不喜欢。”
　　赵阿吉道：“那咱们先出去转转，等会儿再回来？”
　　青龙欣然道：“好啊。”既而周身泛起淡蓝光芒。
　　赵阿吉羡慕道：“你真了不起！会飞，会打架，还会穿墙术！”
　　青龙奇道：“什么穿墙术？我又不是穿山甲，怎么会那种东西？”
　　赵阿吉愕然道：“那你打算怎么离开这里？”
　　青龙道：“我用龙气把牢墙破个洞不就成了？”
　　赵阿吉一脑袋黑线。
　　再说狐狸和狼被押在男监。男监较之女监环境更为恶劣。好些男犯蓬头垢面委顿不堪，见着有人来了，便就神经质地呼天呛地，或者呆若木鸡傻傻痴痴。
　　他们也没条件被单独分一间牢房，于是就和个糟老头子关在了一起。
　　那老头儿也是蓬头垢面的，身子瘦成了一把骨头，灰白的胡子一络络粘在一起，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了。此刻他正独自蜷缩着挨在里面墙角酣睡。狐狸和狼只站在牢房门口就觉得一股恶臭扑鼻，便再也不愿往里面走。
　　待得狱卒离开，他俩就随意闲聊。狐狸抱怨道：
　　“这里条件可真差，为吃顿饭可真不容易！”
　　狼点头咕哝了几句。
　　狐狸挑眉道：“我抱怨还情有可原，但你附和个啥？你那狼窝子也跟这差不多吧？”
　　狼如受了莫大侮辱般恼怒低吼。
　　狐狸讥笑道：“好好，就算是你窝里干净，你自己也不干净。你闻闻你身上那股味儿！就算是屠宰场也比你好闻得多！难怪阿吉总是躲你远远的！”
　　狼恼羞成怒发力挣断绑缚绳索！狐狸以为他要打架，忙也挣断了跳到一边。
　　然而狼却没立即揍还狐狸。他擎起左右胳膊凑在鼻边嗅嗅，一双俊眉皱成个疙瘩。
　　狐狸见状不仅奇怪，道：“你闻什么呢？还怕我骗你吗？我们狐狸没别的优点，就是不爱骗人！”
　　狼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垂下胳膊，神情郁郁。
　　狐狸奇道：“你怎么了？”
　　狼不言语。
　　狐狸再问。
　　狼方小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狐狸越听越是吃惊，最后竟是张大了嘴，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狼面色转红，有些恼怒，却是更小声地重新咕哝了一遍。
　　狐狸几乎要跳起来！想要捧腹大笑一番，却在狼铁青的面色下生生憋了回去。咳！这回一定得忍着！不然真会被他杀了！
　　他直憋了好一会儿，暗自在大腿上掐了两把，方顺过了这口气。道：“去异味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喷香水了。香水就是一种掺有香料的化妆品，在我和阿吉那个时代人们常用，但是这边大概只有女人会用吧。不过你放心，你不是人，不必拘泥于这个，想要茉蓠花的味儿的，还是玫瑰味儿的，大可以随便使……哎哟！”话到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又起讥讽之意，理所当然被狼揪住一顿好揍！
　　二妖吵闹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老头儿。老头儿呻吟着醒来，哑着嗓子慢慢道：“啊哟……年轻人真不懂事哎，坐牢也这样欢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哎，连睡着等死都不成。”
　　狐狸和狼只好讪讪停手。倒不是他俩有多么尊老爱幼，仅仅是因为有点公德心罢了。其实按他俩的年龄算，叫这老头儿为重重重重重重重重孙子都是便宜他的。
　　老头儿独自呻吟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理他，又道：“年轻人，烦你们把屎尿盆给我端来。我年纪大了，走不动。”
　　二妖均是皱眉，一齐更往门边靠了靠。
　　老头儿只好自己起来。佝偻着腰，扶着墙慢吞吞地走着。他拿了屎尿盆，却不就地解决，又往二妖处来。
