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Be happ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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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约了杨远川出来，就在他们事务所对面的扬州炒饭。
我坐在小店的玻璃窗后面，看他从人济大厦小跑出来，穿过马路在等红绿灯。我审视着这个离我几百米远的男人。
这个每天准时上班，每个月不请一天假，生病了也要下班去输液只为了拿全勤奖的男人。这个工作比一切都重要的男人。这个好像一点也不爱我的男人。
也许他真的不爱我，可是我呢？
爱他吗？还是年龄到了，是想找个伴侣在这个城市相互取暖？
也许，在最开始我与杨远川两个人的动机都不纯。
在这个与身体相比偌大的京城，在地图上看起来又是小小的北京，在这里的五年时间，每个人，每件事，每一只小鸟，甚至每一块土壤，每一丝空气，都没有为我停留。
我是这个城市里孤独的人。
杨远川亦是。
“来了？来这么早？今天事务所挺忙的。”杨远川脱掉外套搭在椅子上。
“吃什么，点吧。”
“刚才我还想咱们不是周日吃饭吗？”
“奥，周日可能有事，刚好今天晚上有空。正好有点事想说。”
“老板娘，两份扬州炒饭，两瓶矿泉水。”杨远川点好了东西，“我一会还要加班，你吃完自己能回去吧？”
我点点头。
“杨远川，你喜欢我吗？”我先开了口。
杨远川在我面前抓抓头，“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什么意思，我觉得你没回答我的话。”
“曼君，咱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真的。我没骗你。”
“杨远川，我得癌症了。”
“啊？”杨远川嘴张的很大，这个吃惊的样子在我说罗子琪要邀请他吃饭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可能在这个年头，说得癌症了要比说怀孕了更让人难以接受。
“乳腺癌。医生说过阵子要有手术，然后还要有一次化疗，可能要几个月。大夫说要有家属陪在身边，你知道，我妈五十多了，我不想她来回跑，折腾。我就跟大夫说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能照顾我。”
杨远川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大夫还说，这个病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性，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什么样，我很可能...你知道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我骗了他，肖熠遥没有问我谁来陪护，也没有说要陪护多久，甚至都没有说我化疗后会怎样。但是这话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我明天要发生的事情。我只是提前的，有些直白的说给杨远川听。
“曼君...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呢？你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还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饭。你不可能的...”
“机器坏了还要修一修，何况人了？”真没想到，病的是我，我竟然用沈亦谦的话去开导别人。
“曼君，你知道我的，我是农村出来的。大学毕业开始在北京打拼到现在，我的钱都拿去付房子的首付了。去年在事务所刚刚升到主管，现在大小事情都离不开我。我就是回老家请一周假都可能会让老板不满。这份工作的薪水每个月我都要打回家里一部分，还房贷一部分，还要吃喝拉撒，更要攒一些钱，曼君我...”
“远川，我明白。”我不知道分手这个词我说出来是否恰当，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能用分手来结束。“我们分手吧。”
“...好...”杨远川回答的很干脆，他面前的扬州炒饭，一口也没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滴答声中流逝，“吃吧，一会凉了。”
“曼君，我们还是朋友，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他急声说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所以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我要是能帮上的我都尽力帮，好吗？曼君，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远川，我这次约你出来不是想跟你要钱。或者说一开始我也没要图你的钱。”
他不说话了，默默地吃着面前的那盘炒饭。我猜，盘子外圈的炒饭已经开始变得冰凉。
深秋的北京，落叶随风簌簌而下。其实，这是我喜欢的季节。我拾起一片落叶，看着它的纹理。这片落叶不再金黄，而是变得有些发黑，就如同这些年我在这所城市的变化。
杨远川先去付了炒饭的钱，我在店外的马路边等他。
“曼君，我送你回家吧？”
“你知道我家在哪？”
“...”
