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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精灵绝不忧伤 ...

  •   她做梦了,梦里面是从来不曾见面的父母。父亲是黑暗精灵而母亲是人类,相遇是因为黑暗精灵群落的一次猎杀地表精灵行动。那样的夜晚里面,没有月,星光稀朗闪烁。黑暗精灵遭到地表精灵强烈的反抗,而她的父亲就是因为受伤而被抛弃的那一个。因为不是贵族,因此受伤的下场可想而知。然后她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她的母亲。
      为什么要抛弃我。无数次想要这样问出口来,但在梦中她似乎完全没有开口的立场。她是多余的,就连在自己的梦中她也是多余的存在,如此悲哀。
      或许并非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她的父母只是因为觉得她妨碍了他们的生活因此才把她抛弃到看不到的地方去。毕竟黑暗精灵和人类之间已经足够艰辛,她可以想象出来自己被抛弃时候那两人松一口气的表情来。孩子就意味着麻烦,这是不变的定律。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重复着这样的梦。她明明根本没有看见,却又坚信这个梦就是事实。
      脸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蓦的睁开眼睛来,只见那个男人的指尖上划下一道水痕。男人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于是两人沉默的对视。
      这个男人和她并不太一样。拥有一身深黑色的皮肤以及紫红色的眼眸,如果不去看那一头纯黑的长发,很容易就会以为他是血统纯正的黑暗精灵。然而,她知道他不是。黑暗精灵的眼睛并不是紫红的,而应该像透亮的红宝石一样。发色也不对。所有黑暗精灵的发色都是统一的银白,因为他们生存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在那个被遗忘国度里面。但、姑且称这个男人为黑暗精灵吧。至少比起她来,他一定拥有更接近黑暗精灵的血统。
      她不知道黑暗精灵的名字,关于这个黑暗精灵的一切一切都不知道,因为黑暗精灵从来不会开口向她说话。因此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交流过哪怕只是一个字。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并不需要沟通吧。
      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她连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存在也不知道。记忆总是很模糊,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应该存在,但又说不上原因来。黑暗精灵总是站着,或者奔驰着,她就跟在后面,夜晚会习惯性的闭上眼睛,其实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但这样以后她就会看到关于父母的那些画面,然后一次一次被黑暗精灵的动作拉回现实。
      这里是什么地方或者他们要去做什么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这个黑暗精灵。可是她又莫名的害怕这个黑暗精灵,异常矛盾。
      黑暗精灵其实并不算太高,但身形显得极其修长,从背后看去的话异常挺拔。特别是他穿着一身紧身黑衣,就更加显示出来身体上的线条,像黑豹一样优雅的黑暗精灵。她却怕他,没有来由的。并不是脑海里面的想法,而是身体的记忆,遇到黑暗精灵身体就不自觉颤抖。
      明明是那样美丽的男人,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她摸了摸右手肘上的伤痕,茫然的看着那个月光下站立的黑暗精灵。那里早就不痛了。不,应该说是从她回过神来以后那里就从来没有痛过。翻滚开的皮肉,连跟腱都被割断掉,现在用左手握匕首的话并不是很习惯,但也只能这样。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他们要到哪里去,曾经也这样怀疑过,但毕竟没有问出口来。似乎在哪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只要跟着这个黑暗精灵就好。但那是从哪里来的声音,她不知道,也无从考究。
      从山林一直延伸出去,他们往着和丰收满月相反的方向前进着。然后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黑暗精灵终于停了下来。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于是,她也终于看到了山林间那一营篝火。尽管很不起眼,但在黑夜里面就显得如此的突出。
      大概那就是黑暗精灵要寻找的东西。她安静的跟在黑暗精灵身后,准备着战斗。没有原因,她知道黑暗精灵是为了战斗而存在,她当然也是。他们两个除了战斗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她这样告诉自己,那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她静静的走着,手晃到了身边的草丛上。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染上了红这种颜色。在手背上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割出来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尽管伤口并不很深,但鲜红的血液依然是涌了出来。大概是隐藏在路边树丛里面的植物系怪物割伤的痕迹,其实她并不太在乎自己有没有受伤。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痛,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在她的记忆里面,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有痛这种感觉才对。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没有了呢。
