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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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什么情况呢？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坐在深色柔软的沙发上，她的外孙女，坐在她的身旁，那么，这时一种多么温热的场景啊？当然，请你忽略谈话间，那淡淡的哀伤吧。
“外婆，能给我讲讲，你和外公的故事吗？”小女孩似乎未经人事般的纯洁，可是，为何那纯洁上面却带有着不合年龄的忧伤？
“好啊，其实，我和你的外公，也曾有一段，非常不错的爱情故事呢。”老人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闭上眼睛，似乎开始回忆起三四十年前，那个还是很年轻，很漂亮的自己。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纯洁的小外孙女，自己娓娓讲道：
那是1960年的事了，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个时候啊，我才19岁呢，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在电厂负责看管机器，那些机器的程序很复杂，虽然不是很累，可是却也是不轻松的。
而那个时候呢，你的外公，他只不过是一个刚从纺机厂调过来看大门的看门人，那个时候，虽然人们都不介意生活，出身，可是啊，我的母亲，还是不同意。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工作不是很好，这点，也许真的很重要，另外嘛，就是你外公那个时候太黑了，呵呵。
老人说到这里，不禁莞尔。
外孙女却撇撇嘴，很是愤恨的说：“这算什么理由啊，第一点，工作还好说，起码比较实际吧，那么，黑又是怎么回事？我以为那个年代的人都很纯洁呢，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啊，不过，我那个时候因为年轻，所以皮肤很白皙。”老人抚摸一下自己的脸，继续说：“远远的走在一起啊，差距就特别大，黑白特别明显。”老人叹息。
“那，后来呢？”好奇的孩子似乎着急了。
后来啊，事情就开始发展了。
本来呢，你外公是看门的，我常常上班，一来二往，也就认识了，毕竟上下班还是要打招呼的，那时候，我们都住单身宿舍，我是由于家里比较狭隘，你外公，是由于家在农村，很遥远的地方。
有一次，他和他的舍友们打赌，说一定能把我叫到他们宿舍里，当年和不比现在，人们都纯洁的很啊，一个姑娘，哪怕是装，也得有点矜持。
那天，他到我宿舍门口等我，也不进去，一直等我出来，我看到他先是有点惊讶，然后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啊？他说，问我借点针线，我就说，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我拿出了针线，他却说，他不会缝，我就问啊，李师傅，你什么东西需要缝补啊？我帮你吧。他说啊，是裤子，可是又被带，要不你过去？
我也好心啊，就去了，一开始进他们宿舍，那些舍友还很客气，毕竟是女孩子到他们的宿舍。
后来，他们就开始笑了，我以为是我缝补的姿势不对，我也不是很会，但是，肯定要比他们强的多。
我问，你们笑什么啊。
他们就把他们的赌约说了出来，一刹那间啊，我的脸，就和苹果一样红了，呵呵。
再后来，我的一个徒弟，从化工厂来学习的，看好了你的外公，然后这个女孩子总是去找你外公，我那个时候太单纯了，只想挣钱，为了以后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恋爱，何况那个时候不过才19岁。
那个女孩子，跟我说明白了她喜欢你外公，我就说那你去跟他玩吧。
可是，你外公却总是来找我，我很直白的说，我们快别交往了，小张（此处外婆忘记了那个人的名字，花开EG的名字-----张木木）她喜欢你呢。
“外婆，你怎么能这样呢，爱情是不可以让的啊。”受现代教育的影响，小孙女义愤填膺的说，搞不明白外婆为何要让？又在暗自庆幸，幸好没有让掉，不然，自己哪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外公呢？
好了好了，接着说吧。
你外公呢，也不说话，只是笑笑，我气愤，他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们还是一直很好，始终在交往。
接着，有一个转厂的机会，可以转到国棉四厂，国棉四厂是那个时候挣钱最多又不累的地方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第一次，我没有被人录取，因为有些低血压，后来，一个很看好我的老者说，如果我真的非常想去，那么就再去医院体检一次吧，如果过了，开个证明就可以了，但是，证明一定要在五点下班以前送到。
我们电厂的一个老人啊，知道我没有被录取，告诉我一个办法，让我跑到医院，然后平稳了呼吸再进去。
我听了，也照做了，结果，血压正常。
我又急忙跑到国棉四厂，人家看了证明，录了我，那个时候，我看了看表，四点五十五分。
本来，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可一次的不信任，让我坚定了转厂的决心。
我刚进电厂的时候，也有一个师傅，姓姜，一个很好的先生，我们正好顺路，所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坐车，一路上说说笑笑。
你的外公就起了疑心，还有一次，他带我去看牙，他认识一个医生，钱呢，咱也照付，只是医生会更认真一点吧。
这下子更夸张了，我和你外公总是为了这点事情唧唧喳喳，没完没了。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姜先生的妻子很温和，他不会有什么，我就更没有什么了，因为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我都是单纯的。
这几次的不信任，加之我的母亲又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以为我转厂了，我们不在一起了，距离遥远了，我们就可以散了。
可是，你的外公似乎认定我了。
远，他不怕，他甚至为了不让人家笑话我，在厂外面等我----我们那个年代，恋爱没有光明正大的，都要找一个认识的人、同事少的地方。
他曾经带张木木回过家，他的父亲说，哟，还是个四眼呢。
你外公没有看好这个张木木，可是她却三番五次的去你外公的家里，我说，我们别在一起了，张木木她喜欢你呢。
你外公说，不用管她。
