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憨部》无繇可医

6、六、月圆

　　条件谈妥，选择做定，白鹤汀履行承诺救治少年。

　　他问元浮生要了把水果刀，对着手腕就切下去，吓得正在给少年包扎的元浮生绷带都掉了，大喊一声：“大人，你要干什么——”

　　尾音落下，刀也落下，白鹤汀的手完好无损，刀刃却磕出一个长三厘米宽三厘米的豁口。

　　白鹤汀：“……”

　　元浮生：“……”

　　少年：“……”

　　“咳，不好意思，一会儿我把刀的钱转给你。”白鹤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刀放至桌上，右手在空中一甩，一柄窄刃双锋长刀凭空出现。

　　长刀现身的瞬间，空气中浮起浓郁的血腥味，元浮生与少年皆似听到了战场厮杀声，胸口隐隐窒闷。白鹤汀扫了他们一眼，曲指轻弹刀身，只听清鸣响彻四野，声音止歇后，幻觉与窒息感也一同消散。

　　“这是我的佩刀，饮血无数，杀性比较大，我已经很久没用过它了。”白鹤汀随口解释，刀刃偏转，轻而易举地在手腕处划出一道血痕。

　　他用刀按着伤口，血液滴进装着药粉的碗里，直到将白色的药粉尽数染成鲜红才收刀，刀刃离开手腕不到三秒时间，血痕便已自行愈合。

　　围观完全程的元浮生不禁困惑——他真的是人类？

　　白鹤汀将药粉递给他：“喏，给他分三次敷上，三次过后重伤变轻伤，轻伤则会完全痊愈。”

　　“多谢。”少年撑起重伤的身躯向他垂首道谢。

　　“你们休息吧，我去把收尾工作做了。”白鹤汀摆摆手，一转身消失无踪。

　　白鹤汀走后，元浮生莫名地松了口气，扶着少年在沙发上躺下，解开他的衣服为他上药。他皮肤白皙，愈发显得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看得元浮生很是不忍。

　　好在掺了白鹤汀血液的药粉效果非凡，刚一敷上血就止住了，较轻的那些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结痂。

　　元浮生上完第一遍药算了算剂量，剩下的正好可以再敷两次，按一天一次算，最多三天他的伤势便无大碍了。

　　在元浮生帮自己上药时，少年一直盯着他看。发作迅猛的药效带来的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剧痛，但只要看着元浮生，他就能平静地捱过去，疼痛与虚弱皆是虚幻，只有元浮生是真实的。

　　给少年缠上绷带，元浮生笑道：“你的衣服上都是血迹，我去找一套干净衣服给你换上吧。”

　　说完他正要起身，少年却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元浮生疑惑地开过去。

　　“我叫君轻萤。”少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出这个本不喜欢的名字。

　　君轻萤，君之生命如萤火之轻，这是他在组织的师傅给他起的名字，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现在，他突然很想听元浮生叫自己的名字。

　　元浮生亦如他所愿：“君轻萤，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元……不，我叫远浮生，取远浮生俗尘之意，这是父亲对我的祝愿，虽然我不喜欢。你以后叫我阿远就好。”

　　“阿远。”君轻萤轻唤一声，只觉得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好听的称呼。

　　因白鹤汀而躲起来的元家小动物们不知何时悄悄探出头来，在各个角度暗中观察。

　　……

　　白鹤汀提着刀找到A市的杀手组织分部时，鹿修和已在门外等候。

　　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望向鹿修和：“你放他们走了？”

　　鹿修和微微一笑：“非也，只是替大人做了粗略的筛选。”

　　白鹤汀顺手把刀往肩上一扛，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我想杀的人，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揪出来。其他事我无所谓，唯独这类事，你不能插手。”

　　他是个很认真的人，非常认真，从前打生灵禁区和青丘叛军时认真完成了上头交付的一个不留的任务，现在也会认真地做掉每个阻碍他完成委托的家伙。这是原则问题，谁也不能让他退步。

　　何况，杀手组织本就是玄学界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一早就打算寻个机会将A市分部一锅端。

　　“大人别急着生气，听我一言。”见白鹤汀动气，鹿修和神色一肃：“该死之人我不会放走一个，但有些罪不至死的迷途者实不该葬身于大人刀下。”

　　白鹤汀冷笑，刀尖指向大门：“生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原罪。”

　　“贪婪也是人类的原罪，难道所有人族都要去死吗？”鹿修和沉声反问，“大人，你之所以放过那只猫妖，除了有委托的缘故，更多的也是想将他导上正途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其他情况相似的妖族一个机会？”

　　白鹤汀眉头微蹙，持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思忖良久后选择小退一步：“手染鲜血者必须要死，没得商量。”

