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不渡》何无唤

11、十一、别有玲珑思

　　“我便送到此处，还请珍重。”白阿臻在山口处驻下脚步。
　　“白阿臻，你要做一只好妖……我会替你诵法华经，盼你早日修成正果。”清欢看着他，眼中竟有一丝不舍。
　　白阿臻盯着清欢澄澈的眼眸，有些恍惚，微微颔首：“多谢。”
　　说罢，清欢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去，抬步便走了。清欢只觉得自己的脚仿佛有千斤重，迈一步都需要好大的力气，素来习惯了我行我素，这样不舍的道别，倒是第一次。
　　白阿臻凝视清欢慢吞吞往前挪动的步子，心里觉得有些憋闷，又抬头望了望头上清冷地让人有些生畏的月光，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
　　“这两人干嘛呢？”青城懒洋洋地挂在方才那两人驻足的树上，有些疑惑，“居然把这小道姑送走了，我还没玩够呢。”于是隐身便追了上去。
　　这头的清欢，极郁闷地往前走着，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抹白色的身影早就不知去向，心里更觉得憋闷，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咬着唇便坐下发愣——
　　自己怎得如此不甘情愿，我是道士，他是妖，本来就是两路人，现下不过是受了那白阿臻的恩惠，他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没能报答，才如此念念不忘的吧……？对，一定是这样……白阿臻不也是受了一女子的恩惠才不愿登仙吗？自己也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那女子……
　　想到那个白阿臻口中的女子，清欢又觉得说不上来的憋闷，随手扯了根草，呲牙咧嘴地便撕了起来。
　　“怎得才刚下山就开始原形毕露？先前在山上不是很乖巧吗？”
　　“要你管？你家的草啊？”清欢本来就一肚子气，如今听见有人说自己，顿时有些气结。
　　等等……这声音是……
　　清欢有些急切的回过头去，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清欢着急忙慌地起身，看着眼前有些淡然的人，脸红到了耳根子，四下无措，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
　　“白……白阿臻，你怎的又下来了呢？”
　　“我来瞧瞧你有没有迷路啊？”说着说着，白阿臻还越走越近。
　　清欢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低下头。手卷着衣角，眼睛也死死盯着脚尖，不知作何回答。
　　偏偏那人还越走越近，清欢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一点过分了。
　　白阿臻走到清欢面前，微微俯身，像是在清欢耳边呢喃似的：“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我捉到做坏事心虚了？小道姑？”
　　清欢一愣，小道姑？白阿臻从不会如此唤她。
　　倒是另外一人常常这么没头没脑地叫她。
　　清欢有些气结，屏息仔细辨了辨身前人的气味，果不其然。
　　“好玩吗？”清欢的声音一出，“白阿臻”觉得自己周遭的温度都下去了几分，愣得忘记了回答。
　　清欢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人的双眼，狠狠推了一把便往前走去。
　　“白阿臻”愣了……方才盯着自己那双眸子……竟是浸满了水……她……哭了？
　　“等等！”青城忙幻化成自己的模样追了上去。
　　“姑奶奶，我错了”
　　“小道姑”
　　“大师”
　　“美少女”
　　……
　　前面那人还是不做任何回应。
　　“清欢！”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肩膀却是一耸一耸的，青城知道自己这是闯下大祸了。此前他故意让那牛鼻子与她斗法，她几近晕厥都没见落下半滴眼泪，如今……
　　“我错了，我不该装小白来逗弄你……”只见前面那人毫无反应，这下子轮到青城不知所措了。
　　“我只是……只是看你要走了，觉得……觉得有些……”有些什么？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捉弄她。青城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欢却蹲下了，抽泣声越来越大。
　　青城一步一步挪上前去，在清欢跟前站定，也蹲了下来。
　　“清欢，小清欢，好清欢，是我不对，你别哭了，你打我吧！我决不还手真的！”说着还举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像是真的认真在发誓似的。
　　埋着头哭的人蓦地一下抬起头来，抬手就给了面前那人一拳。青城防备不及，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清欢毫不犹豫就骑了上去，照着青城的脸就是一拳。
　　“哇！叫你打你还真的打！”青城抱着自己的头，“喂！不准打脸！”
　　预期的拳头却并没有落下来，青城一愣，也就缓缓放下了双手，看着身上的清欢，两人视线相交，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青城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即便面前这个笑容的主人还挂着鼻涕眼泪，自己还挨了这么多打。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清欢自青城身上一跃而下，背过身去一边擦鼻涕一边说道，声音有些瓮瓮的。
　　青城慌忙起身，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掸去，追到清欢身后，道：“我方才真的只是想要逗你玩玩，绝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之前……之前确实是我的错，害你差点丧命……。”最后一个字青城说的极轻，像是在害怕什么。
　　“那你为何要幻化做白阿臻的样子！”清欢转过身来，语气中满是气恼。
　　“我……我不过见……见小白送你下山，才……”
　　“你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你们这群蛇妖，先是在城里招惹我，让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转了三天三夜！接着又哄骗我和那老道士斗法，让我输得只剩一口气，又救了我，随后又迫不及待赶我下山，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明明是你们先招惹的我，又摆出一副救了我的样子，让我内心不安，念念不忘！”清欢说着有些激动。
　　青城闻言有些恼怒，“你把话说清楚，谁欺负你了？那老道士的事我已同你道过歉了，你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不讲道理？你们欺负我的时候讲道理了吗？”
　　“喂！小道姑，你别蹬鼻子上脸了！”
　　“哼！师傅果然说的没错，妖就是妖！还装作假惺惺救了我的样子，根本就是迷惑人心！”
　　青城闻言，气急，“道士就是道士，蛮横不讲道理，枉费小爷一片好心，狗咬吕洞宾！”
　　青城愤然离去，只剩清欢一人在林子里。四下寂静，冷静下来的清欢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
　　这时，下山令牌却显示出诡异的红光，那是师傅急召回金山道观的信号，清欢不由得一惊，这暗号虽则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但是却鲜少有人使用，自清欢记事以来，都没有哪位师姐师长有被急召回山过。
　　清欢有些心悸，先前的不愉快也早就被吓得烟消云散，忙捏了个决就往金山道观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