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屈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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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阴冷潮湿，墙角楼顶的墨绿色霉渍，顺着绛红色的消防水管网，一块一块地生长，密密麻麻地排布，毛绒绒地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陈若珺的车停在机动车区里，这里全是被均匀分开的玻璃隔间，隔开了每一件车辆。金属支架支在每辆车的底部，将车身略微悬空地拖起，而原本四处移动的机械臂，也静静地停在上方，随时待命。
陈若珺径直去坐电梯，而莉莉安和大龙选择瞬移过去，其实两者速度差不多，瞬移甚至不如坐电梯快，他们故意走不同的路线，发现人的概率会大一些。
陈若珺一边凝神寻找，一边在手机里调用着监控，很快就锁定了张若铭的位置。
屏幕上的他，正像半个疯子一样，拿着一根废弃的白色橡皮管，在空气中徒劳地四处挥舞着。
他握着的橡皮管上都是自己手上的鲜血，顺着白色的管身，醒目地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而就在他的前方或者四周，在人类的普通肉眼里，其他还有什么人，是完全看不见的。
吸血鬼是可以隐身的，现在只有陈若珺在录像上看得见川井樱。
陈若珺知道川井樱一定是拿着张若铭在跟他消磨时间，跟他“玩耍”。
接着，陈若珺打电话告诉了莉莉安张若铭所在精确的位置。
张若铭的手背，是刚才被川井樱戴着的尖头银指甲给划破的，那伤口一时止不住，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若铭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刮破了自己的手背，可能是在刚才对峙的时候。自己都没察觉到，就已经血流如注了，现在，他才看清了对方手指上戴着的奇怪形状的银环指甲。
那便是凶器，很不起眼，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的一个凶器。
闻到血腥味道，令川井樱格外兴奋。
张若铭虽然在小时候练过武术，现在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对方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总能猜到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永远都会比自己快一步。
每次当若铭要击中了川井樱，他就从容地迈着迅疾的步子闪开，突然出现在了张若铭的身后。
“哈，你就别浪费体力了，你是奈何不了我的......”
川井樱戴着陈若珺的戒指，吻着上面的玫瑰花，抱肩看着张若铭，他现在并没有什么杀人吸血的兴致，因为他的目标不在张若铭。
他血红色的眼睛，配上他凌厉的轮廓，显得格外妖气。
“待会……我还要借你的身体用用，多有得罪了…….”
川井樱咧嘴怪笑着，两排牙齿闪着奸邪的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乖张可怖，一副坏事预谋在胸的样子。
“你要干嘛？！”张若铭没有在怕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制服对方，他还以为这个毛贼速度了得是因为职业原因而身手快的缘故。
张若铭就拿他当一个普通人，川井樱倒是乐意陪他玩一会儿。
所谓不知者无畏。更何况张若铭在气盛之时，就是外星人在眼前，他也不会觉得对方可怕在哪里。
川井樱在他五步之外周旋着，却渐渐玩地失去了耐心，踱着步子故意问若铭：“你说，陈若珺怎么还不来呀？”
张若铭一听对方这么说，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熟人之间的恩怨了，对方不是个毛贼。
“你认识他？陈若珺跟你有什么仇？”
“什么仇？不不不不，我们才没有什么仇，我就是喜欢死了他的……”
“川井樱！”
陈若珺的声音在车库遥远的另一头响起，突然打断了川井樱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是陈若珺赶过来了。后面紧跟着从另一个角落出现了莉莉安和忽龙会。
还没等张若铭反应过来，陈若珺就赶到了他的面前。但就在自己心里一瞬间划过喜悦，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若铭就开始受罪了。
他只觉到身后像一阵无形的旋风跳过，有个人快速地拉扯住了自己的身体，并且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的整个人突然被对方死死地抱在了他的胸前。而等若铭的知觉从一瞬间的混沌中平静下来，弄清楚了周围的一切，心里就开始暗暗后悔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跟着那个血红色眼睛的人跑下来，就是已经上当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就在刚才那一眨眼之间，若铭已经被人死死地卡在原地，无法动弹。张若铭只觉得身后像贴着一堵冰冷坚硬的沉重水泥墙，无法摆脱，他用眼睛的余光瞥见，自己脖颈上那惊魂未定、正疯狂跳动的脉搏处，正被一个什么坚硬尖利的东西抵着，闪着银色的光泽，他知道一定是对方手里的银指甲，长着突出三角形尖角的顶针一样的银指甲。
张若铭惊恐地直视着面前的陈若珺，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他将脖子尽力地伸直，也不敢乱动。
可每当他有细微的挣扎动作，那个抵在他脖子侧边的银指甲，就更深入地扣进去了几根发丝的距离。
若铭脖颈上柔软的组织被压得很疼，上面抽疼地痕迹越来越明显，是他脖子上的肌肤，也已经被锋利的银甲边缘给勾破了。
