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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哦,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脑子。”

      元非尧看到温寂忱,一拍额头,“皇兄,我方才要说的就是温先生。他被老祖宗召进宫了。”

      已经开始脊背发汗的元奕,现在就好想给他一脚。

      你说的如此准时,整好在朕看到老师之后。

      朕是不是还得夸你啊!

      他抿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瞪了元非尧一眼。

      恶狠狠的。

      然而没个眼力见的元非尧,还以为元奕是被老祖宗唬住了,“皇兄你别怕,我去跟皇祖母解释。”

      元奕:……

      他好想大吼三声:朕会怕她误会吗?朕是那种说害怕就害怕的人吗?朕能轻易被唬住吗?

      事实证明,他也可以是!

      因为他现在,脑子里都是温帝师初入宫门,手持一杆骨尺,严苛教导他行直坐正的时候。

      可凶可凶了!但凡元奕有一处做的不好的,或者不够到位的,骨尺便会落在他手心。

      什么龙体不可损伤,这在帝师面前,不存在的!

      其中一方面就是:陵南温氏太了不得了。

      据说,圣祖立国之初,就是在温氏全力支持下进行的。所以要说陵南温氏乃大梁三大世族之首,谁也不敢说不是。

      而老家主温玄,也就是温寂忱的祖父,为当世大儒,曾任两代帝师,官至丞相。当初为帝师,就没少对先帝苛责过。所以先帝在位期间,尊他敬他,一直将他奉为上宾,即便他功成之后迅速退隐,不问朝中事。

      至于另一原因呢……

      提起这个,元奕还当初还很不服气过。

      温寂忱在陵南一带,是出了名的世家子,极富才学,年少扬名。温玄又与太皇太后关系不错。所以太皇太后请温家人来,就完全不在乎他年轻,直接放开了手,没有明说,意思却是很显然了:只要方法有用,帝师随便教,哀家信你!

      是以到了后来,温寂忱殿内板正、毫不含糊,却没人指出一点不妥。

      很气人的是,他出了太极殿,谨慎又内敛,从不逾矩,掰来掰去,除了太严厉,就找不到其他瑕疵来。

      于是,元奕反抗无效之后,一咬牙,一跺脚,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他十年。

      越被他教,就越生气;越与他接触,也越害怕。

      算算上辈子到现在,都多少年了,元奕看到温寂忱,依然是想反射性坐直了。

      元奕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不太敢往那边看。

      他不自觉的蜷了一下手指,就想到了那个梦,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变故。

      突然就好气!

      遥远的梦,遥远的帝师。

      元奕倏地一下就耷拉了肩膀。

      他现在都还不是朕的老师,朕作何这么怂包?

      再说了……

      元奕瞥了一下正在怒气冲冲、审问宫人的太皇太后。还有那边架起的铜鼎、已经烧开冒泡的热水。

      朕方才都要炖人了,现在绷着脊梁装乖卖巧,委实太迟了些。

      老师定是什么都看到了。

      元奕登时就泄了气,索性就不再装了,累人又没用。

      还不如彻底放飞一次!

      于是,一个懒腰伸出去,元奕就要死不死地又躺回去了。

      太皇太后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个缘由,反正小皇帝就是说恼就恼了。太皇太后气急,转过头就想料理了伺候在太极殿外的宫人。

      “侍候不好主上,留着亦是无用,来人,还不即刻发落出去!”

      “大好的天,皇祖母这么动气做什么?”元奕斜在椅背上,忽略到那一道影子,阴阳怪气道:“殿里就这几个蠢奴才,哪里敢劳您处置了?”

      还不等太皇太后下令,元奕倒是先下手了,示意福禄一下,“去,惹了皇祖母不高兴,麻溜的,还不拉下去赏顿板子尝尝。”

      这其中也有福禄的徒子徒孙,他自是跑得飞快。

      “谢陛下饶命……”
      “谢陛下饶命……”几人莫不感激涕零,叩谢圣恩。

      “还是皇祖母仁慈,否则,有你们命在?”元奕浑不在意似的摆了下手。

      眼看着人被这么带出去了,太皇太后着实被他气得不轻,执杖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们对哀家有什么不满的,有能耐就提着刀冲哀家来!为难一个宫人,算什么本事?”

      “一个皇帝,一个世子,在圣祖摄政而建的太极殿外敢胡作非为,残暴至此,就不怕列祖列宗降雷下来!”

      元奕原还相当配合的听着,也不辩解,到后来,真是被那一道雷给震着了。

      元奕:“噗嗤!”
      元非尧还反应了一下,也是:“嗤!”

      “还笑!”太皇太后实在忍无可忍,拿起手杖对着俩人一人虚抡了一下。

      “你就是这么做兄长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会带着胡闹!你怎么不把哀家也煮了?”

      “这哪敢啊!”元奕抬起头,不经意地就往另一边瞥。他稳了稳神,扯开笑,“皇祖母,朕就是想炖您身边的掌事,真的!”

      他还恨不得发誓明志。

      “疯魔了!”太皇太后的手都在打颤,身边的近侍赶紧过来,一个劲儿地给她顺气。

      “还行啊?朕都没说炖不上他誓不罢休呢!”元奕淡淡地扫了一下脸色陡然一变的崔掌事。抿抿唇,“不过皇祖母,认真的,朕觉得那宫人长得怪白净,吃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崔掌事吓得又想尿了,浑身的汗毛都在抖。

      “你给哀家闭嘴!”太皇太后拂开那几名近侍,提起手杖要打元奕。

      “哀家扶持你,就是看你这么疯的?”

