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蜜腹剑》虚花

16、[卷二]十三章

　　袁玖若有所思的看着朱楼，直看的他背脊发毛才说道：“你应该知晓我为其赐名昙华的意思，若不想参和进来，你养伤期间便老老实实的呆着，能稍稍移动了便滚回昭寺去吧。”

　　“是，谢主上！”朱楼闻言狂喜至极，一瞬间就想要直接缩回去，然而又想到待会儿徒留昙华一个人的身体倒在这里，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即，朱楼殷勤的将殿门周边的血迹都清理一新后就立刻离开了。

　　躺在榻上，袁玖虚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他抬起手来对着墙上倒铃般流转着华光的万千花朵来了一个弹指，便只见一道紫光瞬息撞了上去，击响了花铃的同时迸发出点点亮银色的星光。

　　感受到殿内被消耗掉的魔灵之气再次回转，袁玖舒了口气，心念一动，殿外顾流便推门而入。

　　“顾流，可有那个和尚的消息？”袁玖翻身坐起，随手摄来两颗核桃捏在掌中，优哉游哉的问道。

　　顾流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昭寺明经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裴安附近。”

　　“是嘛？”袁玖闻言思索片刻，手上一紧，只听咔擦一声，核桃碎成了糜粉。

　　他抬眸勾唇笑道：“我记得，元青也是要去裴安的吧？”

　　顾流垂头不语。

　　“顺道……去把剑还了吧，想必他缺了池云，不习惯的很。”袁玖如此说道，一边说，他再次捏了几个核桃，知道盘里的核桃都变成了粉。

　　袁玖有些意犹未尽的道：“下次多备些核桃。”

　　说完，又补充道：“最好是又硬又大的核桃。”

　　“……”顾流看着袁玖那张充满遗憾的小表情：“……是。”

　　另一边，陆千臻握着一把寻常的细剑站在传送阵前，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神色不复往日的淡漠，反倒是冰冷至极，其面上紧皱着眉头似是无一刻不得欢颜。

　　直至传送阵亮起了闪耀的光芒，陆千臻踏入其中，等过了不知多久，再出现在不远万里的另一座传送阵中。

　　他明显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的，走出传送阵后便眼光流转辨明方向，往一处人烟萧索之地而去……

　　回到后殿的朱楼背靠着门扉，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塌下肩膀长出了口气。

　　拖着阵阵发冷的身体，朱楼一步一步的挪进了卧房，一眼便瞄见了窗边案几的小型传送纹路之上放着的三个瓷瓶，走近了，还能看见瓷瓶下压着的一张信笺。

　　这些东西，在昙华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想必是季山主得知他从青花殿出来的情况从而吩咐人所准备的。

　　就是不知道准备的到底什么品阶的疗伤药了。

　　其实别看朱楼现在行走自如、还能与人正常交流仿若没什么大事只是流流血的模样，实际上内里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已经被袁玖那两下搞的要碎不碎了，若不是现在是由朱楼掌控着这具身体，只怕是在第一下的时候就直接躺下了。

　　且，就一般而言，依昙华的身体素质是接不下第二下的，而之所以这具身体现在还维持着一缕生机没有直接死亡，则是因为袁玖在给了朱楼教训的同时还留了一股先天魔气保住了他的心脉。

　　不过，若是袁玖再来这一下，恐怕便是先天魔气也拯救不了昙华的死亡了。

　　然而，对于袁玖而言，昙华虽是拥有纯净琉璃心，悟性很高的悟道小天才，却也不是什么特别不可或缺的人物，若是他死了，那便再找一个小孩替代好了，这个世界上，所谓天才本不过就是量产的东西。

　　朱楼抽出信笺，将其展开一目十行后，再次看向瓷瓶的眼神已然多了些羡慕嫉妒恨，原本他还以为在那位小爷的心里是不怎么在意昙华的，脆弱的身体说揍就揍，那架势根本就是不管他死活啊，没想到根本就是打着让自己替昙华受罪的念头。

　　真是亏了亏了，朱楼再一次悔恨他当时为何要选择寄宿在昙华的身体里？

　　看看，看看，具有洗练肉身、提升资质效用的疗伤圣品春生化雨丹，可温养神魂、重塑灵脉的珍品天露丹以及可以巩固药效、提升效果的千水成霜丸。

　　这都是极品啊！极品！

　　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极品啊……

　　而在昙华此种状态下，这些丹药能够得到发挥最好的完全药效。

　　想到这里，朱楼不禁有些酸意满满的嘀咕道：“昙华啊昙华，你可真是运气好极了，这种好东西，我还从没见过呢，搞的我还真想把你的身体夺过来了。”

　　不过说是如此说，朱楼心中还是对昙华颇有好感，并自认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决计不做出夺人身体的事，更何况，在朱楼看来，当人族总归还是没有当妖族来的好。

　　换而言之，朱楼其实是有些看不上人族的，虽说他目前所知，妖族乃是人族的手下败将。

　　而且，他也清楚，现在昙华所得到的一切，在日后总归是要拿命还的。

　　他拿起瓷瓶，拔了塞倒出其中两颗无色无味的丹药，这两颗丹药分别是淡绿色的春生化雨丹和白色的珍品天露丹，拿在手上隐隐可见这两颗圆润的丹药上笼罩着一层深紫色的符文，这是封锁药效的禁制，同时还兼有预防偷盗的效果。

　　但朱楼却看也不看这些禁制一眼，握着丹药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同时他转身走出卧房，绕过一展屏风留下了一路血迹的同时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浴池，有氤氲雾气正在浴池之上升腾游弋，遮挡着上方朱楼的视线，水底，刻着升温效用的符文正亮着微微的光。