　　狐狸忍不住道：“老头儿你干嘛？那么脏德性也好意思往人家身边挨！”
　　老头儿叹道：“唉……我坐牢坐得连太阳是什么样子都忘了，就剩下这么个在门口方便的习惯。年轻人，你们行行好，方便一下我这快入土的老东西吧。”
　　二妖只好又让。
　　老头儿放下屎尿盆又解裤子。二妖自没兴趣欣赏，是以一同背转身去。
　　然而便在此时！老头儿昏黄的双眼里蓦地爆出两道精芒！身形电闪！双手疾探，直点二妖背心！
　　狐狸毫无防备，一戳即中！顿时身子瘫倒动弹不得！狼久经杀戮，对危险之事有一种本能的直觉，是以在指尖戳到的同时已纵身躲避。然而还是迟了少许，被戳在了左腰眼上，一时间半边身子酸麻几欲跌倒！
　　二妖大惊！
　　狐狸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暗算我们？”
　　老头儿哈哈大笑，身子挺直，满面红光，全不复刚才老朽将死的模样，“呵呵呵！吾乃屈屈修道之士，闲散一生。如今年纪老迈，无儿女养活，便蹲到这牢里吃闲饭。却不料混吃等死了，还能碰到你们两个。”话到这里，他目光一凛，厉声道：“倒是你们！两只不知深浅的小妖，不在山中好好修练，跑来人间做甚？莫不是来兴祸害的吗？”
　　狐狸道：“什么叫做祸害？难道你们人类随便溜达就可以，我们妖怪就只能呆在山上？这山这水这天这地，可没有一样是写了‘人间’二字的！”
　　老头儿冷笑道：“你脚下的砖是人铺的，头上的瓦是人盖的，吃、喝、穿、踱无一不是人为的，这便是人间！”
　　狐狸还他个比他还冷的笑，“在人铺路以前，这里是山，是动物住的！在人盖房以前头上是天，是鸟儿飞的。人类做那些东西的时候可没有问过动物们，也没有任何动物委员会出具的建筑许可证。所以人类是强把天地自然的东西，自私地倨为己有。甚至连异类踏足一下都不允了，无怪乎你们创造出‘无耻’二字！”
　　老头儿只气得胡须颤抖，想要反驳什么又一时贫不过狐狸。
　　狼却没狐狸有那么多的废话，他只利用这片刻时间缓过一口气，立即腾身向老头儿袭去！
　　老头儿早有防备，指尖一扬，一道金芒疾射而出！
　　狼凌空折身，脚尖甫一落地，又立即向老头儿拦腰抱去！
　　老头儿唇形飞动疾念口诀，一并将脚下屎尿盆踢向他！
　　狼不愿沾惹这些秽物连忙躲闪，再要袭击老头儿，却见他身前已显出薄薄的巨大太极图，周围金色八卦，不断显实旋转着向自己罩来！
　　狐狸见势不妙，忙臭屁连放，想要熏得老头儿分神无暇念咒。
　　老头儿果然难受，不过口里可没停，只腾一指向狐狸小腹点去！
　　狐狸半点不能反抗，狼又畏惧那太极图无法相助，只好由其生生受了。
　　这一指戳下不紧，狐狸只觉排气受阻，本来已蓄好的大量气体无法自指定轨道排出，只好由原路返回，统统变成气嗝从嘴里出来。
　　狐狸这一辈子也没吃过么大的亏，是以边打嗝边骂：“嗝！卑鄙人类！嗝！无耻下流！嗝！偷袭暗算！嗝！烂手指头！”
　　在他骂人的时候，那二位已又交了手。老头儿戳他那一指时终是分了些许神识，本已显实的太极图又变虚幻。狼以双臂掩面，拼着被灼伤体表，硬是冲破太极图强攻了过去！他一把抓住老头儿肩膀把他压翻在地，张开嘴巴便往其喉咙咬下！
　　正在此刻！只闻一声大喝：“住口！”紧接一股大力推来，直把狼从老头儿身上推飞出去，结结实实撞在墙上，陷出个“大”字形的坑！
　　狼只被撞得周身剧痛，欲要反击却在瞧清楚对方时愣住了。
　　来人竟然是赵阿吉！
　　却说赵阿吉和青龙在女牢里商议如何不破坏公共财产而溜出去的法子。正说到兴起时，有狱卒忙忙开门道：“府尹升堂。”
　　赵阿吉和青龙就被押着去了。至于狱卒衙役们见着被挣断的绳子，也只是纳闷怎么就买了伪劣产品！
　　应天府尹并没升大堂。因为大堂是可以允许百姓们旁听的，而这次他要审的案子并不适合让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详情。他吩咐关上府门，升起二堂。
　　大人着官服案前端坐。一旁是一位私密师爷，另一位是今天抓赵阿吉等来此的武官。其余衙役竟连半个也无。