张若铭心里紊乱如狂，每秒钟都变成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只差川井樱轻轻一按，就可将里面的动脉血管挑起拨断，当场了结他的全部生命。
若铭背后直冒冷汗，而他的手背还在往下滴血。
川井樱之所以将事先张若铭的手背割开口子，就是为了用鲜血的味道，扰乱在场吸血鬼们的心智。
“川井樱，你又想干什么？”陈若珺心神不宁，表面上却冷静地一塌糊涂，反而把语气放缓了来说。
莉莉安也平静地站在陈若珺的旁边，暗自出神地想着对策，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帮上忙，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先判断局势，见机行事。
“你后面那个新成员傻大个是谁？”川井樱看着他心爱的莉莉安，眼神极为复杂，语气也松弛了下来，但手上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大龙把尖牙呲了出来，“嘶”了一声：“骗子。”
他竟然就这么挟持着张若铭跟他们闲聊了起来。
莉莉安对视了大龙一眼，“川井樱，你别放屁了，他是谁，这又关你什么事！”莉莉安禁不住上前一步。
看到对方上前，川井樱的手底下又用了一下劲儿，就这一下，张若铭的脖子上也开始流血了，惊得莉莉安还想咬牙冲上前去一步，她平生最恨被别人威胁。
还好陈若珺反应迅速，立刻伸出手臂，把莉莉安拦在了自己身后。
看到莉莉安被陈若珺拦住，川井樱放肆地笑了。
而看到忽龙会露出尖牙的张若铭，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他难以置信。虽然那个身高2米大高个呲牙的动作很快，他却已经彻底惊呆了，因为他确定，这是刚才对方真实有过的样子。
突然，若铭的耳边响起了川井樱古怪的像一头野兽的喘息声音，他感觉得到川井樱朝向了自己，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脖颈，他的脸近到快要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你看看他们这些人类，多么年轻的人，就像是鲜嫩多汁的水果……..脆弱地像一片树叶，或是一颗荔枝，用手指轻轻一拈，就破开了果皮，引诱我们去好好吸食一番。”
川井樱舔着尖牙，就在一对尖牙的呼吸之间的冷气，灌进了张若铭的脖子之间，令他浑身激灵。
与此同时，若铭也明显地听出近在咫尺的川井樱在说话时候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嘴里多了什么东西一样，很不一样。
“你……吸食什么？”张若铭感受着脖子上针刺的疼痛，极端清醒，虽然他几乎是在颤着嗓子说话，却是大着胆问的。
张若铭身上流出由心脏泵出的血液，使得他现在在吸血鬼眼中鲜活温热地就像活着的血包。
“呵呵？反正你也命不久矣，那我就告诉你吧。在场的，除了你，都不是人类，是吸、血、鬼，哈哈哈.........”川井樱一字一顿地说着，尖笑着。
“你敢杀他！…….你看我们不把你大卸八块！”陈若珺也把尖牙呲了出来。
莉莉安和大龙也低吼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好了与他激战的准备。
张若铭此时也看到陈若珺他们的尖牙，再加上方才的消息，就像晴天里的霹雳，从他头顶打下来，使他的整个认知世界都被颠覆了。
若铭惊讶地无法说话，心跳骤然加快到令他晕厥，窒息。
“什么，这是真的吗？”他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只能有气无力地盯着陈若珺问。
“是真的，我们都不是人类，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吸血鬼的......而，我们就是。”
陈若珺越说声音越小，他现在心情如入深海，或许一开始就该告诉他的.......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接近他。
没等他说完，川井樱的银指甲就在张若铭的脖子上由前至后，轻轻转了半圈，滑动着，顿时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虽然没割破动脉，但是血液却成片地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的新衬衫，一股一股夸张地涌出，像是一块带血的瀑布，开始让若铭感到四肢冰凉。
张若铭倒吸着一口断断续续的凉气，伤口撕痛，天地顿时失色，微绿色的灯泡，在自己的眼里也开始慢慢变蓝，他被自己身上流下血液的温暖包围，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在他的额间显出颜色，浑身却是彻骨的冰寒。
张若铭身上那些血液的诱惑，在全场蔓延开来。
没有功夫自责了，陈若珺看着张若铭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幽怨不已，整个人凌乱到无以复加。他不知该怎么救他，却也不能只这么样眼睁睁地看着，来不及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明白吸血鬼的反应之迅速——如果他现在上去夺下川井樱的人头，那么在川井樱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与川井樱同归于尽的，就是张若铭。
川井樱会在他自己被拿掉脑袋之前，就轻而易举地结束张若铭。
没有余地，没有筹码，只能任由川井樱摆布，看着他摆布若铭而不能做出任何有益的行动。上去硬拼，没有任何胜算，因为以莉莉安和大龙的反应力，是远不如他自己的，他的反应力已经是三个人里面最快的了。唯一没有胜算但却是唯一的选择，就是站在这里跟他谈判，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我能杀了哪个人类，不能杀哪个人类，可没被写在我们的公约里吧？反而到时候，你们想来要我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
