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南十椿

21、第二十一章

　　文昕榕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九点。

　　客厅除了胖丁和持续播放的猫鼠追逐外，再无其他。他偏头打了个喷嚏，走到茶几那儿拿纸，抽来压在纸下的一张字条。

　　【临时有事先走，粥和菜都在电饭锅里保温，记得吃。明天出差，已联系钟点工阿姨上门做饭，来前会给你打电话，要是打扰还望谅解。】

　　没有落款。

　　文昕榕来回看了好几遍，拿着便签回房，放进抽屉里一个上锁铁盒里，里面也有类似的便签纸，只是纸张略微有点泛黄，像是有点年头。那上头倒是有落款，写的是阿星。

　　关上抽屉，文昕榕很快关门去厨房。

　　晚上是蔬菜蛋花粥，还有菠菜，菠菜边上是四颗煎得金黄的肉饼。

　　粥正好是一饭碗的量，菠菜和中午一样，都是水煮后凉拌，酱汁微微酸甜，倒省了另外倒酱料蘸肉饼的工夫。

　　肉饼因在电饭锅里捂着，吸了点水汽，不如刚出锅时香脆，但文昕榕现在这样子也不适合吃太香脆的东西，免得加重病情。

　　胖丁闻到香味，从客厅过来，跳上他身边的椅子，直拱头过来想尝尝味。

　　“不行，小猫咪不能吃这些。”

　　胖丁叫了一声，表示抗议。它一叫，文昕榕就闻到从它嘴里飘出的猫条气味，“老实交代，项泠星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加餐了？”

　　胖丁睁着大圆眼睛看着他，像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等会儿我就去数一数，哼哼。”

　　胖丁有点委屈地看着他，文昕榕伸手摸了下它的头，“去看你的动画片，小白卡车。”

　　小白卡车鼓起脸，直接在椅上团成一个球。文昕榕看出来是在闹脾气，又摸了它几下，继续吃饭。

　　“等我病好了，就给你开个罐罐，好不好？”

　　胖丁还是没动，又过去一会儿，自顾自下去，回沙发看动画片。

　　文昕榕吃完夜宵，收拾好厨房，摸摸额头新换上几小时的退烧贴，去沙发上靠着，给沈泽霆发微信。

　　【闻屿：谢谢你的夜宵，很好吃】

　　【闻屿：出差一切顺利】

　　【闻屿：（图片）】

　　附上的图片是胖丁揣手认真看电视的侧影。

　　“这集结束就要去睡觉了，胖丁。不过今天你只能睡猫窝里，我怕传染你，你生起病可比我费钱多了。”

　　胖丁动了动耳朵，打了个哈欠。

　　“困啦？那就睡觉吧？”

　　正说着，手机震了下，沈泽霆回复消息。

　　【沈泽霆：刚在忙】

　　【沈泽霆：药吃了吗？】

　　【闻屿：吃了，但消炎药打算留着睡前吃】

　　【沈泽霆：你还睡得着吗？】

　　【闻屿：难说】

　　【闻屿：有件事一直忘记问，之前给我买药的是不是你？】

　　良久，久到胖丁都快睡着，沈泽霆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沈泽霆：是】

　　【沈泽霆：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闻屿：那不至于】

　　【闻屿：就是还要跑一趟，下次不用浪费这个钱了，家附近有药店，实在不成我自己也会点外卖】

　　【闻屿：还有】

　　【闻屿：你买的退烧贴是小儿用的……】

　　【沈泽霆：？】

　　【沈泽霆：效果一样吗？】

　　【闻屿：效果大差不差，就是得勤更换，不过我今天用的是之前买的成人退烧贴，上午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沈泽霆：那就好】

　　【沈泽霆：有个电话进来，你先休息吧】

　　【闻屿：你也是】

　　文昕榕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给展睿辰发回信，对方很快打电话过来。

　　“身体好点没？”

　　“死不了。”文昕榕说，“面试咋样？OK吗？”

　　展睿辰：“真感人，上来就在关心我的艺人。三进一，在我接受范围内，下周去影视基地的训练营。”

　　“训练营？”

　　“你们家沈总没跟你说吗？”

　　文昕榕：“不要乱讲话，我们俩还不是这种关系。”

　　“两个单身汉，偏偏还要搞这种追逐战，累不累啊？”

　　展睿辰是自己发现文昕榕那个谎言漏洞，从而逼问到真相的少数人，自然敢明目张胆地调侃。

　　“我还没说你呢，为什么敢指使沈泽霆办事？”

　　展睿辰：“天地良心，我当时只是拜托，是沈总一听到事情与你有关就着急了。”

　　“说真的，遇到这么个知根知底还对你好的人就嫁了吧，记得给我包媒人红包，谢谢。我不要多，就给五个八，这点钱对我们沈总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少扯淡。”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进展。我可记得秦楚那丫头说过，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这时候空降一个田螺先生，啧啧，不得把你迷死。”

　　“不过么，发烧的时候还是不太适合有激烈的身体摩擦，对不对？我没经验，就纯好奇。”

　　“闭嘴吧你！当然没有！”

　　展睿辰又道：“那是有不太激烈的摩擦？”

　　“……”

　　“那倒是有。”

　　展睿辰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追问是什么。

　　“洗碗洗锅。”

　　展睿辰：“……”

　　文昕榕把手机移远，这样就听不到一连串放视频网站会被屏蔽成电报音的骂语。等人发完“电报”，他才把手机移回耳边。

　　“说流氓谁是流氓。”文昕榕道。

　　展睿辰哼了一声，“我就是觉得你们太磨叽，明明都会坦诚说话，但就是不在这件事情说明白。”

　　“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们能复合，我就能走你的裙带关系了。”