“远川，我没怪你，你是我见过在这座城市里最努力的人。从和你认识开始我变的很勤奋，很上进。”
“如果我的朋友和我认识四年却不知道我的家在哪，我会很生气。”我对他笑笑，“回去上班吧，好好照顾自己。”
公交车来了，我踏上台阶的时候，听他说，“曼君，谢谢你。”
我对他摆摆手。
谢什么呢？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连谢谢都谈不上。我只不过把杨远川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先当了那个罪恶的人，有什么可谢的呢？
杨远川也没有做错什么。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有他自己想要去寻找的另一半，我没办法去强求别人和我的生活步调一致，因为我的事情而做出牺牲，做出为我停留的决定。所以当我们人生步调开始不一致时，我就只能挥挥手，尊重他的选择，同时祝大家未来都好。
他有他的灿烂人生，我也要努力的治我的病。
回家开门发现，罗子琪已经在客厅了。
“干嘛去啦？一脸丧气。”她把我存放在冰箱里剩一半的巧克力冰淇淋吃了。
“和杨远川分手了。”我换拖鞋，罗子琪跑过来一把抱住我。
“恭喜你啊，陈曼君，可以开始人生第二春了。”
我瞪她，这时候有敲门声。
“诶？这个点谁啊？”我问罗子琪。
“外卖，我刚点的。”
我开门后傻眼了，沈亦谦、吴桐、乔楠和乔南站在门外。
“小君君，surprise~”吴桐抱着一个硕大的果篮掐着嗓子娘里娘气的大喊，“怎么样，感动吧。哦我家小琪琪。”
吴桐说完脱鞋就光脚往屋里跑，和罗子琪进行了不忍直视的接触。
“进吧进吧，不用换鞋了。”我看着沈亦谦，他对我笑了下。
“陈曼君，你这小房子不错嘛。”乔楠左看看右看看问。
“半个月工资，当然值。”罗子琪插嘴。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都过来了。”
“这不是同学好多年不见面了嘛，正好赶上您老年人大病，把大家聚在一起。”吴桐贱贱的说。
我瞪了他一眼，“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安慰我！”
“好好，老佛爷都发话了，我们这做奴才的能不从吗，从今天起，不对从此刻起，我把我家罗子琪借给你。但是我下个月还要出差，不过我在北京的时候随叫随到。怎么样够意思吧。”
我有些感动的点点头，“不过陈曼君，你也不缺奴才，沈奴才还等着受你使唤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亦谦身上，他的脸有莫名的红，是桌子上苹果的颜色。“我这段时间休假，可以陪陈曼君。”
“啧啧啧，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罗子琪撇撇嘴。
“对了陈曼君，手术预约后天下午，你从明天开始可以去医院病房住了，我给你弄了床位。我有时候不在诊室，你有什么问题去找我导师肖熠遥，或者找乔楠让她联系我也成。”乔南说到最后的时候瞅了瞅乔楠，这个大男孩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乔楠，就像我最初认识他那样。
我们几个聊了很多，从这几年的人事变迁，到高中不为人知的奇闻丑事，大家哈哈大笑。闭口不提的，是我的病。
乔楠和乔南因为明早有手术就先走了，吴桐和沈亦谦又坐了几分钟后也要走了。
“陈曼君，你别担心，这病肯定能好。信桐爷，得永生。”
“行了，吴桐，你别贫了，你和沈亦谦一起回去吧。”罗子琪发话。
“你和吴桐一起住？”我问沈亦谦。
没等沈亦谦开口，吴桐说：“沈亦谦家在杭州，他是来北京考察的，本来和乔南一起住，这不我家琪琪来找你。沈亦谦和我一起住来看你方便些。”
我点点头，“那你们先走吧，路上慢点开车。”
我和罗子琪走到楼下送他俩，沈亦谦上车前突然回头揉了揉我的头发，“陈曼君，开心点，明早我来接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强迫自己挤出了露八颗牙齿的假笑。
沈亦谦也笑了，然后说了一句，“真丑。”
“陈曼君，我怎么在你和沈亦谦身上闻到一丝丝奸情的气味啊。一枝红杏出墙来啊。”罗子琪铺好被子躺下，“啊，舒服。”
我挨着罗子琪躺下，给她讲了沈亦谦和我说的话，“我靠，沈亦谦行啊。”
然后整晚罗子琪都在哼唱“你做了别人的小三...”
“小君君，我给你妈打电话了。”
“啊，啊？？？”我吃惊的侧过身和罗子琪面对面，“我妈说什么啊，她肯定着急的不得了吧。”
“我没跟她说的这么严重，我说你要动个手术，阿姨说正好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和你妈，打电话也肯定是哭唧唧的，所以提前帮你说了。”罗子琪抓抓被子，一脸无害的看着我。“不要太感动。”
“唉唉唉，陈曼君，你怎么这么没意思啊，哭什么。”她起身拿纸巾给我擦眼泪。
我哭的很大声，“我就会给别人找麻烦。”
罗子琪搂着我，然后慢慢拍着我的肩膀。
“谢谢你啊，罗七。”
“陈曼君，你再这样哭唧唧得我生气了，好朋友不就是这样拿来用的嘛。你看我们几个不是都这样吗？”
我缩在被窝里面点点头，所谓好朋友就像作战时手里拿的盾牌，每当我被生活这个怪兽折磨时，我抓着他们就能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他们在默默保护我，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坚强的后盾。
临睡前，沈亦谦给我发了第一条微信。
“Be happy.”
我微笑的看着黑暗中那蓝色的荧光，在心理默默地说“陈曼君，加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Be happ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