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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外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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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来风弄,昨夜跪在那上了寒,又不知身上从哪弄的一些淤青,第二天早晨起来石榴的鼻子就像塞住了,可想躺在床上多睡会儿,却又听到红药说,老太爷今日又让把大家都拘过去。
石榴撇撇嘴,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位老太爷,因为他膝下唯有父亲一个儿子,而父亲为人清正端廉,尤恶纳妾亵妓之事,唯有崔贞亲一个夫人,奈何崔贞自诞下石榴后便大伤身体这么多年也未让任家再多添一个麟儿。
老太爷整日急的团团转,同崔贞商议抬几个家室差干净人家的女儿给任老爷做妾,等生了儿子便过到崔贞名下,于此也能保住任府的香火不断歇。可任老爷梗了脖子说什么都不肯,可怕任老爷气的够呛,如此对崔贞母女更是没一个好脸色。
于是,今日这么早把他们叫过去指不定没什么好事。
过了霜降,顺天府的温度便降下来了,起的早时可看见重重回廊旁的花盘里攒了一夜的霜。石榴体虚格外怕冷今日穿了件银色双绣牡丹夹袄,下着绯红色罗裙,颈边垂着两颗狐狸小球,越发衬的人娇媚可爱,可她前脚刚踏进正堂,任老爷便紧紧皱起眉头:“你看看这顺天府里的小姐有谁像你这般,让长辈们等着这么久的?传了出去别人倒说我们任府不懂得规矩,哪户人家敢同我们结亲?”
石榴心里悱恻,可还是不敢顶一句嘴,开玩笑,老太爷的积威可不是谁都能忤逆的,若是真烦了她给自己冠个不孝的名儿,就是请了家法石榴都不能说个委屈。
她微微撇了撇嘴,行了个礼,眼观鼻鼻观心看上去安分极了:“回太爷的话,孙女错了,以后孙女一定得早来。”
父亲终究是护着女儿的,听女儿这般说话,任施章赶忙打圆场:“父亲早上不易动怒,为了这么个丫头伤了自个儿身子怕是不好,石榴等吃过早饭自己去将女德抄个几遍再交给我看,听见没?”
说罢,故作凶狠的瞪了瞪眼。
石榴连声答应,父亲故意做出个凶恶的样子让老太爷撤气呢,至于抄写女德,父亲只怕也不会多过问。
刚上了桌子,崔贞便添了碗碧梗粥给她,恰好瞧见她眼底青黑一片,问道:“昨晚可是没怎么睡好?为何脸色疲色如此之甚?”
石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打昨晚回去睡了,一个个梦像走马灯似得在脑袋来过了一遍,石榴虽在梦里却感觉如同置身处地,等天亮了累得像是被人五马分尸了似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可也记不大清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唯一记的清的就是跪在祠堂里做的梦。
可那个梦太诡异可怖,石榴自己也不敢深想,可道了句阿弥陀佛便乖乖吃粥了。
老太爷看着石榴这个样子就气不一处来,又看见任崔氏如此娇宠独女更是一肚子的火气,当下没好气道:“累?咋们任家的小姐可是不得了,同工部侍郎家的二女儿都打的起来架,多跪几个祠堂又如何?”
又来了,又来了。
石榴无声蓄泪,端着碗怎么也吃不进粥。
任施章不知这爷孙两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忽然朝老太爷问道:“爹,昨日听阿福说你领了个少年郎回来?是何身份?”
最近顺天府人口户籍查的极严,仿佛在找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任施章生怕自己爹一个不留神招惹了什么祸患便将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
这可拔了老太爷下巴的胡子,只见他愤怒的将筷子往桌子一掷,吓得石榴和任崔氏碗差点都没端稳,才疾声厉色道:“你自做上了大理寺少卿后,便把官威耍到家里头来了?是不是也想拘了我去大理寺好好审问才满足你?”
任施章惶恐,站起来躬身抱拳:“父亲,儿子只是多问了句嘴,若是父亲不说也是不用紧的。这次是儿子糊涂。”
如此老太爷的火气才顺了顺,而后一双如炬的眼瞟到崔贞处,忽然问道:“你当真不替你丈夫纳妾为我们任家传个香火下去?”
