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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山草小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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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渔村。
村后山中白云之间,隐隐约约得见一间茅屋。
白璧篷草,有种隐者独自怡悦的逍遥味道。
我闲庭信步地踏着枯黄却坚韧的绒草踱到茅屋边的小渠旁,
拣了块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青石半倚靠着。
这水渠是我坚持搬到山上住时,海生帮忙开凿的。
其后,我又搞了个小水车,引山泉入渠。
渠水潺潺,清澈得可得见小石沙砾和努力上游的小鱼,
偶有随风飘落的草叶在水面上粼粼漂过。
放眼望去,山下是座小渔村,茅草小屋错落有致的分布,再向前就是海了。
秋意萧索凄清,绒草皆已枯黄,山上的花树凋零萎落,更显得天高海阔,海水碧蓝。
我拎起小酒壶,惬意地押了一口,正所谓: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
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苏小猪——!嫩在哪里?滚出来——!”尚未见人,就听一少年颇无礼地扯着嗓子叫喊。
我揉揉太阳穴,谁说世界上跑得最快的是曹操,NND明明是这小子!
人家曹操还要“说到才到”,这小子只要你腹诽他几句,就会立马儿蹿出来吓人。
我回道:“黑皮猴,注意素质!素质,你懂不懂?”
喊完暗自读秒,未过三,就见一黑影闪出,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壶,怒道:“猪头苏,嫩个小毛头,怎么会喜欢泡在酒罐子里?想早死吗?”
海生,我救命恩人的孙子,大概十五六岁。
长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却显得一双黑湛湛的瞳仁格外有神。
衣服是三种花色的布拼接而成,用小贝壳镶成纽扣,很有现代非主流一派的风范。
他说话略带地方口音:“苏小猪,快滚起来吃饭!俺娘说今天重阳节,让俺带嫩去市集耍耍。俺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去赶集,嫩再不起来小心俺揍扁嫩!”
我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起身,叹气道:“素质啊素质… …你再这样野蛮下去,小心漾姑娘甩了你。”
漾子是海生的死穴。
一提起她,那黑皮猴立刻蔫了,转身进屋布置碗筷。
我跟进去帮忙,盛好鱼汤坐下道:“今天你又做了什么让漾子不满了?”
海生有些恼怒,一拍桌子道:“还不是因为邻村的石头送了她对镯子,说是和皇城里妃子用的一个款儿,放他娘的狗屁!”
我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木桌道:“素质哪… …你也别往心里去,漾子可不是贪图小利的姑娘。”
海生愈发着恼:“俺知道漾嫚儿不是,可她娘是!俺家穷,根本拿不出那么贵重的聘礼。”
我一愣,下巴快要砸到桌上。
聘礼… …?
海生顶多十六,可漾子连十四都不到,就准备结婚,然后OOXX生孩子?
还没等我喷完鼻血,海生突然拉住我的手道:“苏小猪,不不,苏和,嫩说咱们是不是兄弟?”
我僵硬的点头。
这句狗血台词往往意味着接下来就该为兄弟两肋插刀,老子能不僵硬吗?
他舒一口气,似乎长了些许信心:“现在也只有嫩能帮俺了,苏兄弟,你… …能把那指南针给俺当聘礼吗?”
我僵住… …就知道没好事… …
其实这个世界,早已发明了司南。
就是把磁石磨成勺状,再把勺放在一个光滑的标有方向的铜盘上。
但是由于磁石不多,司南不容易携带等等原因,村里不过二三。
听海生的爷爷讲,最近也出现了类似罗盘的改良设施,但仅止步于听说,
可见离普及相当遥远,更别提发现磁偏角等问题了。
海生一家于我有恩,见他们在危险天气依然坚持出海,内心不安。
一激动就动手做了一个指南针,仅在必要的时候借给他们,过后立即收回,
并再三告诫不许泄露此秘密。
唉,真不是我小气… …
我摇头:“不行。”
海生急道:“嫩那东西比司南好用多了,俺知道嫩搞出来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嫩可别怕俺居功,俺一定告诉他们是嫩造出来的。苏和,嫩不知道,那东西好比妈祖娘娘再世,嫩绝对能名扬… … 扬名… …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我笑着拍他脑袋道:“笨蛋,名扬天下。”
他嘿嘿笑道:“嫩答应了?”