      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忘记了前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的血色勾起了她潜藏在最深处的记忆。一片净蓝的天空,天空下是青黑的淤泥,染了血的颜色。她的视线里面是一只肤色灰黑的手,指甲上沾染了厚厚的泥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蕾雅望着自己的手背发呆。不,更确切的应该说是她在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小小的伤痕发呆。他对这个拥有黑暗精灵血统的的少女几乎一无所知,因为主人命令他带着这个女的,于是他就带着上路了。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名字。不知从何时起拥有着像灵吸怪一样读取心灵的能力,只要能接触到身体便能够模糊的知道对方脑海里面的想法。因此她的梦,多少也就知道了一点。
      后来便知道了他们父亲同样是黑暗精灵。只是她的母亲是人类而他的母亲是地表精灵。他的母亲并非自愿怀上他,在他出生的时候便重新回到精灵之树上去。而他被留在群落里面,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他身上黝黑的皮肤血红的眼眸,族长指着他大骂孽障。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得,只是呆呆的听着那样的言辞,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躲开他。曾经他也微笑着去与那些年纪相仿的精灵孩子搭话,但对方永远是望着他的身体沉默不语,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来。后来再长大一些他便明白了那样的神色叫做鄙夷。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是么。总是这样问自己。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后来他发现了,原来只是因为他拥有不一样色颜色。深黑的,那样的罪恶。明明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事情,最后所有一切都加在他的身上。这样根本不公平吧。
      因此在成年的时候他亲手烧毁了那个仿佛很宁静的部落,背对着一片烈焰默默离开。
      据说精灵是善良的。他相信也许是那样,至少那些精灵不管再怎么讨厌他也没有夺取他的性命,只是一直鄙视他,一直一直。他其实宁可被剥夺去生存的权利,总比鄙夷要好的多。所以毁了那个地方,毁了所有精灵以及那虚假的安宁。
      如果他真的是杀神孽障,那么就让他搅乱整个世界,然后至少能有人记得他。
      但真正离开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也许是错了。
      在那个群落里面他至少还拥有生存下去的机会,而踏入人类世界的第一日他就几乎献出自己的生命。人类甚至不将他当成是生命,只是觉得稀罕一样的存在,想着逮了去弄残了当成展出的物品或者贵族的宠物。他差点就死在那样的争夺上,尽管最后仍是逃了出来。从那时起他才知道精灵族到底是多么的善良。
      原本总以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因此亦不应该受到伤害。但一日一日,每每如此,他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大陆上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只要他是异类,便永远褪不去妖惑的色彩。如此的无奈,但这是大陆上生存的法则。没有能耐的话便交付出生命,如此简单。
      他不远就这样离开。甚至的,他恨这个大陆上面所有所有自以为正常的种族,自己为正确的规则。必须受到的这样对待的理由根本没有,他却只能默默接受命运。
      因此,在那以后才会选择接受召唤。化身为鬼,也要报复所有。
      秋末将近冬季的时候,四周的落叶上已经散布满白色的霜花,从他们的方向望过去整片山头甚至更遥远的地方都披上一层白茫。尽管树上细碎的叶子已经枯黄满地,山地上的草皮却依旧翠绿着,因此看去了便是绿色之上的薄薄一层秋霜。那些落叶踩上去直是打滑。
      这样的环境,他们也是绝不得寒冷的了。是精灵族的原因,也有现在这个身体的原因。
      没有思想,没有恐惧,没有感觉的缚灵尸。原谅他只能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况。死亡以后复生的尸体,却又没有自己的意志。这个单词在精灵族里面流传着,似乎是黑暗精灵的秘术。他不认为那个魔导以及主人能够触及黑暗精灵这些最机密的方面。因此大概是人类的什么古怪法子。他说不上来,也不想去了解,没有这样的兴趣。
      他只要能够存在于这个大陆之上,尔后杀戮破坏便足够。旁些的,他不管,亦管不上。
      只是眼前这个和他一样拥有黑暗精灵血统的少女,让他第一次拥有好奇的念头。原本并非自愿照顾她,也并不是自愿了解她。主子命令他杀了她,又命令他领着这个少女的缚灵尸。他不想问理由,就这么去做了。见着少女脸颊上的泪珠,本能的伸手去触碰。
      如果是原来的那个他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他不明白,同样身为半血统的黑暗精灵,她能够留下泪水而他却不能。母亲回归精灵之树那里,他冷冷看着。因此族长便断定他是无血无泪的恶魔。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所谓的泪到底是什么。
      接触以后,反而愈发迷惑。少女的生活或者说遭遇并说不上好,尽管是比他幸运些,但要说幸福是完全不着边际。甚至她本身也是在厌恶着自己存在的,宁可死亡的感觉,那样的心情两人不是相同的么。但她仍旧能微笑出来,或者落下泪水。
      不明白。
      动手那日,少女脸上凝挂的笑容。以及那些他永远无法理解的想法。
      “我、我叫蕾雅。”
      他一惊。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昂首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原因,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望向他的眼眸是浑浊的灰色,一如他心底天空永恒的颜色。
      呆呆回望着少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如果名字的话,他早就知道。甚至在更早更早以前,第一次碰触到她身体的时候。第一个浮现的画面便是少女现在这个模样,清晰的说着同样的话:我叫蕾雅。仿佛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固执。
      “我叫蕾雅。你呢?”
