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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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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讲鬼故事一样的句式再加上偃师平淡得几乎毫无语气的语气以及清冷的声音,令傅南星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不那么好过。
“你是说小成?那个人偶该不会就在后山吧?”
“它的确在那个方向,不过人偶本身就是有思想情感能说会动的,再加上西王母大人给它们的神力,现在大概已经变成精怪,我们要找到它不会很容易。”
傅南星听他说完后停住了步子并脱口问出:“你该不会是要我去抓鬼吧?”
偃师没有说话。
在之前傅南星还以为这件事只是去寻找藏在某个地方的小玩偶,但现在听到那些玩偶是精怪后,他害怕了。
“你能不能换个人?我、我做不了这件事的,我真的害怕,为什么要是我啊……”
傅南星现在已经没法集中精力在大脑中默想了,他垂头看着地面,声音越说越小渐渐有些委屈。
偃师还是没有说话,傅南星又小声问:“不做这件事会怎样?”
这次偃师轻叹一口气后说了话。
“我无法复生,或许会在你的体内待到你死去,也或许我三魂尽散,”彻底死亡。
最后这四个字偃师没有说出来。
偃师并非是怕死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生与死之间会选择死的人,他相信,自己若是卖惨装可怜,以傅南星的性子一定会答应帮助自己。
可是偃师不想这样做。
他希望傅南星能帮助自己,但又不希望傅南星是迫于自己的乞求之下才帮助自己。
“那就是说除了你在我的体内,对我来说再没有其他影响了吗?”
偃师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傅南星咬紧下唇皱着眉头似是在决定什么,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抬脚继续前行。
走了没几步一阵寒风吹来,傅南星把手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偃师好似是为了应和这风一样,说道:“那些人偶最初便是由我所制作的,而它们这千百年来也是在保护我,它们不会伤害你,它们在等待我们。”
话说的平淡听不出他的悲喜,甚至杂着此时的风更显得清冷,可再衬上遮去周遭的夜色与除风以外的寂静,便仿若僧人呢喃,静人身心。
这是傅南星在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
“我考虑一下吧。”
就此,二人再无对话,傅南星走在没有灯的夜路上,迎风朝家走着。
说是家,其实也只有傅南星一个人。
傅南星出生时他的母亲便难产去世,三年后他的父亲又在矿上意外身亡,而照顾他长大的爷爷也已西去四年。
他这几年只有清明、过年以及爷爷的忌日才回来,祭拜完第二天就会离开,此时推开门口的大门后只看到毫无生活痕迹的空旷院落以及青灰色的老瓦房。
这房子还是傅南星的父亲结婚前为了娶媳妇新建的,二十多年过去再加上近些年无人打理,如今显得稍有破败。
傅南星上午刚回来时简单把正房收拾了下,又翻出被子晒在院子中。
他走到晾衣绳边把被子摘下来,由于没有及时把被子收回来,现在的被子上被冷风吹得满满寒气且沾了些湿,抱着被子的傅南星在思考晚上要不要穿着棉袄睡。
屋里是满室的黑暗,傅南星抬手把门后的灯绳拉了一下,房顶上积了一层灰的灯泡闪烁几下后照出昏黄灯光。
堂屋并不大,除去右边的灶台和左边的两个矮木柜,再无其它。
傅南星走进左边的屋子里打开这屋的灯,只见这个屋子里东西也是少得可怜,仅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原本是纯白如今已经黄成一口老牙的梳妆桌,就连一把凳子都没有。
这也是傅南星曾经的书桌,现在摆在上面的是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以及一个电水壶。
傅南星先把被子平铺在了床头上,打算能晾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走到桌旁拿起桌子上的电水壶,但在拿起来后没了接下来的行动。
他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后张口道:“不是说有鬼的话照镜子可以看到吗?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不是鬼,是魂,而且照镜子能见鬼的说法并不绝对,你想看我可以闭上眼睛。”
偃师在他刚问完就回答了他。
“那不也是鬼吗,我才不想看你。”
傅南星说着拿壶走到外面接了一壶水做上,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盒桶面,他刚把桶面的盖撕开安静的屋内就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是他的手机来电。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后迟疑了几秒才接通电话。
“沈叔。”
“南星啊,明天还是早晨五点走,你在村口等着就行。”
这位沈叔是隔壁村的,职业就是开辆面包车拉人,这一车能拉七八个,每天从各个村到市里会走上三四个来回,傅南星每次约车都是提前好几天约,一约直接约好来回两趟,而现在令傅南星迟疑的是他体内那个鬼。
自己既然说了考虑一下,那么明天直接就走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他决定留下来考虑几天。
“叔,我想在家多待几天明天先不走了,那钱您不用给我了就当我坐了车吧,非常不好意思。”
傅南星说完听筒里传来汉子爽朗的笑声。
“不走就不走,没事!跟叔还客气啥!现在这时候找车的人多了去,我一会儿告诉大飞有座了,钱我微信上给你发过去,在家多待几天吧。”
傅南星也没再客气,笑了笑后笑着说:“行,那就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叔吃饭去了,有空来家里玩。”
“嗯嗯,叔过年好。”
“好好好,挂了啊,再不过去你婶就得揍我来了!”
