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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醉鬼 ...

  •   同个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有人忙前忙后,就她病床前冷冷清清,连喝口水都成问题。她好几次忍到嘴唇脱皮,自己伸手去够水,还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手术后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好隔壁病床的家属阿姨,热心肠,见她可怜,偶尔看不过去了,会帮她用棉签沾沾水打湿打湿嘴唇。
      “你说你家里人也是哈,割阑尾怎么了,好歹也是个手术啊,怎么都不来个人?况且你这还是重症的阑尾炎,跟我儿子那时候一样,我儿子都住了十天才出院,家人不来,朋友总有两个吧,你怎么也不找他们来照顾一下?”隔壁阿姨性子耿直,有一说一,跟她嘀咕一两句也是有的。

      在她忍着痛自己下床解决排泄的生理问题时,旁人总拿那种看路边被遗弃的小动物的眼光看她,吴诗翼心里的苦涩,可比口中的苦味多出好些倍。
      还好前两日她还没排气,不能进食,少人照顾好像也还能撑得过去,只是后面待她排了气这些时日呢,她又该怎么办?她强忍这眼泪,拿手机刷了刷外卖,找了找有没有适合她这样的病人吃的流食卖。
      何闰月的短信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你生病住院了?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我国庆不去哪儿,也没什么事儿,过来看看你。”

      吴诗翼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让她眼前轻易就模糊成一片。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说要来照顾她的人,竟然会是何闰月。
      就连她妈都说要在家带哥哥的孩子走不开,来不了。表哥表嫂什么的,就更是不用想靠得上了。其他的朋友又都不在G城,男朋友又在国外……这种没什么人可以指望得上的绝望,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缘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差?
      想到自己那天跳脚骂何闰月的场景,她脸上还好生臊了臊。但这心里虽然意外,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

      假日的第一天,何闰月就往医院赶。好在医院离他们公司不远,她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G城的十月,还是那么热得慌,人走在天地中间,受着夹板热。她走到医院门口,身上不免已经湿了一层汗。加上,手中拎着的那保温盒,盒盖还不断地往她手指上熏着热气,火上浇油。

      什么破东西!何闰月嫌弃一嘴。
      这保温盒,她这也还是第一次掏出来用。
      果然对赠品不能有太多指望!
      这还是之前宋培随手给她的,据说是换轮胎送的。他扔给她的时候,老板娘也在场。那看她的那个眼神真是……好似要喷出火来。
      她也是脑抽,竟然会要这种嗟来之物。

      要也就要了,气也受了,指着它能争点气,可偏不。
      这质量,要换作是冬天,怕是她还没拎到目的地,盒里装的东西都冷得能刺牙了。

      进到医院,冷气打在身上,终于是舒服了点儿。
      这世界上,永远不缺人的地方,除了厕所,就属这儿了。
      才不过8点多,挂号和缴费的窗口就已经排了条条的大长龙。她视力好,一眼就瞄到收费处的玻璃上贴着的大字。
      ——自费。医保。

      自费窗口的前面,总是排着更多的人。
      这个城市,外来务工人员多过本地居民。其中外来人,多数又都是没有社保的。一生个病,自个儿好不容易才攒下的积蓄,就流水似的往外倾倒。很长时间的努力,便全都白瞎。
      也难怪队伍之中,人人脸上表情皆是凝重,探头探脑的朝队首的位置看。
      哪个人若是多弯腰问收费人员几句,多逗留了一会儿,后面的人就立即出现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何闰月站在大厅入口处,看了阵路标指示,按照路标穿过大楼通道,往后面的住院大楼走去。
      上到12楼,楼道里的消毒水味,比刚才电梯里闻到的更加刺鼻,她出电梯换气,猛吸了一口,跟着又开始半憋着气。

      楼下热闹,这楼上,也冷清不到哪里去。
      路过楼道里加的一张张病床,看过那一张张因疲惫而黯淡无光的脸,何闰月磨了两下门牙,往咨询台走去。
      正好在咨询台里的是负责吴诗翼的护士,何闰月向对方询问了下吴诗翼的情况。对方看了看她手上拎的餐盒,低头在册子上边写着什么边告诉她:“病人还没排气,还不能吃东西。”
      “粥也不能吃么?”何闰月问。