“呵呵，外婆，你是不是吃醋了？”小孙女笑得歪倒在了外婆的怀里。
“才不是呢，是那个张木木啊，真的很喜欢你外公。”外婆拍了拍孩子。
“那个张木木是第三者~！你和外公，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小女孩这个不甘啊，如果她早出生几十年，也许她会以朋友的身份来帮助她的朋友吧。
不得不承认，她做人的手段，的确比我圆滑很多。外婆说。
后来，我终于在不得已的场合下见到了我的公公，也就是你外公的父亲，他知道，我就是他儿子看好的人，他说我一脸善良，会是个好姑娘。
我是在你外公的姑姑家，看见你老爷爷的，本来呢，你外公的姑姑希望你外公和她自己的女儿在一起的，但是你外公不同意。
说着，女孩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外婆一眼，然后说：“外婆，幸好你长得比我那个，呃，那个姑姥姥善良，不然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畸形儿。”
“你小孩子乱说什么，我们那个年代，故表亲结婚是可以的。”外婆解释。
你外公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于是，我们两个就结婚了。
结婚之前，你的外公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那个时候不比现在，说些肉麻的话，什么‘我会让你幸福’、‘嫁给我吧’、‘我爱你’这些话是不流行的。
我让你的外公感动了，心里想，就算他对我不好，我也认了。
可是，孩子，你知道吗？你的外公在用他的一辈子诠释着他的诺言啊。
我们那时候经济困难，本以为国棉四厂的待遇好，可是，我入厂的那一年，正好改革，国棉厂的工资和普通工人是一样的了。
我们一个月，不过三四十块钱的生活费，我的父母亲，你外公的父母亲，还有我们自己的生活，难免还有一些余外开支，我们，真的很贫苦。
可是，贫苦我也认了，虽然贫苦，我一直认为我很幸福。
在婆家，公公和你外公一样，是个好人，对我好，可是，你外公的那些姐姐，似乎对我有点意见，那些年啊，苦的很，孩子，我认了，我真的认了。
后来，你外公成了电厂的一个主任，管理着分房子什么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别人求你外公办事，送礼，他不要，非要逼着我给人家退回去，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有些时候人家只是对他有敬意或者是来看望这个主任，可他非要给人家退回去，弄得我，还有人家，都很尴尬。
不到年龄，你的外公自己就选择了退休，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机会啊，就应该留给年青的人们。
本以为，这下好了，大家都退休了，可以出去游山玩水，不能与神仙堪比起码也是逍遥自在吧，但你外公却有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不能出去了，但是，他没有怨言，依旧保持他自己的一贯风格-----沉默。
让我觉得，我似乎比他这个病人还要多虑。
这一过，就是七年啊，孩子，我们不年轻了，七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长长的时间啊。
这七年，你外公怕我因为他不能够出去，总是支持我出去玩，他还说，菜你帮我切好了，我自己能做。
我当然知道，对一个这种病的病人来说，做饭挺困难。
慢慢地，时间过去了，我开始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这样也很温馨，虽然不能游山玩水了，却可以长斯相守了。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我的噩耗来的是这样迅速。
今年三月八日，你的外公确诊为肺腺癌---不能做手术不能治疗，最多三个月生命的癌症啊。
于是，我们开始倍加珍惜这三个月，病人该有的难受和痛苦，他都没有承受，这是我最该感到高兴的事了。
他是那么健康，医生也说恢复的其实很不错，我甚至有了一丝他可以治好，他将会是一个奇迹的感觉。
可，我最不想接受的还是来了，六月八日，整整三个月，真的只有三个月，他是早上离开的，我难过，我伤心，还没有吃早饭呢，你就匆匆离开？
孩子，我说了，你的外公在用他的一生诠释“我会对你好”这句话，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可是我也恨他，他说他要一辈子对我好，可是他没有实现他的承诺，还不到一辈子，他还年青啊，他还不到七十岁呢，孩子，我的孩子，你说，他可知道我的不舍？
老人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清澈的泪水有了要滑落的意思。
“外婆，你别哭，要坚强，你要好好活着，我许诺了，外公离开了，我们就要让他放心的离开，我也跟外公说了，我和姐姐，以后会照顾你的。”女孩的眼泪也顺着脸庞滑落，她也黯然伤神，外公，那是看着她从婴儿变成女孩的人啊。
“孩子啊，我难受，我的心，难受啊。”老人看着孩子，似乎想起了许许多多开心又快乐的曾经了。
“外婆，我知道你难受，可请您一定要坚强，不管快乐亦或是悲伤，这都是你的记忆，让你明白你还活着的记忆，不管是快乐亦或者悲伤，请别，请别忘却。”女孩子再次展现了她忘年的成熟，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她有外婆要照顾，她还有妈妈姨妈要安慰。
外婆说，她遗憾的是，外公离开之前，没有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这点，我们很遗憾，我们遗憾不能完成外公最后的愿望了，当然，还有他的归宿
君子兰------高雅的气质。
也许，这最适合默默无闻的，无私的关心着，爱护着我们的人吧。
我们现在还接受不了外公已经离开的事实，我总觉得，我在这里，也许他在别的房间，也许他在午睡，也许他在下面活动，也许他在泡茶喝。
每次祭奠外公，我们总是会撒上一把洁白的菊花，它的花语是----真实。
真实，没错，让我没有忘记外公存在的真实，没有让我忘记外公爱的真实，没有让我忘记外公对家里所做的一切的真实。
真实，或许，诠释了白菊的花语，也诠释了外公的一生吧。
最后，外公，请永远记得，我们，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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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29
by:遇見花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忆