      于是他稍微理解了少女的意思。似乎曾经有谁向他说过,见面的时候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是一种礼仪。但、他从来没有这种展现礼仪的机会,亦没有人会用礼仪来对待他。因此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缚灵尸本来就会忘记许多事情,但他可以清楚的确定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存在过。从他出生到死亡到重生,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的名字应该是什么,他没有名字。
      少女静静的看着他,眼眸里带着不知名的恐惧。尽管脑海里面已经没有了黑暗精灵杀害自己的画面,但身体的本能却敏感到让人惊讶。他不语,将眼睛投向更遥远的地方去。
      “你是不是很……强?”
      黑暗精灵的沉默却让少女紧张的神经缓和下来。她歪着脑袋,好不容易从混沌的记忆里面寻找出来形容黑暗精灵给她感觉的一个单字。他没有反对。
      能够成为杀戮机器的存在,大概从人类的角度而言是强的吧。
      然后他终于发现两人之间的不一样。他是生活在精灵世界的,所有观念就像一个精灵一样。其实他自己本身比任何人都要厌恶自己这个违和物的存在。但他无法抹杀自己,因此只能把令他显得维和的精灵抹杀掉。而这个少女无疑比他要幸运。尽管同样是混种,但少女的思想里面是人类混乱而统一的教育。所谓的人类是最具有协调性以及韧性的生物。不管是混血还是异种,至少人类的思维能把这样的生物认定是生物的一种,而非自我毁灭。
      原来,他一直都不恨。
      不恨精灵不恨人类不恨这个世界。
      触碰到蕾雅那个脆弱的梦以后他便猛然醒悟过来,他最怨恨的,始终只有自己。一如她始终想着重见父母,扒开所有繁琐千重,他亦始终只痛恨自己一个。痛恨着违背精灵与女神法则,如此不协调的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东西竟然要存在呢。
      少女的想法,这是他所无法理解的,他却如此羡慕着。若他当年拥有这样的想法,大概就不会选择回应那个声音,成为一具没有感觉的机器。现在再明白过来,只显得残酷了。原来他的愿望是死亡是终结而并非破坏。但现在明白过来,讽刺罢了。束缚灵魂的力量他无法挣脱。原来他只想死亡,离开这个世界,但事实上做出的事情却这样的矛盾。
      痛恨自己而不自知,因为没有选择自我毁灭的勇气而把怨恨转嫁到身边的事物。等到他突然明白过来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已经没有回头之路,没有容许他忧伤的余地。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我似乎很害怕你,为什么。”
      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女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除去命令,有多久没有听到对他发出的语言。不是故意沉默,只是他已经忘记该如何开口,怎样才算是正常的谈话。也许他只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笨拙,比其他人想象的还要笨拙。
      曾经在精灵族的时候没有人会与他说话,不如人类社会则更加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么,一身伤痕,满手血腥,到底是为什么。
      无法给自己答案。
      只知道他竟连一个少女都不如的。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对自己的怨恨而去伤害。他本以为自己身上虽然流淌着黑暗精灵的血液,但并没有继承黑暗精灵的残暴。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一切不过是他自己欺骗自己。连同滞空术和暗焰一同被遗传下来的,果然还有那暴虐的性子。
      “为什么落泪呢。”
      少女的声音在寒风中飘荡,像随散开来的冰晶。
      “哪里痛吗,你知道什么是痛吗……我忘记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精灵绝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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