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如秋（GL）》明长卿

5、第五章 沈莺莺

　　在柳府的日子跟在山上差不多，看看书舞舞剑下下棋写写字，平静又安详，却因为有柳璃墨在旁相伴，便多出了一丝味道。秋澜思及此愣了一下，平日里在山上也有乖巧恬静的师妹陪伴，怎么就感觉不一样了呢？

　　这阵子为了保护柳璃墨，宰相府的戒备变得森严了些，倒也没有刺客再上门来。楼孤雨毕竟贵为郡主，又久未归家，自然有许多事要拾掇，所以只是偶尔抽空过来坐了会。

　　日子就这样缓缓前行，再过了几天，相府小姐遇刺一事渐渐平息下去，不了了之，柳府恢复了常态。

　　“咫凉这几日闷坏了吧？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可好？”柳璃墨支着下颌看秋澜在树下舞剑，眼睛都要挪不开了。咫凉舞得真好看，长剑如练，剑气如虹，那婀娜的身姿轻柔飘逸，绝代风华如仙子走步，似精灵戏耍，舞得比阿城还要好看。

　　秋澜闻言收剑回头，看见她双眼迷离又专注地望着自己，心里顿时充满了莫名的满足感，展颜一笑道：“璃墨若想去走走，当然是极好的。”

　　壹鹊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几日早就闷坏了，自然不肯错过这次出行，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叁鹤，陪着柳璃墨和秋澜出了门。

　　“咫凉以往可曾来过长安？”柳璃墨跟秋澜并肩走在前头，叁鹤和壹鹊走在后面，几人像寻常人家一样在街上闲逛。

　　“不曾，我祖籍长安，却是生于洛阳，后随师父在景言山修行，未曾来过长安。”

　　“咫凉是在洛阳长大的？”柳璃墨着实有些惊喜：“女皇还在时，我家以前也是在洛阳，后来新帝把都城迁回长安，爹爹才带我们搬到长安来。这世道可真小，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面呢!”

　　“像璃墨这般精致的人儿，我若见过定不会忘记的。”秋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情大好，忍不住笑道。

　　柳璃墨眼波一横，嗔道：“你莫要取笑我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秋澜在心底默默道：那时你还是个十岁的小娃娃，玲珑剔透，怪可爱的。

　　“长安比之洛阳如何？”柳璃墨又问。

　　“似是这长安城热闹些。”秋澜回忆了一下，“在洛阳时，我家规矩可多了，很少有机会这般自由地上街。我离开洛阳时十三岁，还未曾真正领略过那东都的繁华。”

　　几人且走且谈，一路逛到了东市，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不少塞外人士来此开店，贸易极为繁荣。

　　“咫凉你快看!”柳璃墨指着前方一个铺子，眼里亮晶晶的：“前面那家墨砚斋是我最喜欢的铺子，里面的文房四宝品质上乘，好用不贵，我家一直在那采购的!”

　　秋澜正想仔细看一眼，右前方却突然冒出一个轻佻的声音：“哎哟~这不是璃墨么，想不到我们能在大街上遇见，真是有缘。”

　　柳璃墨立刻听出这是她最讨厌的赵尤的声音，笑容一凝。叁鹤和壹鹊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齐齐从身后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两人护在中间。

　　赵尤自是见惯了她们这副警惕的模样，嗤笑一声，慢悠悠走到几人面前。他身旁跟着一位华服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眉宇轩昂，走路间姿态工整，倒是透露出几分贵气。

　　柳璃墨敛住所有情绪，对着那位华服青年行了个礼：“璃墨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叁鹤和壹鹊连忙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太子武崇训伸手虚虚一抬，说话的声音十分温和。

　　秋澜在旁眉一挑，暗中观察了这位太子一番，心里有些感慨：那武三思固然可恶，他儿子倒是不错，可惜了。

　　柳璃墨不待见赵尤，无意识地拉起秋澜的手，客套了一句：“璃墨出来许久，累极了，这就先回府歇息，告辞。”说完不待对面反应，拉着秋澜转身就走，壹鹊和叁鹤赶紧跟上。

　　“哎......”赵尤还想纠缠一番，却被太子皱眉轻轻拉了一下，这才悻悻地看着她们离开。

　　秋澜任由柳璃墨拉着自己的手，那细腻柔滑的手感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来那天夜里，第一次触摸她手心的奇妙感觉。