我叹气,再次坚定地摇头:“对不起海生,真的不行。”
海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决地回绝他,黑色的皮肤涨成深紫:“苏和,为什么?指南针、水车、望远镜,还有什么养殖… …嫩搞了那么多新奇有用的东西,为什么就是不让别人知道?嫩知不知道,嫩只要说出随便一样,就不用在这里过穷日子,早被大官儿带去京城享福了呢!”
我再次叹气:“海生,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说得是很久以前,有两国交战,其中一个国家因为丢失一个钉子而亡国的事?”
我明白海生心情烦躁,根本无心于此。
只是有求于我,不好直接驳我面子,只得万般无奈地摇头。
我会意地一笑道:“两国交战,其中一国丢了一块蹄铁上的钉子,致使蹄铁损坏并连累到战马。由于战马折了,而伤到马上的将军。将领一亡,军队溃散不战而败。此役败北后不久,国都被攻破,国家也随之灭亡。”
这就是“蝴蝶效应”——
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
可能在数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我的存在之于这个世界就是一只蝴蝶,
任何不属于此历史时期的发明都无异是蝶翼的颤动。
也许初始时的偏差极小,却会给千百年后的世界带来极大差异,甚至可能是历史性的毁灭。
如果指南针的发明提早了数百年,也许新航路的开辟,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都会提前数百年,殖民时代自然也将提前数百年。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望远镜以及其他军事武器的发展提早数百年,那么野蛮的侵略史同步提早数百年。
也许古代战争会抗上机枪大炮,近代战争将导弹乱飞,核武器泛滥。
经济与思想发展水平与军事力量的极端不平衡,又意味着什么?
回答:意味着人类历史将经历从未有过的大规模的文明的崩溃。
爱因斯坦说:“假如真有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不知道到时候人类会使用什么武器。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第四次世界大战时所用的武器将会是石块和棍棒。”
我如果任意妄为,那么无疑使这个世界“石块和棍棒”的时代提前来临。
我不清楚这世界和我穿越前那世界的关系,如果这是恐龙时代之前存在过的社会,那么我无法确定亿万年之后,2008年的酒吧间是否还存在着一个可供穿越的苏和… …
更加无法确定,现在的“我”是否应该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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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穿越来这里不是我的错,但是给此世界毁灭性的打击就是我不对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放纵自己任意妄为,虽然可以被奉为神袛,永载史册,
但是后世将因我的一时兴起而深受其害,我将终生不能原谅自己。
只不过道理我讲的明白,海生却打死听不明白。
他撇开眼不看我,不管如何解释都只是不以为然地“哼哼”。
我无奈道:“海生,你要理解我… …”
他“噌”得站起来道:“行行行!俺娘不让俺来,是俺以为嫩是哥们儿能帮俺的。不愿意帮就直说嘛!虽说俺爷爷救了你,可你这一年也帮了俺家不少,俺还能拿刀逼嫩不成!”
这孩子风风火火惯了,来去皆是一阵风。
我被他吼得愣神,他已经一拍屁股闪人了。
我有些沮丧的叹气,真的不是不想帮他... ...
除去他祖父于我有救命之恩,海生对我也是事事上心。
这小茅屋是他召集人帮忙盖的,他知道我不喜潮气。
特意在天棚墙壁都裱了桑皮纸,木窗也糊上绿色的薄纱。
贴墙的矮书架虽是旧物,却被他漆得起明发亮。
他大字不识得几个,却千方百计地帮我往架上添书,说什么不论新旧,一月两本。
打眼一数,如今也有二十多册。
我蓦然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间,来这里已经一年有余… …
去年中秋之前就想过要离开,也作了准备。
攀岩所需的用具不少,包括主绳,安全带,铁锁,保护器,岩石塞等等,
索性真正的攀岩高手在情急之时所需不多。
在下不才,勉强跻身高手之列。
所以,我只是预先准备了天山蚕丝作主绳,
把当年“凯迪拉克”马车里的匕首当做岩石塞、岩钉等等,一物多用。
中秋节当天,或许有些焦躁有些仓促,但是并不代表老子想自杀?
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想死,更何况死过一次的我?