　　他走到浴池边将最后一颗冰蓝色的千水成霜丸捏在手中倾身向池中倒去，与此同时，朱楼将自身的意识全面收拢到了昙华的识海之中，伪装成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浴室中。

　　只听水花四溅，昙华沉入了池底，他手中的千水成霜丸已然入水即化、消失无踪。

　　一道道裂缝不知何时自刻有符文的池底玉砖上蔓延开来发出“咔咔”的声响，速度之快难以遏制，很快，符文彻底崩裂，池中的温度急速下降，宛若自夏天跌到了秋天，又从秋天掉到了冬天。

　　然而，马上连冬天都不足以形容池中的温度了，水被冻成了寒冰，室内开始出现了冰锥，地面凝结的冰块很快爬出了这个房间，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一切，都安静极了。

　　魔境中的另一头，一处在这里极为有名的洞穴之中。

　　一名铐着细长锁链、面容肮脏、浑身血迹、衣衫破烂到已然看不清颜色的人趴在地上。

　　他体内状似没有一丝灵力，好像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可一个凡人不可能出现在昙华魔境中，一个凡人也不能被大费周章的锁在这里，一个凡人更加不可能被铐上禁断灵气的绝灵锁。

　　他的腕部磨损严重以致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而他的手指亦是伤痕遍布，仔细看去，似是经过长期的摩擦和抓挠地面，故而到得如今其手上指甲那整个一截已然不见踪影。

　　离他身后洞壁只有短短一段路程的地面上遍布着血迹、凹痕和凌乱不已的刻印和抓挠划痕，以此可推测这人昏迷之前似乎是在极为疯狂的竭力向洞外爬去，可惜锁链限制了他行动，也快要磨完了他的腕骨。

　　但他丝毫不甘心，依然疯狂的拼命反抗、折腾不休，或许他清醒的时候本就是个疯子也不一定，幸而他此时已经昏迷，否则，这个时候，洞穴之中必然无处不回荡着这人理智全无的嘶吼嚎叫。

　　而比起那令人烦躁无比的叫喊，自然是此时这般静谧无声更令人舒适，当然，要是这里的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那便更加的美妙了，前来查看情况的巡查弟子心中如此想到。

　　洞外第一丝天光应该就要缓缓的照进来了，每当这个时刻，这个犹如失了智的人就会准点醒来，开始每日的挣扎戏码，不过，再看他的手腕，恐怕再过不久，这场令人嫌恶、无人观赏的戏就没法再演下去了。

　　哦，巡查弟子抬剑戳了戳这个不知死活之人的头颅，毫不在意的想到：手腕断了还可以铐头啊，倒是脚腕断了就不知道要铐哪里了，不过……

　　巡查弟子看了看他的脚腕，想到，脚腕被磨断是个貌似不怎么容易的事，干脆今天就帮他把脚腕的链子给弄短些好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要是醒不过来就好了，正好傀儡师那边很缺尸骨，就当废物利用，万一在傀儡师那儿留了个好印象呢。

　　正当他这么想着，地上的人动了动，巡查弟子收起剑退后了三步，静静的看着他。

　　值得意外的是，等了好久，这个人都没有像往日那般发起疯来，难道这疯子终于清醒了？

　　巡查弟子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又拿剑戳了戳：“到底醒了没有？难不成变哑巴了？”

　　这么一说，地上的人终于再次动了动，他艰难的将头抬了一般，稀疏而枯黄的头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不忍直视的脸庞，只露出一双茸拉着的双眼，他声音极为嘶哑：“带……我……出去……”

　　见他真的清醒了，巡查弟子失望的收回长剑，随手掐了个决，锁链应声而开，充斥在洞穴之中的魔灵之气立时蜂拥而上，寻着这人身上的空隙钻入他的体内。

　　巡查弟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自往更深处走去，他背对着此人，留下了一句例行公事的话：“往前直走，即出入邪窟。”

　　直到巡查弟子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完全用尽，头颅砸在地上。

　　他闭着眼睛，无暇再去理会外界的动静，疼痛与疲惫无时无刻充斥着全身，便连咽一口口水都感到喉咙剧痛无比，当然，被关了这么久，究竟还有没有口水这种东西，谁又知道呢？

　　入邪窟外的太阳缓缓移动着，虽在昙华魔境之中，这太阳和月亮一样也只是用法宝模拟的虚幻产物，但看在人眼中依旧和真的没什么差别，它就连气温的变化也有真实的模拟。

　　就像是现在，从晨曦的微微凉意到现在的暖阳当空。

　　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扶着墙壁弯曲着腰背走一步喘一口、磨磨蹭蹭的踏出了入邪窟，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比窟内浓郁不知多少的魔灵之气，立马盘腿坐下，陷入冥想修炼之中。

　　而在他不远处，巡查弟子坐在一张靠椅上津津有味的翻着一本书，见怪不怪的完全将其无视之。

　　一个时辰后，他退出修炼，巡查弟子见此随手一扬从储物袋中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像是扔破烂一般丢到他面前，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前方弃仙楼。”

　　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问，只默默捡起自己的储物袋与刀，吞下疗伤丹药，掐了个法诀，整个人便又焕然一新了，只可惜，他吞下的丹药还无法令他的伤在瞬息痊愈消失。

　　他离开入邪窟朝着前路走去，道上逐渐由荒凉转为草木繁茂，渐渐的又开始出现高山流水，但他并未旁观一眼，只一路向前，索性不过一会儿弃仙楼便近在眼前了。

　　那是一座不大的竹楼，唯有两层，没有后院，没有前庭，一张大门敞开，可见里头只有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

　　他走进弃仙楼，长胡子老头问：“名字？”

　　他：“柳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