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了无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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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听到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诊疗师。从来就怀疑，这句话的实际意义。人所谓的韶华，埋藏在郁的颈中涌出的那片血光中，人所谓的青春，湮灭在擎削了一半的苹果里，剩下的，不过一些回忆，一些感慨，一些无谓。
颜尚并没有死。这是我来雾都后才知道的，谁寄给我的相片中，他坐在轮椅上虚弱的笑，没有了往日的精锐，不能再威胁到任何人。
擎，你以为，这样可以补偿什么吗？又有什么，是需要你补偿的呢？你错的，不过不够彻底，不该在想要尘俗权力的同时，再奢望什么爱；你错的，不过太多的温柔，让我每每，清醒得不够彻底。
我学会了唇语，我喜欢在一片的寂静中，听人们无声的交谈。
世界喧嚣，而我的世界，只有忙碌的安静，并非不是一种福分。人的耳朵，到底不是说闭上就能闭上的。
来雾都两年，见过易维一次，他带来夜赫死在医院里的消息。那个与郁如此相似的人，终于亦无法活过二十五岁。
易维告诉我，擎守着夜赫，一天一夜，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他，宁静的，贪婪的望着。
我知道，他不是在望夜赫。他是在望，我们的过去，我们三牵手走在园里香樟树下的那些弥漫着痛楚和欢愉的岁月。幽绵的记忆伴随成长的锐痛，一齐隐藏在脑海深处，构成我们的现在，注定我们的未来。
秋雾那样浓，甚至看不清一米外人的脸。走在人行道上，车安静的从身侧穿过，橘红的灯将夜雾照得暧昧起来。
我和一群同样沉默的鱼住在一起，细心照料它们，然后把它们卖给喋喋不休的顾客，而现在，我正穿过三个街区，去取定做的水缸——沉默的鱼，不能没有美丽而妖娆的家。
人们喜欢买我的鱼，总说它们，和我一般，沉默而美丽。
它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总需要，很漂亮的家，一如我手上的鱼缸，幽蓝色的透明，一滴残缺的水珠形状。
鱼缸不大，可是因为形状怪异，需要很多力气和技巧抬它，加之回家路上，又顺手带了些水草，一路走来，更加艰难。虽是秋天，额前，却已沁汗。而雾又那么大，以至于上了家门前的台阶，摸出钥匙开门后，才发现有人坐在门边，挡住了我的步伐。
我弯下腰，将遮住视线的鱼缸放好，然后，看见擎的眸，那样空茫。
风雨故人来。
我蹲下身，看着他全身颤抖的悲哀，却不知道，怎样反应。
太多的悲哀，以至于没有悲哀，太多的感触，以至于麻木。
我伸手去触他无辜坠落的泪，他却躲闪，抱着膝，颤抖更加剧烈。
品不出心中滋味，我的人生，早已面目全非，我的心，早已空洞得容不下任何声音。
在他身侧坐下，看他一点点平静。
终于，他可以抬起满是泪痕的颜，无声告诉我说，易维死了……
易维死了，那杀了那么多的人却依然有纯洁笑容的孩子，那渴慕着擎，却永远只能无望注视着的少年。
在这个秋雾弥漫的夜，我那样羡慕擎，他至少，还可以落泪。我却只微笑，生何欢，死何悲。似乎已不再，会为了离开我的人而难过，那样很自私不是吗？至少，他们得到了恒久的平静。而我们，又为何，要为了他们的不能陪伴而难过。
有时候，生存，仅仅是一种本能。
易维是为了救擎而死的。
擎不肯放弃，他要冷家，不再隐藏在罪恶的黑暗中。
高卓的屈服，只是暂时，到底，他不能忍受那样平淡的日子。就如野兽，嗜血，是本性。
“我让他走，是不想让他为我付出更多。只是，我不曾料，他那样执着……”
擎啊，你可知道，易维唯一的意义，不过你而已。他不愿也不甘，沦落到我这地步。他宁可，失去生命，也不想，放弃救赎的希望。
他那样善良，你是他，唯一可以倾注善良的方向。到今日，我方明白，易维远比我更坚持自我。无论怎样是世事，怎样的欺骗与伤害，他依旧不肯放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纯善。
擎，你可知道，易维并非为你而死，他可以为你杀人，为你生，但却独独，不为你死。
而我，却恰恰相反，只能为你死，而无法为你生。
我无法，漠视所有的事实和谎言，背负那样的血腥与罪孽，依着爱的方向，一步步走下去。
我没有那样的坚强。
我只能，让心沉沦在空茫的迷雾中，触着你的泪痕，却不再有痛。
所以，我们在雾夜里拥抱，却不能，用体温，互相取暖。
我们这样拥抱，却只能，听到彼此孤独的心跳。
这夜之后，你依旧面对你的冷族，我依旧面对同我一样沉默的鱼。
只一夜，终将了无痕迹。
一如秋夜的雾，当天光重现时，再寻不到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了无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