试问世间哪里会有女人当真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担出去,可自己膝下无子,就算是被休弃回了娘家也是没有个怪头。今日来看公爹的样子怕是要动真格了,崔贞就是心腔里再滴着血也只能咬碎牙齿自个儿替丈夫抬回几房小妾了。
崔贞还没说话,任施章却急眼了:“父亲何苦一而再,再而三苦苦相逼,贞娘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曾发誓,此生却不负她。这任家香火传不传的下去是命,是我任施章造的孽受的过错,父亲莫再逼迫贞娘了。”
人老太爷冷哼一声忽道:“你不负任崔氏,便负我们任家?不错,真是我们老任家出的痴情种,好,如此我便罢了。”
任施章同贞娘刚松口气,石榴也汗蹭蹭仿佛从鬼门关走了趟回来。她可不喜欢家里多几个其他的女人,娘本来身体就不好,等那些人进了门便是更郁郁寡欢了。
任老太爷突然说道:“你们情我不拆开也不屑拆,可我们任家的香火还是要传下去了的。”他偏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去将李霁月带过来。”
李霁月?
好熟悉的名字。
石榴皱着眉头,这不是她在梦中听到的名字么?
任施章握住崔贞的手,也不知任老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片刻不到,便见那小厮身后跟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身上虽然穿着华丽,可脸颊瘦的皮包骨头,手指上都是红创,看见大堂里站着这么多人微微有些拘谨,更敛了眉紧抿着嘴。
“霁月过来。”
任老太爷声音变得是石榴不曾听过的柔和,他招招手,少年迟疑的走过去低着脑袋。
任老太爷的大掌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拍了下,对他说:“好孩子,别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任家其他三个人炸的外焦里嫩,什么叫一家人?
任老太爷转头,对着任施章道:“不瞒你们也瞒不下去了,十四年前我调任江南,邂逅一温婉女子,奈何你母亲是个倔脾气说什么都不愿让我将她接回去,于是我便把她养在江南,这是她给我生的孩子,取名为霁月,怕是多怨我,这些年来也未给他冠以任姓。今年江南遭了旱,霁月他娘便去了,可怜他年纪小一路乞讨到顺天府寻亲,恰好我昨日出去遛弯看见他身上带的玉珏方才认出来。”
还不待任施章说一句,又自个儿补充道:“我也不会认错,他同她母亲长得七分像,他母亲临终前特意交代他来顺天府寻梅林的任家。不会错的。”
石榴呆了,她有点消化不了。
这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是.......
老太爷的外室子?
爹的兄弟?
任施章也觉得荒唐,他自小便看父母恩爱、举案齐眉,父亲也未曾纳妾亵妓,真真正人君子一个。
可没想到,母亲去后这么多年,忽然从空蹦出一个这么大的庶子,让他如何不恍然、苦痛?
还是崔贞率先反应过来,皱着眉说:“父亲即使这样,这么多年你也捂得太紧了。”忽然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让她如何能够相信?
任老太爷不喜他人反驳,听到她这么说,只凉凉道:“本来也没动将他带回来的心思,可你同任施章不争气给任家连个香火都没有留下来,如今我把他接过来延续任家的香火,你还敢有意见?”
崔贞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紧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石榴瞪着好奇的眼看着他。
奇怪,梦中的李霁月长得可好看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得,怎么站在他跟前的瘦的像个骷髅一样?
见有人打量他,李霁月抬眼,月他眼睛尤亮越发显得眸子漆黑深沉,看的石榴心里一骇,忙的移开了眼。
最终老太爷敲定下来,李霁月改姓为任,等挑了好日子让他入任家的族谱,养在他自己房里,读几年书上几年学,等到了年纪便送他去科考,要是考上了便踏入仕途,要是没考上便让他回来娶几房妻妾替老人家开枝散叶。
这厢,任家三口子都觉得荒谬。
任施章觉得自己心中父亲的形象怦然轰塌了,他为自己母亲不值,操劳一生,最终却败给外面一个不入流的女人。
崔贞抱着任施章小声抽泣:“施章,要不你便答应老爷子纳妾吧,也好过任家送给外面的人。”
任施章何尝没有动摇过?他动摇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可他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贞娘生石榴这胎不易,加上那年当今圣上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拥兵北上,整个顺天府里兵荒马乱,贞娘受惊差点连命都没了,任施章要是因此纳妾不是在她心口上撒盐吗?
任家就任家,给旁人便罢了。
何况他们只有一个女儿,等嫁了出去自己便辞官归野,不看不见便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