      她都不知道打了是有用还是没用,想将元奕掐死的心都有了。

      也是真失望透顶,“枉费哀家一番苦心,你、你简直……”

      她气得甩袖就走。

      没救了!

      太皇太后步履蹒跚的一走,温寂忱也是不久留的。元奕余光瞥见他在后方,迟疑片刻也转过了身,心下居然大松口气。

      他几乎是用的逃的,起身就钻进了殿门。

      当然,元奕也没看到,在他背过去的刹那,温寂忱又回了头。

      他看着身形瘦削的小少年,在光影里一点点隐去,目光深沉,隐忍而克制。

      仿佛穿过了明与灰、爱与恨、生与死……

      元非尧看不懂他的眼神,茫然地挠了挠而后,回过身,“皇兄,皇兄……”

      “你之前见过温先生吗?”

      ……

      “没救了,没救了……”

      太皇太后一回到清宁宫,宫人们便自觉地将压心火的丹药送上来,“老祖宗,您这身体,可万不能生气啊!”

      “水呢,再添些热的来——”

      好一番手忙脚乱的奔走,这才舒了口气。

      “阿慎啊,你看看,这……”屏退众人,太皇太后深揉了揉额头,“哀家知道,老爷子远离朝堂,并不愿再叫你们温家人与皇室有什么牵连,才一直千方百计地拒接哀家懿旨。”

      “可你,今日也看到了……”她疲惫不堪,“皇帝可以无能、可以胡闹,可以无所作为。但我们大梁……不能垮啊!”

      “漠北蛮人虎视眈眈,朝中形势波谲云诡,如若皇帝年少又不知事,大梁迟早要断送。哀家实在是……没法子。”

      事实上,温寂忱并不是她最开始的选择。

      温玄已至耄耋之年,再出山是不可能了。可温氏门下人才辈出,无论是资历还是年纪,堪为帝师者,在温寂忱之上的,可谓是数不胜数。

      也不是她低视了温家子。三岁熟读长卷百诗集,五岁,言辩门下四公子,年少名扬四海的温寂忱,自是挑不出的好。

      主要还是……皇帝他太难训了。

      温家人又都受了温玄的指示,至今无人愿意。今年她手书一封送去陵南,原也是不抱希望了,不曾想,来的居然是温家嫡系子孙。

      “老祖宗……”温寂忱默了一阵,终于开口了,“我一直随祖父居于潼麓山,朝中事所知不多,但今经此一事,有些疑惑,实不得不问。”

      “你已是皇帝师,不管现在还是往后,都不必顾忌。”

      “那便恕臣多言了。”温寂忱斟酌须臾,缓缓抬眸,“老祖宗可想过,陛下沉默安静了十几年,缘何突然转了性子?”

      见太皇太后一怔,他又问,“他要发疯,近身内侍手脚笨拙惹陛下不快的,不会是没有一个。可陛下为何只针对崔掌事一人,却不见朝旁的动过手?若说是对老祖宗您不满,清宁宫里的人他敢动,老祖宗他敢顶撞,岂会只架起锅炉,吓唬崔掌事一个?”

      “在老祖宗到太极殿那一段路程,陛下大可一刀将人斩了。”

      “你的意思是说……吓唬?”如此一说,太皇太后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一下。

      “可是,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她想了想,头痛道:“实不相瞒,就在前几天夜里,太极殿外还被他亲手淹死了一个宫人……”

      温寂忱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知老祖宗,可亲眼见了?”

      太皇太后苍瞳微张,逐渐陷入沉思。

      ……

      而另一头,元奕回到殿内就一头扎在榻上睡了。

      元非尧被他驱了出去。

      他睡得也不安宁,时不时总是梦到些前世的事情。有些本是不想回忆的,却不知为何,总是往脑袋里挤。

      浑浑噩噩的几日,终于是等到清宁宫那边来旨意了。

      温寂忱如愿地成了他老师,但元奕却高兴不起来。

      “近乡情怯”,他近人了,却心肝儿乱颤,而且心口堵得慌。

      一大早的,元非尧炮仗似的飞进来了,“皇兄皇兄……”

      他好像比闻亦激动的多,刚下了朝,元奕一身冠服还不曾褪下,正在看辅政大臣们递上来的奏疏,被一团球给晃了眼睛。

      他活像一只胖麻雀,“皇兄,你知道温先生住哪里了吗?”

      听到这个名儿,元奕深入骨子里的记忆就被催醒,几乎是不需经过操控,就把手放好。

      他心头腾腾腾直跳,面上却看似波澜不起的模样,淡淡道:“哪儿啊?”

      “栖凤台!”元非尧还往西北边指了一下。

      “栖凤……”元奕一滞,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阵猛咳后,才扶住几案,“怎,怎么这么巧?皇祖母安排的?”

      上辈子他还是住在自己府邸的。后来元奕亲政之后,私自做主叫他住了那里。

      可惜了,老师很少留宿宫中。

      “那可不!”元非尧道:“皇祖母说,温先生住在宫里多有不便,可来往又耽误时间,便选了一处较偏远安静的,下令不许宫人打扰。”

      元奕罩了满头的阴霾一下子就散了……

      他看着投在地砖上的明黄色金缕,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栖凤台诶!

      皇祖母这是通晓天象,知道自己要娶孙媳妇了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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