　　赵阿吉和青龙上堂，也没给硬逼着下跪。
　　府尹大人清咳一声，习惯性地抄起惊堂木，却在犹豫半秒后轻轻落下。他和声道：“二位女子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青龙漠然不答。
　　赵阿吉只好替她回道：“她叫青龙。我叫赵阿吉。籍贯都是四川灌县的。”
　　府尹点了点头，道：“那么你们远行外出所为何事？可有灌县县衙允的路引和户贴？”
　　赵阿吉就怕他问这个，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妈妈被人拐走了，我们出来是为了找她的。我们也不知道到外地还需要什么路引户贴的。等我找到了妈妈，回头再补一个给您送来行吗？”
　　府尹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荒唐！”
　　赵阿吉吓得一哆嗦。青龙却一记冷眼瞟了过去。
　　府尹欲要再喝，一旁师爷忙轻声道：“大人息怒，此事干系重大……”
　　府尹一怔，方缓缓把气压了下来。他顿了顿，复又和声道：“我大明太祖皇帝训，为便稽民，创户贴，颁行天下。除官员外，分兵户，将户，民户。不可通改，不得混乱。其民户若离原籍，需有官府出具路引评证，否则依律充作兵藉！”
　　赵阿吉搔搔头，道：“那……您的意思是，叫我们去当兵？明朝也有娘子军吗？”
　　府尹只气得连眉毛都立起来，若非师爷一旁劝慰，只怕就要炸了。
　　他终于勉强压下火头，思量再不能在这种问题上和这小丫头胡搅蛮缠，赶快问正事要紧。于是低声与那武官吩咐几句。
　　武官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捧了赵阿吉的箱子上来，恭恭敬敬摆于案头。
　　赵阿吉一见十分欢喜，两只眼睛眯成月牙儿，叫一声：“我的箱子！”便要扑将过去。
　　武官连忙相拦。
　　那府尹道：“姑娘你可瞧清楚，这箱子是你的吗？”
　　赵阿吉连声道：“是的是的！就是我的！”
　　府尹开启箱子，自其中拿出个白色的圆形小牌道：“这——也是你的吗？”
　　赵阿吉仔细辩认一会儿，道：“是朋友送我的，也算是我的吧。”
　　府尹眸光一紧，道：“何人赠与？”
　　赵阿吉道：“嗯……是位姓江的大叔，似乎叫江彬江同志什么的。脸上有一道疤。”
　　府尹额顶隐约落下一滴汗，道：“是锦衣卫同知江彬大人吧？如今他已升作锦衣卫指挥使，提督西厂了。”
　　赵阿吉惊道：“还管西厂？东厂西厂的那个西厂吗？明朝最著名的特务机构？”
　　府尹额上汗滴更大，战战兢兢点头称是。他再不敢由着赵阿吉胡乱讲话了，谁知道再口无遮拦地说下去，会不会明天就惊得锦衣卫上门。于是紧着又道：“江提督他因何赠你这个？”
　　赵阿吉道：“因为我们救了他主子，也就是皇帝，叫朱……”
　　她一个寿字还未说出，那府尹已从案后抢出，领着师爷及武官一同跪地拜伏道：“请姑娘收口，万岁圣名万万叫不得啊！”好险好险。差一点他一家老小就不能保全了！
　　赵阿吉还有一个字含在嘴里，欲吐无门，只撑得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府尹又拜了一次，方起身躬手道：“之前多有得罪二位姑娘，但请恕罪则个。下官还有些事不明白，仍需请教姑娘。”
　　赵阿吉想，虽然自己不在乎多聊一会儿，但可怜狐狸和狼还在牢里关着呢，不如先叫把他们放出来再说。于是道：“我比较笨，有好多事情说不明白。青龙姐姐也不愿意跟人说话。不如你把我们那两个朋友放出来，大家一起说好吗？”
　　府尹立即答应。亲自与赵阿吉往牢里接人。
　　而他们到来时，好巧不巧正是二妖与老头儿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赵阿吉旁的都没瞧见，只看到狼一下子把老头儿扑在地上，要咬人家的喉咙。还以为他凶性大发要吃人呢，是以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