反观云馨那厮,颇不仗义。老子要跳崖,他都不送一程。
那日,我离暗宫那群人N百米远,再加上月黑风高,
老子是用“英雄就义”式还是“青蛙跳塘”式,他们根本分辨不出,
更别提我是不是抓住了某根准备已久的绳子。
自杀?
古人有云:好死不如赖活着。
苏和畅然曰:至理名言哪至理名言。
但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两点:
一、璧落小子的身体素质。
二、夕落崖的地理位置。
初始时还算顺利,可是到了后半段,体力已然严重不支。
好容易安全入海,又发现之前估算的陆地位置出现偏差。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那段和死神殊死搏斗的经历不提也罢。
幸好,在老子昏死与真死的毫厘差别之间,恰巧被出海的程爷爷所救。
对此劫后余生,我的评价是:“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海生的评价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 …
之后的生活顺理成章的展开,平淡、琐碎,但真实而幸福。
每天陪程老爷子聊聊天,和海生斗斗嘴,帮海生娘打打杂。
空闲的时候,会怀着纪念的心态去回忆过往。
刚开始,面上看得开,心里却恨某人恨的牙根痒痒。
你说老子都屈尊降贵,屁颠屁颠地追求你了,你个别扭孩子干嘛还不领情?
拒绝一两次是情调,欲擒故纵到老子跳崖,就无趣了不是?
… …
时间越长越懂得体谅,我没有错,云馨没有错,幽亦没有。
如果非要说错,大家不过都误在“执念”二字上。
我有多执著于云馨,云馨就有多执著于幽,即使幽太子早已是一缕仙魂,甚至偏执到为一个人疯狂的地步。
或许他伤害了我,可是谁有能说他不是在重伤着自己?
让世人惊恐的武功所带来的反噬有多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他却拒绝更精进一层来缓解□□上的苦难。
云馨此人已经习惯了不悔言不解释,他只会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自我。
极其冷静,又极其残酷。
在云馨和幽的故事里,他是个至死不渝的痴情主角。
我曾经骂他:既然那么爱幽,为何不紧跟着去见上帝?
后来想想当时的自己气糊涂了,未免无理取闹。
云馨是幽太子的情人,更是暗宫千千万万人的主上。
他要所担负的不仅是一个人,更是诺大一个教派,甚至武林的势力均衡点。
若是婆婆妈妈的要死要活,那怎么可能是“云馨”?
怎么可能是值得我爱的人?
爱的本质是一种考验,一个人需要感恩爱之所得,更需要敢于担当过错。
这一点,云馨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如果今生有缘再见,我当如何?
“不睬他!这种人不报复他就算是仁慈了,看见也当不认识一样走开。”
这是漾子姑娘如听戏一般,听完此故事的答案。
我笑她小女孩儿:“装作不认识说明心上还记挂着,必需用这种此地无银的方式告诉对方,也警惕自己。真正不在意了,能够笑着握手寒暄,再称兄道弟地一起喝酒才是。”
漾子傻眼。
海生从远处跑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苏小猪,别成天讲故事来吓人了好不?嫩上次的‘闹白金’吓得俺娘天一摸黑就不敢出门!嫩这次要是再吓着漾嫚儿,看俺不把嫩扔海里去喂鲨鱼!!”
海生… …漾子… …
每当想到海生遇见漾子时涨红的脸,我就不免莞尔,
这俩孩子确实应该幸福。
只怪我当时走的急,银两带的不多,宝物更嫌累赘。中途一顿折腾,又损了不少。
正当焦急乱翻之时,忽然从衣物中“咕噜噜”地滚出一圆溜溜的珠子。
大小正好置于手心,圆润通透,泛着青色的光。
看到此我眼前一亮,这大小也算个稀罕物什,应该能帮上忙。
收好珠子,施施然出门,心里还盘算着这次去市集,是不是该打壶好酒犒劳一下自个儿。
屋外阳光大好,晴天碧海格外怡人。
蓦然见得门上插着几串茱萸,犹如颗颗小珊瑚珠儿攒成一团,红通通、亮晶晶。
重阳节民俗:饮酒,登高,戴茱萸。
海生这嘴毒心善的孩子啊… …
我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夜明珠,拎起酒壶吊儿郎当地哼着小调下山。
两度再世为人,三次重新生活,
我只认定一点:
情谊最重要,其他的名啊利哪,NND算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