      这粥,是她起个大早就开始熬的。
      网上说病人现在只能少少吃些流食,她怕米太大颗不够碎,宿舍里又没有可以搅碎的机器,她还特意先用重物把米给砸碎了,再丢进锅里煮。
      别说,多熬一会儿,把米给熬烂了,还挺像搅碎过的粥糊糊。

      护士不接话。
      何闰月从她半垂着的脸上,读出了“这人是听不懂人话”的意思,她顿了顿又问,“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排气?”
      护士停下手里的事,撇了撇嘴,将眼睛一斜:“今天要还没排,大概明天也可以了。”
      护士心说,这也来问那也来问,病人会排气的时候自然会排,等着不就好了。
      要不是看着面前人笑脸相迎,对人客客气气,看着顺眼,她都懒得搭理。
      每天要应对这么多人,他们也是很累的好吧,偏偏还有许多病人和家属,总是拎不清,跑来问些莫名其妙的傻问题。
      “好,谢谢。”何闰月住过院,也看过不少类似的,麻木而疲惫的脸,她已经见惯不怪了,只拎着饭盒朝病房走。

      她进去,靠近门口两个病人的陪床家属,齐齐朝她扫视,从头到脚的。
      何闰月顶了顶门牙,生生抗下这检阅,往最里的病床走。
      她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但保温盒一搁上病床头的柜子,病床上原本闭着眼睛的吴诗翼,就睁了眼。
      两人一对视,都愣了愣,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你感觉好点没?”何闰月清了清被太阳晒了一路,而有些发干的嗓子。
      “嗯。”吴诗翼知道何闰月在看着她,她回避着,看向挂在墙上的电视机。
      电视没开,黑乎乎的屏里,映着她床头靠着的这面白墙,没什么可看的。
      “我给你带了粥,不过护士说你还没排气,吃不了。”何闰月继续看着吴诗翼。
      她的脸肿了,尖下巴圆了一点点,大概是躺的。脸色暗沉得厉害,可以说是发着黄。头发泛着油光打了缕,有点乱糟糟的。不过,谁生病住院,也都这模样。
      “嗯。”吴诗翼想说点什么,但两人好久都没联系了,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找话来说。加之躺得久了,她脑子有点糊。又是刚睡醒,她精神不济,又有点懒得动脑筋,就这么应着。
      她是病人,何闰月该是会理解她的。

      旁边的阿姨,仿佛没见到两人之间的这生分,去阳台洗了餐具,回来路过,在床前站定。
      “你是她亲戚?”
      “不是,朋友。”何闰月转头微笑。
      “她就自己一个人,住院两三天了,你怎么今天才来?”
      “阿姨,她也才刚知道我住院了。”这明显的责怪之意,吴诗翼看了看何闰月,抢着替何闰月辩白。
      “是,我应该早点来的。”何闰月面对这指责,只是轻柔地替吴诗翼拉了拉身上的薄被,神情未变。

      听了一阵阿姨的叙述。
      ——吴诗翼是如何如何的惨,而吴诗翼又是如何如何的坚强。跟小学课本里,那些歌颂身残志坚的小人物的课文,都有的一比。
      何闰月感叹,这阿姨的语文老师把她教的真好。若不是病床上她的家人不耐烦的叫她回去,何闰月猜,这阿姨大概还能讲个三五回合。

      经这一闹,吴诗翼和何闰月终于是破冰了。
      吴诗翼终于敢直视她了,也对她展露了自打她进来的第一个笑脸。虽然只是带着歉意,微微扯了扯唇角。
      不过,她守了吴诗翼一天,也没见吴诗翼排气。临到晚了,她又被吴诗翼赶出了医院,死活都不让她留下陪床。反正这一整天,她们俩也很少交流,不过是,吴诗翼闭眼睡着,而何闰月靠墙看着手机,或者百无聊赖的瞧着狗血电视剧。
      不过半夜,她倒是收到了吴诗翼的短信。
      “我排气了。”
      可喜可贺。