“反倒是你们，要给我小心一点————我没把你们这个寻欢作乐的巢穴给端掉，你们就该感谢我才对。我从来都是想杀谁，就杀谁……..你们这群异类，天天破坏家族的规矩，竟然敢管我想杀谁？”
“恐怕整个灭族的代价，是谁都付不起的吧？”川井樱得意洋洋地说着，眼睛却斜拉着方向阴邪地看向莉莉安。
陈若珺听到这番话，气得一瞬间爆发出了狰狞面目。
张若铭的脖子上还在失血。莉莉安咬紧了尖牙，攥紧了拳头。她正在气愤中努力地自控，想着川井樱该千刀万剐，强忍着不去看张若铭被血染红的上身，一心转移自己那想要吸血的注意力。
而自制力最差的大龙，显然就要撑不住自己的本能了，陈若珺斜眼看了一下大龙，他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想吸张若铭血的欲望。
而面对这些血液丝毫岿然不动的，就只有陈若珺一个人。这世间，再没有哪个吸血鬼，有像他这样被锻炼出来的强大的自制力了。
陈若珺知道他们不能再在这里熬时间了，现在时间每一秒钟的拖延，都是在帮助川井樱；莉莉安和大龙，说不定很快就会把他们给拉到失控吸血的方向上去了。
川井樱伸出了细长鲜红的舌头，故意舔了一下张若铭脖子边流下来的鲜血，若铭打了一个寒战，浑身战栗，川井樱这个举动，令他恶心至极，却只能木然无助地站在原地，将自己的命交到杀手的手里。
“若珺，我快忍不住了。”大龙怒目圆睁地看着陈若珺，陈若珺低头喘着粗气，声音里都是激动的愤怒。
“大龙，你要千万忍住！”
而张若铭，只能在川井樱说话期间不安地喘息着，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一丝悲戚。
他的脸上不知是泪珠还是汗水，不甘心地交织在一起，打湿了他好看的脸庞，现在他的整个衬衫已经被血液和汗水淋透了。
若铭整个人在灯光下轻微地抖动着，像是在祈求一个、最后一个得以安稳死去的心愿，只能绝望地看着陈若珺，充满平静的绝望。
他的嘴唇因大量失血，失去了血色，脸色也开始发柴发白，他的生命力，随着被泵出的每一部分血液，在迅速地流失。
“没关系，既然我只是个猎物而已，也许我的命运如此，不管你们这个群体之前有什么恩怨，我就是做次牺牲罢了。机缘巧合，也许今天我就活该被你们杀死。而且，这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我早就活得腻歪了.......没关系的，若珺，你真的不用管我……”若铭带着哭腔，静默说完。
张若铭脚下发软，痴痴地看着陈若珺，因为“命已至此”而流下的伤心眼泪，在他的眼眶四周闪烁不停。
他从来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离奇的遭遇，也从来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这么早就遇上了死神，人生可真是叵测啊，就让一切活过的人生，化作齑粉吧。
他自以为这也算是见识到传奇了，没白活过。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多么地无趣，似乎只有人类这一种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在地球上横行霸道，进行着自导自演，自攻自受，自相残杀的游戏。
而现在，临死前他至少还知道了，在这世界上，还有着非人类的奇幻之物存在，在生物链中与人类共享共存，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死的时候都能看得清世界的真相的。看多了历史书的张若铭，并不是一个过分贪恋人生的人，他内心里那份被自己深深私藏起来的超脱于世外，似乎已经轻松地说服了自己去面对死亡。
在此刻，他只求自己能活得轰轰烈烈，死得明明白白。
“你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让你死的，你现在才27岁啊！”
陈若珺怒吼道，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若珺，我好困啊......”张若铭禁不住慢慢闭起了眼睛。
“你给我振作起来，你不能屈服......”
若铭看着自己脚边淌满一地的粘腻的血液，苦笑着说：“若珺，这跟我那天做的梦……一模一样......”
张若铭大量失血，如果不是还有一份求生的意志力在强撑着，马上就要昏睡过去了。
看到已经动摇了几分的莉莉安和大龙，陈若珺知道自己或许是真的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现在，他不得不为了这个选择，自食其果。
难道，他的一切，还未开始，就该结束了吗？
不能，不可以！陈若珺已经杀了太多他在意的人，他所爱过的，他心疼过的，他喜欢过的，他不能再让这个宝贵的人，因他的错误，再度从岁月无情的单向线里流逝走。
“就像那个早就该死的露娜，难道你们还没吃够教训吗？那个吴为泽，直到现在不还是在等着她吗？哈哈哈哈......”
“你们难道还想再灭族一次吗？哈哈哈.......”川井樱是在利用张若铭的流血拖延时间，知道这个形势之下，是有利于他自己的。
他这是在打堵：到了一定时间，莉莉安和大龙，会克制不住自身的嗜血本能，转身背叛陈若珺，选择去享受张若铭的鲜血。
突然，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及之时，从角落里闪出一个利落神速的黑影，“呼～”地一下，将川井樱整个掀翻冲撞了出去，而陈若珺的反应最快，立刻冲上前抓住了川井樱。
是吴为泽。
吴为泽在撞开他的过程中，飞快地折断了川井樱的手臂，然后陈若珺紧接着将他高高地砸在了墙上。
“哐！”地一声，川井樱身后的墙体被应身震碎，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洞，灰屑哗啦啦地掉落了满地。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屈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