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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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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未时每日都会端药进来,只是每每都是看着韩玄章喝完便走,从不逗留。
这日傅未时端了药出来,刚回到厨房里,便见韩田捱在门边上欲言又止。韩田这个人她并不陌生,韩玄章身边最得力的人,以前她没少讨好他,望着从他嘴里多知道些韩玄章的事情,只是很少能成功就是。
倒是少有见他这般模样,傅未时将炉子上的药罐端下来,眼皮都没掀:“有事吗?”
“事倒是没有什么……”
“那就请帮我把这药渣倒了吧。”
“啊?”韩田看着坐在炉子边的女人,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应了端着罐子出去,走出几步才突然想起来,不对啊!明明是他来找她啊,怎么反被她使唤了呢,嗨!
于是,傅未时给炉子添火的时候,便再一次看见捱在门边的人,心下叹了口气,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药罐,装上新药:“韩护卫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我……”韩田似是下定了决心,顿了顿才道,“我来替主子看看火……”
“嗯?”不明所以,傅未时终于睁眼瞧了瞧他,“这里一贯是我来做,不需要你看着。”
想了想觉得不妥,傅未时又加了一句:“看火烹药,医者的本分,韩护卫不必客气。”
“不是……”韩田索性跨了进来,“傅小姐毕竟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实在是……”
“言重了。”傅未时本是意外,然而一想定是师父说的她身份,便就没有再问,只放下火钳,“此次来西关城,也是应师父所托,等韩将军身体无恙,我便会自行回京,你们便当没见过我。”
唉?那可怎么行?!韩田看傅未时要走,赶紧又上前一步:“傅小姐这般不辞劳苦赶来西关城,本该由韩家军送你回京,傅小姐救了主子,主子是此次出征的主将,这便是于国有功……”
“我说了,全是应师父所托,若是你们想谢,谢我师父便是。”傅未时不愿再与他多说,低了头看火,“今晚是最后一趟药,还请韩护卫不要耽误时间。”
这便是送客了,韩田不自觉又搓了搓手,实在是不知该怎么继续对话,只好诺诺应了退出来。
等到外边再无声音,傅未时才抬起眼,往韩玄章的屋子看去。他想做什么?韩田是他的人,向来只听他的,此番说是没有他的指使,她真的不信。可是,他如今这般留她又是为何呢?
算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总归她也不愿再有交集了。他那样精明的人,怕是打的什么其他的主意吧。
“她这么说?”韩玄章坐在床上,手里玩捏着玉佩,眼神微沉。
“是,傅小姐似乎是真的不想与咱们有什么关系。”韩田观察了下主子的神色,继续道,“属下猜想,大概与神医的意思无二,傅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与人瞧病本就是不妥,想要遮掩些也是应当,姑娘的名声还是主要。”
是因为这个吗?韩玄章沉默,上一世她不也这般……哦,上一世她已经嫁了他……心下稍微松快了些,遂摇摇头,暂且按下:“对了,回京以后叫傅未然来府中一趟。”
想起前几日的信,韩田瞬间紧张:“计划可是有什么变化?”
“倒不是。”韩玄章揉了揉眉心,“不过是一些其他的事情,你只管叫他便是。”
“是。”
晚间饭后,傅未时端了药往那院子走去,只是人未近前,却是看见院门口留了好些护卫,她远远往里瞧了瞧,正见韩田押着个人。
应是公事了,这个时候押着人来,想来该是西关城的城主吧?上一世也是这个人弃城而逃,韩玄章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俞强俞将军还守在城上,全城百姓皆在,终日惶惶。
韩玄章到的第二日便是守城之战,足足一天一夜,满城都是血、腥之气。思及此傅未时吸了吸鼻子,终于想起有什么不同,她这一次来,城里虽是战乱萧条,却丝毫没有上一世的惨烈。
韩玄章似乎是做了什么准备,并没有让西北王得逞,她在这里几日,城里甚至有些还恢复了生意。
是她记忆有了偏差,还是历史有了改变?只是如果这一次他真的是有备而来,那伤又是从何而来?这一次的伤并不比上一世的轻。
傅未时思索着,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几个守卫已经瞧见了她,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守卫便叫住了她:“前面可是傅神医?”