      “恭喜恭喜!后天就婚了。”几个大老爷们儿围着个路边大排档小桌,举杯碰杯。
      这每回回家都必聚的几人,喝得脸儿红,眼儿眯的,也有七八分够了,喝酒找不到敬酒辞了,哪管它三七二十一,又旧辞重提了一遍。
      “谢谢哥们,你们几个也赶紧喂!”准新郎官老鹰说道,好事将近,喝酒本就上脸的他,越发的满面红光。
      “我不急,慢慢找。”几个人里最是迷你的阿潇,仰头喝下杯中酒,捞起桌上屏幕又亮起的手机,笑道。
      “潇哥哪里缺过桃花?手机里的备选人都有一个组了!还有人倒追他。”博文看了眼阿潇的手机,眯着眼嘿嘿笑。

      这娃就属于人格魅力型的男人。
      个子虽矮,人也不怎么帅,但会哄会撩,桃花着实不少。都秉着试试的原则在接触着,合则在一起,不合则散,不过是拉黑一个好友组里的昵称而已。
      不像他和屿子两个人,闷骚得不行。
      妹子在他俩眼里,属于非黑即白,只分喜欢和不喜欢两种,不存在丁点儿的缓冲地带。单身久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老鹰和博文是一个体制系统内的,地方小,他们平时又聚得多,情况都一清二楚,他也就不问博文单不单的问题了,把注意力转移到屿子身上。
      “屿子,你的屿女郎到底是几号来的?”
      屿子多喝了几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偏头想了想,举着一根手指。
      “1号?”
      两秒后,再加一根手指。
      “2号?”
      “哪张照片里的?哪个啊?”三人犹如开奖兑奖似的,赶紧掏手机。

      “你们听说过真双生虫吗?”韦其屿不答,身子晃了晃,笑着问。
      “你说什么虫?吃的吗?”阿潇脑子里想到的是滇城吃炸虫子的风俗,酥酥脆脆香香的,他也不排斥。
      “nononono!是寄生虫!”
      阿潇:……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多嘴?

      “只要一只见到另一只,就会立刻一见钟情地黏上去,像两只交尾虾的形状。”醉鬼韦其屿自顾自道。
      三人:“……”
      跟不上节奏。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们听过女孩子刚睡醒时接电话的声音吗?啧啧啧,好听。”
      “哦?哪个女孩子?”
      有句话说,趁你醉,套你秘。难得听屿子包不住话想往外倒,他们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2号啊,就是说要送别人真双生虫周边礼物的那个。”
      三人:“……”
      神他妈知道是哪个啊?还有,怎么这么重口啊?

      “屿子,来,看看,是照片里的哪个啊?”老鹰不死心,举着手机,指着韦其屿他们之前去打羽毛球时的合照问。
      “呐,长得最好看的那个。”韦其屿眯着眼一盯,随手一指,指了整张照片上的人,自己先嘿嘿笑起来。
      “长头发短头发的?”
      “长头发短头发都好看的那个!”
      三人:“……”

      一分钟之后。
      “是她吧!”老鹰指着照片里的路猫,“这是唯一跟短发沾边的啊!”
      “是她吧!”阿潇指着照片里的耳朵,“她经常出现在照片里的。”
      “我看是她吧!”博文指着照片里的小圆周,“这看着不错。”
      “不不不,屿子每回都只正面回她信息。”
      “哪里,他回了好多人的信息,我还是觉得是她。”
      “是他,就是他,他的名字,就是小哪吒。”韦其屿在几人的争执中,突然旁若无人地唱起来。歌声高亢,调破舌头大。
      三人:“……”
      看看周围,现在搬凳子走,假装不认识这货还来得及吗?

      醉了醉了。
      平时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啊,喝醉了,天性解放也就这副德性哎!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这货变成这个鬼样子?”老鹰收起手机,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表情极为喜感和丰富的韦其屿。
      其余两人:谁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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