嘟——
电话虽然已经断开,但傅南星还是在这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里听到了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谢谢。”
傅南星边撕开调味料的包装袋边嘟道:“你可别高兴得这么早,我只是考虑考虑。”
话刚说完,傅南星竟然听到了一声笑,笑的还挺好听。
傅南星庆幸,还好这人不是趴在自己耳边说话,不然这用禁欲清高的声线轻轻荡出的一声笑意要是从耳朵里飘进来,自己一定要脸红了,然后……
呸呸呸,这可是个鬼,你千万别再脑补人鬼情未了的剧情了!
“热的话就把外套脱掉吧。”
“啊?”
傅南星听到偃师的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琢磨过来后他尴尬得想把桶里的方便面捏碎。
“我不热!”
说完,屋外传来“啪嗒”一声,是水开了。
傅南星吃完面后一看时间才八点多,他并不打算与偃师再促膝长谈一下,于是趴在了床上开始玩游戏。
偃师也不是多话的人,存在感低到傅南星在玩得上头时大脑中都忘记了偃师的存在。
所以在傅南星忍不住骂了一声挂机的队友后,偃师皱着眉头道:“说这种话,不好。”
傅南星听到他的声音后高涨的情绪顿时冷静下来,一是恢复了关于自己处境的记忆,二是这语气就好像小学班主任抓到自己上课说话时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就是看片时听到他的声音,怕是也会萎了。
“我又不是常说,而且这个人实在该骂。”
傅南星说完也没了再开局接着连跪的心情,又做了一壶水拿来洗漱后便钻进了被窝,这时傅南星才想到一个严肃的事情。
自己一闭上眼就看到他的话要怎么睡觉?
我连看都不敢看他,还让我看着他睡觉?
这令人有点脑壳疼。
傅南星躺在床上但没有闭上眼,只看着黑黑的屋子一动不动,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窗户,这声音掺合着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叫,旁人听起来或许会觉得刺耳扰人,但傅南星却是听习惯了的。
小时候他还会害怕这些,尤其是爷爷最初让他一个人住时,这些声音常常会把他从好不容易进入的睡梦中惊醒,那时他九岁。
爷爷其实早在他上小学的第一天就让他一个人睡了,但他一直撒娇哭闹,爷爷便心软了,又让小南星和自己一起睡,但在九岁那年爷爷却异常坚持地让小南星一个人睡。
后来傅南星才知道,爷爷那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生了病,而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那还幼小的小孙子,他希望在自己去世前小南星能够长成大南星。
所以那时爷爷最常说的话就是:“小南星该长大了,得学会照顾自己了。”
可能人就是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对着不见五指的黑暗回想那些或好或坏的过往,继而产生种种情绪。
傅南星追忆了许久才渐渐有了困意,直到眼皮合上。
至于那个白影,已经陷入睡眠的大脑并没有多余的空隙去反应他。
傅南星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身处一个白色的封闭空间内,他正不安且急切地寻找着出口,却突然有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洋娃娃从上方掉进自己的怀里。
他拿起那个娃娃一看,那个娃娃竟然还慢慢弯起嘴角似是在笑。
他吓得立刻把那个娃娃扔了出去,可刚一扔掉就突然开始下娃娃雨,许许多多的洋娃娃掉下来将傅南星埋没,那些洋娃娃堆在他的身上还在一点点挥动四肢,发出咯咯的笑声。
傅南星吓醒了。
他大喘着气,一手轻拍着胸口一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然后搓了搓自己的脸。
“做噩梦了?”
偃师有些无奈。
他能感知到傅南星身上的一切感受,所以他知道傅南星自从在宗祠醒来后一直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但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去除傅南星心中对自己以及这件事的害怕。
傅南星忽然听到了偃师的声音,再结合还未消褪的惊恐,他只觉得是那些娃娃从梦里追了出来正对着自己冰冰凉地说着话,吓得他抱着被跳下床去开灯。
屋里被灯泡照亮后傅南星看着昏黄的房间,第一反应是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夜半惊醒后打开灯的场景。
可现在,没有隔壁屋传来的小曲了,那是来自在知道小南星害怕后满满的心疼与担心但又不能来安慰只好在自己房间哼小曲的爷爷。
那是爷爷在安抚他,傅南星知道的。
“别怕,没有什么会伤害你的,而且——还有我在。”
偃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