???虽是听着怪异,但是傅未时也明白应是她日日送药他们才会这般以为,遂转身笑了笑,也懒得解释:“我原本要来送药。”
“神医进去便是!”
???这又是哪一出?傅未时愣了愣,想来可能是韩田怕送药不及时耽误了病情吧,于是她将手里托盘往前递了递:“不了,你们帮我送进去也是一样。我看你们将军这会儿应是有犯人要审的,就不进去打扰了。”
“这……”小守卫往后退了退,“这怕是不妥,药品毕竟不似一般物品,神医还是亲自端进去比较好。”
闻言傅未时又是一愣,韩玄章原来一直是这般谨慎的人吗?
小守卫面色不变,既如此,傅未时便也只能进去。往里头几步,便就听见一道碎盏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人带着哭音的求饶:“韩将军息怒!韩将军息怒啊!我这真的是没有办法啊!您没来之前,我往上边递了多少折子,可是眼看着西北王就打到眼面前,都没有人来应援,我不过文臣,我能怎么办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
“你闭嘴!”男人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怒气,“你上有老下有小,那全城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
“韩将军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平庸无能,还是不知道你通敌叛国?”
原本挣扎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便是更大声的喊冤:“韩将军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陈某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将军怎可说加就加?!”
“哦,倒是本帅高看了你,似你这般贪生怕死,通敌叛国这等事,你确实是做不来的。”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所以,来让本帅猜猜,是谁教你做的呢……”
傅未时本不打算听他审犯人,可是此时听闻这人背后竟是有人主使,心下不禁一震,没来由的后背凉了凉,眼神不善地瞟向地下跪着的人,只是那人只背对着她,她一时瞧不清楚。
正待上前,却听得韩玄章不耐烦的声音:“罢了,左右不过那些人,本帅懒得猜。韩田!”
“在!”
“带下去,好好审。”
“是!”
傅未时端着药退到了廊边,韩田押着那城主过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下一个用力,那本就头发凌乱的脑袋又往下冲了冲,傅未时并未瞧见他面容。
韩玄章本打算直接撕破那姓陈的面皮,可发作之时眼角扫到一片青色的衣角,心下不禁就软了下来,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只命韩田将人带了下去。
傅未时还想再看,却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立时便往那人看去,只见韩玄章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抚着胸口,脸色已经苍白。
“谁叫你起来的?”
这声音并不友好,但是韩玄章却是听得开心,只是嘴角不待展开,便更紧蹙地咳嗽起来。他原本只是想转移她注意力,只这一咳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是真的没好,胸口疼得要人命。
好在下一刻胳膊便被人扶住,久违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去床上躺好,若是伤口裂了,我换药可比师父手重。”
“好。”
“……”傅未时总觉得这次回来以后韩玄章怪怪的,似是换了个里子,乖巧得像个傻子,可如何也想不明白,只能随他去。
嘴里说得厉害,然则打开他的衣衫瞧见那渗血的伤口,她到底还是抿了唇,一定是方才他摔那茶盏的时候拉到了,伤口果然已经裂开。
“傅姑娘面色瞧着不好,可是近来没有睡好?”
傅未时拿来纱布和药膏,没好气道:“有病人不听话,如何睡好?你把衣服脱了。”
这话说得轻快,说完她才想起来,此番她才跟他刚刚认识,暗暗默了默,面上却波澜不惊:“将军无需担心,我是医者,医者不会在意什么。”
“自然。”韩玄章轻轻一笑,伸手便开始解衣服,那亵衣的衣带在腰间,他撑着伤试了几次,如何也够不着,遂又抬头道,“不知傅姑娘可否帮个忙?”
傅未时捏着拳,心里正抱怨韩田怎么还不回来,却听床上的男人四平八稳的声音继续:“傅姑娘是医者,想来应是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