　　走出一段距离后，柳璃墨脚步慢下来，眼角余光颇不好意思地看了秋澜几下，解释道：“那讨厌的人叫赵尤，是大将军赵密的公子，平日里烦人得很，我不爱与他打交道。”

　　“嗯，合不来自然不必强求。”秋澜眸里溢满笑意，觉得这个率性的姑娘特别可爱。

　　“那个看着很好相与的是太子，人很好的，可惜了竟与那赵尤厮混在一起。”她的语气颇有几分“一朵鲜花不知咋地就栽在了牛粪上”的忿然，令秋澜噗嗤笑出了声。

　　柳璃墨面色有些发红，不由自主松开了秋澜的手：“咫凉在笑什么？”

　　手上柔嫩的触感消失了，秋澜居然略感遗憾。“我笑，是因为跟璃墨在一起很快乐。”她说。

　　柳璃墨这下更不好意思了，心里却是很开心，低着头只管往柳府走，粉嫩的耳尖红了一片。

　　秋澜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蓦地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撕裂声。她不动声色反手一抓，将远处袭来的一个物件卷在了袖里。她的动作极快，像是不经意间甩了下袖子，跟在身后的叁鹤和壹鹊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秋澜悄悄撇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卷小纸，隐约透着墨迹，她在袖中打开一看，上书五字：申时，福满楼。

　　字迹很是熟悉，秋澜微微一愣。

　　回到柳府已近申时，秋澜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些累了，回房小憩，转头就从后院翻了出来，直奔福满楼而去。

　　“你倒是来的准时。”甫一上楼，一道娇媚的声音就从窗边传了过来。沈莺莺一袭红衣，懒懒地斜靠在窗前，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你怎么来了？”秋澜自顾自落座，疑惑问道。

　　“我想你了，便来了。”沈莺莺媚眼一瞟，真真假假地说道：“你曾说若非逼不得已，不会轻易接近这腐化的朝廷，可如今你却在天子脚下呆了许久，莫不是那柳小姐魅力无边，一入温柔乡就把你给迷住了？”

　　秋澜甚是无语，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你若要再说这些胡话，我可走了啊!”

　　“真经不起逗。”沈莺莺觉得无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说话了。

　　她们坐在三楼，室内并无其他酒客，秋澜环顾一周，低声问道：“前几日相府小姐遇刺，是你们玉剑楼的手脚罢？”

　　“送上门的生意我没理由不接。”沈莺莺拧起眉头，怒道：“我还没怨你坏了我的好事呢，若不是你横插一杠，我又何须折了那么多人手，还退了一半的佣金，真真是亏大了。”

　　秋澜想起那夜柳璃墨惊惧的眼神，想起她在睡梦中无助的身影，声音也不由自主冷了下来，道：“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怎会有人狠心要取她的性命，定是冲着宰相来的吧!他是这朝中难得的好官，你为何要接下这单子？”

　　“他柳相是不是好官我不管，我玉剑楼只管赚钱，有生意不做莫不是傻子。”沈莺莺不屑一顾：“我沈莺莺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我不接，自有其他人会接，我何不赚了这笔钱？”

　　“你!”秋澜气极了，却不知如何反驳。

　　“你气我做什么，我还没怪你路见不平拔刀到我这来了呢!”沈莺莺怕她真的生气，不由缓下声音来：“我杀死鬼老头，这玉剑楼楼主的位子还没坐稳呢，哪能事事顺着我的心意来。你也晓得我玉剑楼的规矩，一旦失败，退还一半佣金，从此不再接同一个单子，你就莫要纠结了。”

　　秋澜也知自己这气来得莫名其妙，沈莺莺站在她的立场上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不该干涉她太多。

　　“既然这事结束了，你来这长安城又是为了什么？”

　　“怪只怪生意太好了呗。”沈莺莺莫名地笑了笑，示意她看对面的二楼，“看见那个人没有，有人要买他的命。”

　　秋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不由一愣，失声惊道：“他？那是李三郎？！”虽然多年未见了，当年稚嫩的少年已长成了俊美的青年，秋澜仍然一眼认出他来。

　　那人正是女皇的亲孙儿，临淄王李隆基，人称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