　　“自然。”鹿修和颔首，紧绷的身躯悄悄放松下来，“我已在周围布下阵法困住里面的妖族，大人可以动手了。”

　　白鹤汀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即将走到门边时，他停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猫妖的事？”

　　鹿修和浅笑：“大人，我是卦师。”

　　不，你是挂比。

　　白鹤汀抬脚踹飞了大门，一刀，令整个杀手组织分部化为废墟，恶贯满盈的杀手们尽皆灰飞烟灭。

　　无声的灵波回响让A市玄学界灵气剧烈动荡，离得近的如鹿修和这样的强者也感觉脑袋嗡嗡作响，遑论其他实力低微的玄学界之人。

　　远在市中心ATC游戏研发公司的梦尘缘脑袋突然“轰”的一声炸响，仿佛有人在耳边引爆了一颗炮.弹，震得他头晕眼花，拿在手上的CG原画掉了满地。

　　路过的同事见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连忙搀着他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连声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药或者喝点热水？”

　　梦尘缘摆摆手，从牙缝间挤出一句：“没事，我休息一下便可以缓过来。”

　　同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你在这儿坐坐，我去工作了，有事叫我啊。”

　　“好，多谢。”

　　“不用客气。”

　　同事的脚步声匆忙远去，梦尘缘闭眼倚着椅背坐了一会儿，感觉眩晕褪去才又慢慢睁开。

　　他长吐一口气，低声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值得那位不能说大人亲自出手？”

　　说完，梦尘缘起身正要回去工作，走出两步却觉得不太放心，再三犹豫后还是跟经理请了半天假，赶往灵波爆发之地查探情况。

　　与此同时，白鹤汀与鹿修和正看着面前的废墟发愁。

　　“大人，时代变了。”鹿仙老人家捂着被灵波激荡得急促跳动的心脏，一脸无奈，“你不能总是想着搞大新闻。这么大的房子一天之内化为废墟，吃瓜网友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白鹤汀抓耳朵：“习惯了，我出刀的时候没想那么多。那现在该怎么办啊？要不我再来一刀？”

　　“不行，动静太大，大人想让A市玄学界的成员今晚一起失眠吗？我先设个幻术掩盖这片区域，走上头的渠道解决吧。”鹿修和提议道。

　　一说走上头渠道，白鹤汀就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委托的报告要写，脸色顿时苦了起来。他最讨厌写报告，两句话的报告他都能憋个几天，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这次不同，他招了个“报告专员”。

　　想到这里，白鹤汀眼睛一亮，苍蝇搓手笑嘻嘻地说：“走上头渠道没问题啊，我有最高优先级权限，很快就能解决。但是报告……”

　　鹿修和好笑地接过话头：“报告我来写，大人不必操心。”

　　白鹤汀开心地道：“OK！我这就打电话！”

　　打完电话说清楚情况，一人一妖有说有笑地去附近的火锅店吃晚饭。梦尘缘赶到之时，他们早已走没了影。

　　接下来几日，A市玄学界风平浪静。

　　白鹤汀的两次出手成功树立起威严，让“人间最强”这个有点飘的称呼落到实处，尤其是一刀歼灭杀手组织分部这事，让不少有心搞事的妖族鬼怪缩回了向外探出的爪子。

　　一个实力强大无法拉拢的人族强者的份量远在常年不管事的鹿仙之上，特别是在前者比后者强的情况下。当玄学界的人进一步了解白鹤汀的过去，他们不仅缩回了爪子，连暴露在明面上的触角也都沉寂下来。

　　传说中的不能说大佬，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今夜是月圆，一月中阴气最盛的日子，也是每月的恶性事件高发期。

　　A市郊区，妖神殿内，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漆黑身影自三米高的妖神塑像里缓缓浮现，虚幻的躯体沐浴着月光，一边疯狂吸纳空气中游离的阴气，一边悄悄吞噬妖神塑像的衣角。

　　它没有固定的形体，如同一团充斥着混乱、狰狞气息的浓墨，随夜风吹拂而频频变换。身下窜出细长的触须，密密麻麻地粘在妖神塑像上，抽取塑像内蕴含的神力。

　　随着它吞噬的力量愈多，它的身躯也渐渐壮大，并逐渐定格成人形轮廓，有了面容和身体。再过片刻，除猩红的双眸之外，它的形容已同寻常人族并无二致，眼底的混沌和疯狂也开始被冷静与理智取代。

　　此时，妖神塑像的衣摆已被吞噬去了微不足道的一块。

　　就在这时，一抹凌厉的劲气自殿外扫入，结结实实轰在漆黑身影的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身影发出一声怪叫，刚刚形成的形体倏然消散，不知去向。

　　发出劲气的人冲进妖神殿，看到妖神塑像被吞掉的一角后狠狠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远在白云巷的白鹤汀突然从熟睡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