　　文昕榕：“……”

　　他又气又笑，“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朋友，想这么美。难道你的实力不够吗？只能走这种捷径？”

　　“有捷径为什么不走？现在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家艺人有活干，观众有好剧看，我有钱赚，多方共赢不好吗？”

　　“好，挺好的，但就是听上去想要把沈泽霆当冤大头。”

　　展睿辰：“啧。又护上了，你这样还有什么躲避的必要吗？心里这么在乎人家。”

　　“我的爱情比不过家人安危。”

　　“你这么牺牲自己，叔叔阿姨还有你姐姐他们真的会高兴吗？”

　　文昕榕垂眼，“我不知道，但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送他们进火坑。”

　　他听到展睿辰那儿传出吵闹声响，对方很快回复自己要先去忙，临了祝他身体快点康复。

　　“谢谢你兄弟，借你吉言。”

　　挂了电话，文昕榕看向身边的胖丁，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则拿过一条薄毯轻轻盖在它身上，又略微调高点中央空调的温度，让它睡得更舒坦点。

　　做完这些，他又重新解锁手机，点开自己收藏的一条聊天记录，是之前在《平凡人家》微信群里发过的，有关米拉文化注资的通知。

　　他耳边不由自主地回荡起当年沈新蕊跟他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和小星的关系，放心，我不会告诉我们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但纸包不住火，你们的事迟早会传到沈家。】

　　【小星应该跟你提过一点沈家的事，他的父母想要逃离，结果你也看到了。虽说不是沈家人亲手杀的，但间接与他们有关。】

　　【只要小星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血一天，他就要接受沈家人的宿命。他现在除了你，没有其他软肋，可你呢？你还有家人。】

　　【如果沈家知道你们的关系，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吗？你是个好孩子，听到你喊我一句姑姑，我也很开心，姑姑就跟你说实话，你们家的信息其实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交不交出去，不过一念之间。】

　　沈新蕊的怀柔政策，骗到了曾经还不谙世事的他，后来等他自己进入社会，学会这套以柔克刚的法子后，愈发觉得沈新蕊这人可怕。

　　但她有句话没说错，所有事的发展，都在人的一念之间。

　　文昕榕一生病就爱胡思乱想和回忆过去，越想越觉得头疼和烦躁，在客厅留下一小盏灯光后，他起身回房，服下消炎药后进入今天的第三次睡眠。

　　第二天中午十点多，钟点工阿姨打来电话问文昕榕是不是在家，文昕榕此时已经清醒，做出回复，让阿姨直接上来，到家门口后摁门铃就行。

　　钟点工阿姨是本地人，家境还不错，出来工作只是因为待在家里太闲，需要找点事干。她做事麻利，做饭也好吃，离开时还把文昕榕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文昕榕的烧其实这天上午就退了，就是还会打喷嚏和咳嗽，吃过药之后又睡，睡醒就等吃饭。

　　沈泽霆约的这个钟点工阿姨是两天四顿饭，最后一顿饭结束的时候，她主动问起要不要续时间，文昕榕想着自己没两天又得出门，实话实说。

　　阿姨遗憾归遗憾，但也没法霸王硬上弓，强行让人给活。文昕榕答应，后续如果需要的话会联系她，价格照旧。

　　又过去两天，赵编剧发来微信让文昕榕去江城汇合，说自己先去找个朋友，晚一天到达。

　　文昕榕回了个好的，开始翻看朋友圈，划了几条，划到常寿的，是一顿大餐的照片和合影，看上去像是团建。

　　他不是该跟沈泽霆一起出差吗？文昕榕想着，给常寿发去疑问。

　　常寿过去好久才回消息，说自己这些天被安排去跟另一个项目，晚饭也是跟项目组成员吃的。

　　【常寿：偷偷跟你说，老板这趟差保密系数很高，越少人知道越好】

　　【闻屿：？】

　　【闻屿：会不会有点夸张】

　　【常寿：反正我是这么感觉的，别说是我说的啊】

　　【闻屿：OK】

　　文昕榕笑了笑，总觉得对方有些故弄玄虚。

　　＊

　　两天后，文昕榕把胖丁和猫粮一起送去宠物店，打车去高铁站。

　　江城那间民宿还是保持原样，因是长期租用，钥匙先存放在文昕榕这儿，他到达后直接开门进去，放完行李去附近本帮菜餐厅吃饭。

　　席间，他给赵编剧报了平安，赵编剧先是回了个笑脸，再回说明天会和朋友一起过来，到时介绍他们认识。

　　文昕榕也回了个笑脸，按灭手机继续吃饭。

　　赵编剧约的是午饭，文昕榕睡到自然醒下来，她刚到，说朋友在楼上整理东西，稍后下来，还分文昕榕一杯自己从来处买的玫瑰酒。

　　“好喝吗？”

　　“好喝，甜甜的，还有淡淡花香，”文昕榕查看瓶身，度数也不高。

　　赵编剧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我买了好几瓶，后续咱们分。”

　　“谢谢姨。”

　　赵编剧直笑着摆手，又去看手机，“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有事上去一趟。”

　　上去不过五分钟，文昕榕又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

　　“亲爱的，那件事我越想越生气，那副画分明就是仿冒的。”

　　说话声很清脆悦耳，文昕榕却听得莫名脊背发凉，他放下酒杯转过头，整个人呆在当场。

　　赵编剧和她的朋友走过来，前者笑道：“亲爱的，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后起之秀，编剧闻屿。小榕，这是我的朋友米拉。”

　　“闻编剧，久仰大名，你可以跟我亲爱的一样喊我米拉。”

　　“你好，米拉小姐。”文昕榕牵出个再公式不过的笑容。

　　沈新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