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公子惊蛰

57、伍拾柒

　　身边人动了动，继续往他身上靠，祁明渊身上那股龙涎香已经被竹子的清香代替。蓝令仪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嗯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想拿都拿不出来，要拿出来的话至少要把手臂也斩断了……低头瞧着，却看到了这位帝王陛下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恐不安的神色。蓝令仪心不由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等他回过神来，唇已经落在了祁明渊的额头上，如羽翼落下般缱绻柔情。微微一怔，回过神来，飞快地抬起头，却已经来不及。
　　还未藏起慌乱的眼眸径直对上那双灼灼的黑瞳。只是，那里面的绝望黑暗让蓝令仪看愣了。这个人，现在这个在他面前的人，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肆无忌惮、频频调戏的祁明渊吗？是那个郑国万人之上的帝王陛下吗？蓝令仪微微看怔又打量一番，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意味。
　　是一模一样的脸庞，可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截然不同。利刃出鞘，染血才归，眉眼凌厉冷峻，周身冰寒嗜血。
　　“……陛下……陛下？”蓝令仪试探着轻声叫唤，见他不应，只好伸手去摇。
　　却没想到祁明渊浑身一个激灵，吓得蓝令仪又把手缩了回去，又眉头紧锁地沉声喊道：“明渊？明渊！祁明渊！！”
　　祁明渊才像从慌神中醒来，按了按额角，脸色苍白，伸手拉住蓝令仪的袖子，轻声道：“抱歉。”
　　听他这般不在意的言语，蓝令仪眸中似有火焰燃烧，明明灭灭，恨恨地从他手中抢回自己的衣服：“若是知道，以后莫要这般惹人担心！”
　　祁明渊闻言眸中一亮，仿佛落入万千星辰，盈盈洒洒，笑眯眯地靠近蓝令仪的脸：“怎么，天师大人刚刚失态是因为我？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蓝令仪面无表情地将他厚脸皮凑过来的脸推开，动作毫不留情，全然不是往日里世人所称道的蓝家郎君、郑国天师，那个传言中一尘不染，一心系民的人物。真是的，刚刚他到底在担心这人什么，现在这活蹦乱跳的。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没再理旁边的祁明渊，头靠着脑后的树干，闔上了眸子。累极，所谓的洁癖也显现不出来了。也只有休息好才可以醒来继续。
　　祁明渊见蓝令仪不想理他，也没生气，双手交叉放于后脑勺，只是平静笑了笑，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亮：“小天师，想听故事吗？”却看见那边的人动了动，还是没有翻过来。
　　祁明渊也不真的要他回答，已经自顾自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抬头仰望这天空，眼睛像是染上璀璨的星光，声音放得很轻：“我小时候不在宫中，父皇把我放在战堂里不管不问，像是让让我自生自灭。回想起来，那里还真是一个地狱啊。”似是感叹地笑笑。
　　“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算是我的师父，他们教会我很多东西：自私、利益、凶狠、嗜血、憎恨、阴险。我进去才五岁，就像垃圾一样被丢进去。在那里，没人心疼我，没人照顾我，没人帮助我，我像是一个出气沙包一样被他们捆住手脚打，被打得鲜血淋漓、满地打滚。又或者受到各种各样的酷刑，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可是周边的人要么在笑，要么在袖手旁观。我当初其实很害怕，也有些诧异，我好歹也是一个皇子，竟然他们敢这般对待我。在被他们打疼的时候我曾经跟他们说过我是郑国的皇子，如果有一天出去一定要让他们为今日之行付出代价。可你知道那些人说些什么吗？”
　　“他们说，我父皇根本不把我当他的孩子，我也不配成为郑国的皇子，所以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公平。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哭，只是没有一个人同情我。那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自然不会看重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孩子。在那段时间，我在里面努力叫过，努力喊过，可没有一个人帮我，救我。没人知道我是如何在这般对待下还能活过来的，简直生不如死。”
　　“从那时，我就知道，我相信不了别人。我有一个和谁都没有说过的天赋，连和我母妃都没有说过，就是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基本上看一遍就能模仿出来。我仔细看着他们每个人练过的招式，因为我是个小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我没有任何威胁力，就毫无防备地在我面前施展自己的全部实力，他们却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孩子以后就能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
　　“我一步步稳扎稳打又努力不懈，学会了他们的招式我还不满足，继续想出破解的招式，直到战堂一年一度的斩杀会擂台上那些嘲笑过我的、踢打过我的人都被我打个半死不活。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那个之前打我打得最凶的一个坚持不了趴在地上的时候还问我怎么做到破了他毫不破绽的武功时，我就这样笑着回答说因为你这个招式我练了上千遍，每一次挥剑、斩下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在想像这般那般是否能挡住这一击。整整的上千遍，没人看到我挥汗如雨的训练，没人看到我默默无声的努力，而就在我站在擂台上仰望那些人的那一刻我却感觉这一切都很值得，没有什么累不累委不委屈的。”

作者有话说

　　这是祁明渊小哥哥的一部分过往，真是很励志啊，一步步变强，才能保护自己怀中珍视之人，只有失去过，感受过才会明白那时的弱小，拼死守护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